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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上海郊区的一个农村,现在正是一年里最闷热的黄梅季节。本来白天天空万里无云,但到了傍晚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片的云层堆积在天上,被晚霞一照,如同一块块火红的棉花球,煞是好看。
齐建国和卫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对小年轻,还没等大学毕业,就积极响应国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投身于轰轰烈烈的祖国建设之中。热情归热情,现实归现实,在百般劝阻都无效的情况下,齐建国的父亲动用了手中的一点权力,把儿子安排到了本市的一个农村来插队,这样既满足了热血青年投身革命的愿望,也解决了齐母与儿子分隔两地的相思之苦。当然,作为双方父母都已默认的未来儿媳,卫玲自然与齐建国被毫无意外的分配到了同一个地方。
齐建国的父亲是一个老革命,随着1949年5月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渡过长江,解放了大上海后,便留在了上海继续革命。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也一度受到波及,但没多长时间就官复原职,并且官升一级,现在已做到了市政府下辖的粮食局的一个副局长,这也是一个实权部门,安排两个小辈下乡插队的事,自然不在话下。
此刻,齐建国和卫玲正走在往大队晒谷场的小路上,因为今天大队通知,晚上七点晒谷场将放映电影《上廿岭》,虽然这部经典红色电影被播放了无数次,但在那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十分匮乏的年代,似乎每一次观看都能看出不一样的精彩。
卫玲今天穿了一件粉蓝相间碎花图案的短袖衬衫,头上扎着时下流行的两个小辫子,身材娇小的她像只小燕子一般,围着齐建国不停地打闹着。此刻,头上的红云越聚越多,红色的晚霞映照在卫玲漂亮精致的脸颊上,青春的气息随风飘扬。
“好了,别闹了!”齐建国假装生气,喝住了像个小孩一样爱闹的卫玲。他性格沉稳,但有时显得有些沉闷。而卫玲性格开朗,爱笑爱闹,十分完美的弥补了齐建国性格上的短处,这也是两人能这么长时间仍不离不弃的原因。
齐建国四下看了看,发现四周没人后便拉住卫玲,用手擦了把她头上的汗,小声说道:“别再疯了,小心肚子里的……。”
卫玲今天是有些兴奋的,一方面是生产队里放电影,这是一年也碰不到几回的,这也是与附近其他生产队的知青们聚会的机会。她是个爱热闹的人,所以想想都觉得开心。第二就是她发现,就在前两个月一个浪漫躁动的晚上,与心爱的人禁不住发生了那羞人的事后,她的“老朋友”就没有再来过。通过她了解到的仅有的一点生理知识分析,那就是“有了”。
这让她既紧张又害怕,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齐建国后,爱人的反应是让她满意的。
齐建国知道这个消息后,明白光凭自己现在的能力,是无法担负起这个重大责任的,因为在农村是无法给予自己的爱人和孩子最好照顾的。所以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迅速把这个事情向自己的父母作了坦白,请求父亲能想办法让他们回到熟悉的城市中。
当时,随着邓伯伯的再次主政,上山下乡运动也已接近尾声,齐建国他们身边的不少知青都已回到了城市里,他只是怪当初父亲不和自己打招乎就把他和卫玲分配到离家这么近的地方,所以一直没和家里提出回城的要求,但回城在当时已是一个大趋势,何况现在又有了这么一个重大的因素。
就在他们去大队晒谷场看电影前,齐建国接到了家里的来信,信中告诉他们回城的手续已经快办好了,而且连新工作单位都已经找好了,到时只要这里手续一办好,就马上回城结婚。
八十年代的未婚先孕在当时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但对于思想开放,性格活泼的卫玲来说,却是一件大喜事。由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不但终于结束了辛苦的农村劳动生活,还能马上与自己一直喜欢的青梅竹马的齐建国走进婚姻的殿堂,这不就是童话中王子与公主的故事吗?卫玲甚至偷偷连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怕齐建国笑话她,所以忍着没说。
卫玲经齐建国这么一提醒,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肚子,对着齐建国做了个鬼脸,就再也不敢闹了。于是顺势挽起齐建国的胳膊,慢慢往大队晒谷场走去。两人迎着夕阳朝前走着,前面的路被迎面照射过来的阳光映得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