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梦回【一】

伊听莲醒来，看到了屋子的三个人，先是一愣，而后她眨了眨眼睛，笑起来：“你们是谁呀？是来陪我说话的吗？”

“是。”万有财很快回应，他拖着凳子在伊听莲的旁边坐下，“我们来陪你聊聊天。顺便为你吃药，你今天还没吃药呢。”

“我没病呀，我为什么要吃药？”伊听莲不解。

“你的身体不好，要……要吃点药。”万有财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将这句话说完了。

“一定要吃吗？”伊听莲有些不情愿，但她还是从万有财的手里接过了药瓶。

就在伊听莲准备打开药瓶喝药的时候，万有财突然伸手握住了伊听莲的手腕，阻止了她。

“等一下再喝吧。我们先聊聊天。”万有财笑道。

“好呀。”伊听莲欣然答应，握着药瓶的手也放了下来。

杭清穹一直都没有出声，就听着万有财和伊听莲聊天。他们两个聊天的时候真的看不出来像是夫妻，或许是因为伊听莲已经不记得万有财了的缘故。伊听莲的神情和语气，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儿。而万有财的语气，与其说是伊听莲的丈夫，倒不如说更像是伊听莲的父亲。

就这么说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外面的天色都逐渐暗沉了下来。万有财深吸了口气，说道：“好啦，你该喝药了。”

“哦。”伊听莲不情不愿地拿起了手上的药瓶。她没有对万有财抱有丝毫的戒心，直接将药瓶打开之后，一饮而尽。

万有金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和杭清穹一样，基本上只是全程听着万有财和伊听莲聊天。但很偶尔地，他也会跟着笑一声。

杭清穹注意到，在万有金张嘴的时候，他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而万有财，一直都坐在凳子上。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此刻已经紧紧地握成拳。#@$

“这是什么药呀，味道一点都不好。”伊听莲有些抱怨道，而后打了个呵欠，“而且，我不是刚刚睡完没多久吗。哎呀，好困啊。我再睡一会儿吧……”

最后的几个音节，听上去已经像是呓语一般微不可闻。伊听莲再次睡着了。

“娘……”万有金的嘴唇微微颤了颤，还是轻声喊道。

但是伊听莲已经听不见了。

“让她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就在这里，等她醒来。”万有财低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万有财幽幽叹了口气。

“她跟我苦了一辈子。在我开始发达起来之后，她反而病了。”万有财低声说道，“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即使是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她也能陪在我身边。我们曾经落魄到吃不起饭，也曾经被人欺辱。在我们曾经都是普通人的时候，她为我付出了一切。可是当我们不再普通的时候，我已经无法为她付出我的一切了。”

杭清穹闻言一愣，从万有财的话里，杭清穹突然意识到，万有财曾经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甚至连修士都不是。不然不会“落魄到吃不起饭”。

很难想象，一个曾经连修士都不是的人，是如何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硬是把万宝阁做到这么大的。

“杭公子，你可能没看出来吧。我的修为其实并不高，都是靠药材和丹药，硬生生堆砌起来的。”万有财没有回头，轻轻笑了一声，“在我们还不那么强大的时候，有很多人想要杀了我，取代我的位置。那个时候，我们万宝阁才刚刚略有起色。她就是那个时候受伤的。那么多的大风大难啊，我们都熬过来了。可是她却倒在了最后一步上。”

“我想尽了一切一切的办法，想要治好她的病。但是最终，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子一天一天地虚弱下去。这个世上，凡是有的，我都愿意给她尝试。凡是我能得到的，我都愿意为她去换取。可是都没有用。药性太强的，她身子受不了。药性太弱的，根本治不好她的身子。我也想过请人来治疗她的伤势，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太脆弱了，甚至经不起什么灵力的折腾。”万有财苦笑一声，“于是我就真的，只能这么一点点地看着消瘦下去，然后一点点地，忘记我们。”

被自己最爱的人遗忘，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杭清穹感觉到了几分沉重。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的心头，让杭清穹喘不过气来。

“杭公子，我真的，特别地特别地，感激你。虽然黄粱一梦，没法治好她的病。但是这个药，可以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做个美梦。她能在最后的一刻保持体面，不至于那么狼狈。她跟了我一辈子，我怎么忍心让她走的如此狼狈？”万有财依旧没有回头，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声音都颤抖起来，“杭公子，大恩大德，我不知该如何言谢。”

“万阁主言重了。我只是做了一些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杭清穹低声说道。

万有财笑了一声，不再言语。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流逝，伊听莲一直都没有醒来。她睡得很熟，似乎真的在做一个很长、很幸福的梦。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月光从外面照进来，将她的笑容留在了月色之中。

一天过去。

两天过去。

万有财就这么握着伊听莲的手，默默地等。

三天过去。

伊听莲依旧没有醒来。

期间杭清穹也会从凳子上站起，让万有金休息一下。

尽管万有金也是个修士，其实站几天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杭清穹知道，他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疲累。

终于，在第三天的夜里，伊听莲的眼帘微微动了动。

她醒来了。

在醒来的时候，她深深吸了口气，大梦初醒。

然后她看到了万有财，一愣。

她笑起来，张开双手，似乎想要去抱万有财。

“老万，你怎么在这里？”伊听莲抱住了万有财。

但下一刻，她就因为身体的无力，突然往床下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