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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鱼淡定的无视,故事继续。
那官兵饶有气势的回答,”那你再走几百里,到豫北和豫南你就是灾民了。“
老东家还要问,女儿突然叫嚷起来,他连忙走过去看什么情况。
一走近,就看见自家婆娘平静的闭着眼,表情释然···
他沉默了一下,平静道,“死了好···少受罪,早死早托生,再托生···千万不要托生到这了。”
这一幕,连众人都看得麻木起来。
这些“灾民”都被洛阳拒之门外,从HN到此处,一路饿殍遍野,冻死者无数,眼下,天愈发寒冷,死得人只会更多···
而这时,一帮人自称是被服厂的人,来这群灾民中招收工人,一人5升小米。
说是这样说,其实大家都知道招的不是工人,是为妓院买人。
老东家的女儿虚弱的躺在那里,声音有气无力,“爹···把我卖了···”
老东家对自家儿女还是疼爱的,他坚持道,“要死咱就死在一块,咱老范家从来都是买人,什么时候说过卖人。”作为地主家,他有自己的尊严,作为父亲,他也不会这么没良心。
星星祈求的看着他,“家里连柴火都没得吃了,你让我逃个活命吧···”
老东家沉默了很久····
最终还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他的女儿,进过学堂的知识分子竟然沦落到这等境地···
女孩儿一直以来姣好的脸蛋,现在灰不溜秋,瘦弱得风一吹能倒,跟着他,又有什么活路···
而现在,他女儿得把遮羞的头巾摘了,把读书人的矜持扔了,让这些男人打量、审视,只为了卖个好价钱···
老东家死死低着头,既羞愧又无可奈何。
女儿还是卖出去了···
那一瞬间,老东家是高兴的,因为有小米了!但下一刻,他又极为复杂,他终究辱没了先人···
今天是大年三十,卖女儿得来了粮食。
多么可悲。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心都揪起来了····
这一晚,刚卖出去的星星就被要求伺候人。
十七岁的年纪,洗的干干净净孝敬给军需官,神色平静,无一丝一毫怨恨。
但在端起洗脚盆给军官洗脚的时候,她弯了下身子,又站了起来。
愣了愣,然后又弯下去,生生卡在半空中,又站了起来。
她吸了口气,再次弯下腰,依旧没有弯下去···
那军官不快道,“难道不想伺候?”
星星似哭似笑,“我愿意···是我吃得太饱,撑得蹲不下。”
看见她的表情,众人又想笑又想哭,撑得蹲不下···明明是件可笑的事情,既然撑就不要吃那么多不就行了?
但谁能体会饿了那么久的痛苦?
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哭该笑,忍不住把这情绪发泄到陈鱼身上了。
“陈老大,你过来咱们谈谈人生,特么老子又哭又笑,你想过我面子没!?”
“陈哥式写实,无言以对。”
“军官:我听了也很想笑。”
“沉鱼大大真的给我们描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每个人看到这一幕都是心有感触的,或是心酸,或是哭笑不得,或是悲天悯人,每个人都从陈鱼所说之中,感受到了太多····
那真实的炮火,流离失所的人群,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
这样真切的描述,已经让绝大部分人都对陈鱼彻底服气了。
·····
新的转机出现了,灾民验证身份之后,允许登车去SX,为了节约空间,不允许携带任何行李。
老东家不舍得将拿女儿换来的粮食给这些警察,与栓柱另想了一个办法。
入夜,火车等待指令出发,大批白天没有上车的灾民蜂拥而至。
人群中,栓柱与老东家被人流冲散。
这些灾民的爬车,惊动了警务员,火车提早发车。
·······
逃荒第一百零五天,离家九百一十里。
SX到了,如今只剩下老东家和孙子相依为命。
然而火车并没有驶入潼关,在半路被截住了。
对SX而言,HN的灾民运送到SX,损害的就是SX的利益···
火车司机无奈至极,“我要开回去非法办了我不可。”
军官语气不善,“我现在就法办了你!”
他吩咐其他人把灾民往车上敢,那些灾民听到这情况,慌不择路的从火车上跳下来,一个个拼了命的往潼关里跑···
那军官脸色一黑,对着这群灾民毫不客气的扫射起来!
“哒哒哒哒哒····”
一个个身影飞快倒下,但回去也是死,不如拼死逃入SX境内,还能有条活路。
扫射中,老东家死死抱住孙子,抱住家里最后一个亲人···
当军队停止扫射,其他人还在陆续向SX逃跑,只有他一个人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时,已经是···逃荒一百零六天,离家一千零一十二里。
从饥荒,到儿子身死,到全家逃荒,儿媳生下孙子撒手人寰,婆娘没熬过去静静阖眼,女儿也卖了,长工栓柱也走丢了···
而现在,家里唯一的血脉,竟然被他捂死了!
老东家颤颤巍巍的抱着这小襁褓,一滴滴泪淌下来,“千辛万苦···到了SX了···没想到是,我把你给闷死了···”
他紧紧的抱着孙子,神色极为痛苦,“我身边的人···都没有了····”
“老天爷····”他哭得歇斯底里。
老来丧子、丧妻、卖女、丧孙····连家产也被一把火烧光了····
作孽啊····
看着这一幕的人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
逃荒的路其实还未完,这是一条走不完的路,当你往回走的时候,还有大批大批的人拖家带口的往SX出逃。
有人看见他这个唯一往回走的老头,忍不住问,“怎么往回走?SX没活路?”
老东家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棉衣上争相露出里面的棉絮,头巾裹着胡子拉渣的脸,又黑又瘦,双目之间毫无光亮,如同燃尽了所有生机一般,他麻木的回了句,“SX有活路····就是我没有活路了。”
那人忍不住劝他,“往回走就是个死。”
老东家很平静,“想的就是个死,就想死得离家近点。”
于是在这条漫长的逃荒之路中,一个老人缓缓的逆行,身形佝偻,摇摇颤颤···
一个小女孩在路边大哭,一声声喊着娘,然而没有人为他停下来,没有人敢收留这啼哭的孩子。
老东家默默的从她身边经过···
却又转回去,看了眼那孩子。
走近,看了眼她的娘,劝慰道,“妮儿,身子都凉了,别哭了。”
女孩蓬头垢面,脸上都是冻疮,吸着鼻涕哭哭啼啼道,“家里人都死了···剩下的人我都不认识了。”
老东家眼睛颤了颤,忍不住发出一声颤音。
他低下头良久···
片刻后才抬头,“妮儿,你叫我一声爷,咱两就算认识了。”
女孩仰着头,呆呆的喊了句,“爷。”
“孙女儿,走吧。”一声轻叹化在肚腹之中。
一老一小,互相牵着,缓缓往回走。
到处都是白雪皑皑,挖地三尺也找不到可以吃的食物,两人走在风雪之中,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要消失不见。
此时,逃荒一百二十天,离家····越来越近。
最后,陈鱼沉重说了句,“民、国三十一年,大旱,一千多万人流离失所,三百多万人饿死。”
一场大旱,无数生命湮灭,最后化为让人震撼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