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故人【六】

苏暮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杭诗晴。他和龙玉儿站在杭清穹的身后，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似乎在尽力地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两个人明明时隔了十几年再次相遇，却因为各种原因停留在了十几年前的模样，像是时间的偷渡客，没有让岁月在彼此的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苏暮暇没有阻止杭诗晴将杭清穹抱起来。

杭诗晴将杭清穹抱在怀里，目光温柔。

“姐姐，你有什么遗憾未了吗？”杭清穹突然问道。

杭诗晴突然愣了一下：“遗憾？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还有什么遗憾未了的话，告诉我吧，我会帮你完成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难过。”杭清穹低声道。

在杭诗晴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杭清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杭诗晴无论是外表还是眼神，都和他记忆中的杭诗晴完全一样，可以确认就是杭诗晴本人没错。但是杭诗晴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温度……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可以重新活动起来，但杭清穹深知，这种逆转了生死规律的现象绝对是不正常的。

“我……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啊。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什么委屈……”杭诗晴的声音渐渐地低落了下去。

苏暮暇一惊，正准备出手，却是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杭清穹就在杭诗晴的怀里。杭诗晴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柄利刃，从杭清穹的背后刺进了他的心口。

这一剑刺得很突然。杭清穹感觉到了杭诗晴身上的杀气，但是这股子杀气来的很突兀。杭清穹抬头看着杭诗晴的眼睛，发现她的眼里满是错愕，似乎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

——傀儡。

杭清穹的心里头冒出这么两个字来。

苏暮暇正要出手把杭清穹救出来。虽然现在杭清穹被一剑刺穿了心脏，但是以杭清穹渡劫境的体质，在短时间内他还死不了，只要把人拉回来就还有救的希望。

但是杭清穹身上的气息突然变了。他的手上闪过了一片光芒，紧紧地握住了杭诗晴的手腕。

“引渡人……把我姐姐，还回来！”杭清穹低声嘶吼道。

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杭诗晴的身上溢出来。那片黑色的雾气在空中纠缠、凝聚，最后成了一个人的模样。但是这个人的模样也依旧是穿着黑袍的样子，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庞。

“呵呵，杭清穹，还真有几分本事。”阴沉的笑声从黑雾间发出。

这时候这片树林周围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苏暮暇抬起头，看到这一片树林都已经被黑雾包裹起来了——引渡人提前在这里施了阵法，他们现在恐怕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不过苏暮暇并不担心。他自恃凭自己的本事想要走的话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苏暮暇就抱着看戏的态度想要看看杭清穹接下来会怎么做。

他并不急于救下杭清穹。毕竟杭清穹死了，至少对苏暮暇来说也没什么坏处，还能为自己的宝贝女儿除个祸害。

太古印出现在了杭清穹的手上。太古印迎风见长，直接顶在了这片树林的上方，将周围的黑雾都隔绝在外。太古印本是想要将引渡人设下的这个阵法都镇压住的，但是因为杭清穹出手已经晚了，如今太古印想要突破这个阵法再将阵法镇压住，恐怕需要费一点力气了。

长大的太古印在角落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那就是龙玉儿之前一口咬下的。

看到太古印，龙玉儿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有些蠢蠢欲动，但是龙玉儿也知道现在场面的情况恐怕不是那么地轻松，所以跟在苏暮暇的身边没敢轻举妄动。

黑雾丝丝缕缕地将太古印裹了起来。太古印微微颤抖起来，然而在黑雾的桎梏下显然并没能发挥什么效用。

杭清穹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在快速的流逝。杭诗晴握剑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这一剑直接将杭清穹的心脏都搅碎了。

鲜血逆上来，从杭清穹的嘴角流了下来。他看着杭诗晴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还是该悲伤。

最终，杭清穹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张开了双手，大力地拥抱了杭诗晴。

“姐姐，回来吧。”

杭清穹道。

黑雾发出了阴沉嘶哑的笑声，像是在嘲笑杭清穹的天真与幼稚。

杭诗晴的眼角划下两行泪来。她愣愣地抱着杭清穹，手颤抖着松开了，利刃落在了地上。

在杭诗晴身后的黑雾逆卷过来，将杭清穹裹在了里面。黑雾逐渐地往里收缩，似乎想要将杭清穹整个地搅碎。

苏暮暇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不然杭清穹恐怕真的就没了。

可就在苏暮暇准备上前去的时候，一股让苏暮暇都心悸的威势突然从天而降。苏暮暇抬头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一股威势仅仅是一闪而过，像是一股错觉。但是苏暮暇发现自己的心跳都已经狂躁起来，显然是被刚才的那股威势吓得不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苏暮暇不解。

而周围的阵法在一瞬间破碎了。黑雾发出嘶嚎声，瞬间消失不见。

“把我的姐姐，还给我。”杭清穹平静的声音从黑雾里传出来。

黑雾消失不见了，连带着杭诗晴也不见了。杭清穹一个人跪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握着之前杭诗晴手里握着的利刃。

杭清穹喘了口气，他抬头看向了苏暮暇，苏暮暇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万千星辰。

然后，杭清穹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他的胸口，鲜血汩汩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