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七月流火,墨菊已开。
晴朗的天空几丝云慢慢移动,清爽的阳光照射在聚琦院中,火红枫叶横枝小桥流水,片片交相映,染红一片水影,石阶上,垂丝勾瓣的菊竞相吐蕊。
坐在隐约在假山的亭中,悠闲的观赏着面前清泉石桥、花叶宛然,已是中年的苍严海常年鲜有表情的的脸,竟然浮现着淡淡的笑意,让冷淡的面色舒缓。前来上茶的婢女见他如此神态,不禁惊讶,停下手中摆茶具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石桥上,粉衣少女懒懒的依着铁锁链旁的石墩,看着水中若隐若现的鱼,晨风徐来,她发丝微动,拂上白皙清秀的小脸,她眉眼疏淡,唇间却隐约透出一声软软的叹息,“唉。”这日子,一天一天就荒废过去,枫叶又红了。缓缓立直身子,她终于挪步,盈盈走向坐在亭中已久的苍严海。
看到少女娉婷走来,婢女连忙恍过神,心中却不由明白了老爷的改变。有女如此,父复何求?
“小枫一夜偷天酒,却情孤松掩醉客。”轻启朱唇,苍碎锦声音多了份笑意,穿过假山回路,步上亭下石阶,走到苍严海身旁,“爹今日好清闲。”云寰峨峨,垂丝微动,她敛裙坐下,伸手接过婢女端停在半空的茶,“你先下去吧!”
“是。”婢女福身,自知是小姐体谅,心中感激,话竟脱口而出,“秋日茶燥,小姐需趁热喝。”甫说完便觉不妥,她惶恐地低下头。
少女浅浅一笑,“下去吧!”
听闻小姐声音中不带责备,婢女连忙退下。
“锦儿,”苍严海浑厚的声音问道,“今日怎么早起?”
苍碎锦望向苍严海,见他花藤锦绸黑袍上沾着一片落叶,慢条斯理的抬手捻下,“爹是好奇。”
苍严海由她动手,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锦儿,你有事?”
“有。”苍碎锦懒懒的单手支颊,侧首看着苍严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爹,锦儿要做官。”
漫不经心地放下茶杯,苍严海眼眸已经略向院中正浓的秋意,淡淡回道,“那就去吧!”
“锦儿只是报个信,半月后,就走。”苍碎锦也看向亭外,假山交错中透出的蔚蓝天空,一群大雁缓缓飞过。
“什么时候决定的?”收回目光,苍严海对着她说道,“为了什么?”
“还能什么,”苍碎锦低头,“日子无聊,打发时间。”
自己的女儿,哪能不了解,苍严海叹息,“你若觉得这府中不适合你,离开便是,只是一切小心。”
听到这话,苍碎锦抬头,眸中浮现温情,“爹也是。”
于是,两个人用最平静的语气,便完成了欺君之罪的风险协定,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品茶。
半月后。
“小祖宗啊,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折煞我吗唉哟哟”老管家激动得手舞足蹈,不敢上前止住苍碎锦的动作,只好扯住一旁纱帘缓解心中紧张,看看四周,偌大的房间几乎空空如也,只剩华丽的地毯和花架。
“以后这房间谁也不许动。”苍碎锦懒下身子,坐在柔软的床上,素指一动,“特别是这张床!”她的宝贝。若不是不能带着,她最愿意搬上它了。
“小祖宗诶!老爷知道,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他可怎么办是好啊?
“爹知道!”环视四周,这就叫家徒四壁吧!该卖的都买了,凑足了盘缠。
老管家兀自说道,“是吧,你也怕老爷骂等”老管家吃惊的瞪大眸,是他耳背吗,怎么好像“什么!老爷知道?”
轻叹口气,苍碎锦掂量着包袱,起身,“我走了。”
老管家就那么伫立不动,瞪着眸看着苍碎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久久之后,花格木窗里传出老人悲惨的呼声,“老爷一定是糊涂了!”
用纸扇拨开横在面前的枝桠,一直躲在草林中的影子发出小老鼠般吱吱的笑声,看着苍碎锦离开的背影,那抹影子又止不住的笑,眼眸灵活的转动,“女扮男装,做官是吧?”嘿嘿,他也有兴趣。不过,狠狠地抓了抓身上,怎么入秋了还有蚊子?
看着苍碎锦身形渐远,仿佛风移动,那抹影子跃出草林中,带着吱吱的笑,悄悄的跟随在苍碎锦身后。
官场,自由,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