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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平。
“墨墨,听话。”梁淮笙的声音带着无法掩藏的颤抖,“听话,不要动。”
针头刺破皮肤,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注入江墨体内,他被几个人死死控制在床上无法动弹,身体时不时痉挛地抽搐一下,涣散的目光撞进上方梁淮笙死死盯着他的漆黑眼底。
仿佛烟花的碎屑落入海中,星星点点的亮光也落入江墨眼中,最后归为一片沉寂。
“江墨?”梁淮笙心脏一紧,连忙唤他的名字。
医生看着情况暂时稳定,叹了口气,示意梁淮笙出去谈谈。
梁淮笙根本无暇顾及,松开了桎梏,跪在他床边,“墨墨,你想说什么?”
江墨柔软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嘴唇翕张:“梁淮笙。”
不再有阿笙。
他从过去的噩梦中挣扎出来,站在了更为不堪的现实中。
梁淮笙好似掉进了冰窖里,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
“你怪我。”江墨竭力忍住唇角的抖动,却仍是不可避免的委屈着哆嗦了下。
“是我太没用……”
“我知道是我太没用了,治不好你的病……”
“还撇下你和别人结婚……”
江墨面色如雪一般白,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双目空洞地看向天花板,万念俱灰。
“我不是故意的。”他微微一闭眼,一道细细的水迹就从眼角蜿蜒留下。
“和祝程结婚,我不想的……”
“也不想把你给我的那些钱全花完……”
“可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还是我太没用了……”
他很爱哭,可如今却只是安静地流下了一滴泪。
伏在床边嚎啕不止的是鲜少哭泣的梁淮笙。
不是。
虽然他造成的结果看起来是这样,他恨江墨和别人结婚,恨他刷走他两百万。
可他知道,其实不是的。
哪怕是在知道这一星半点的真相前,他在意的也从不是这些。
他在意的是江墨这个人。
他想让他的墨墨只爱他,只属于他。
他在意的明明是这些,却纠结于那个轻飘飘的结婚证和那两百万。
“不是!”
梁淮笙哭叫着喊出声,牙齿咯咯作响,声音凄厉。
可是他无从解释。
小霁说得对,他应该直接告诉江墨,他想让他离婚,然后和他结婚,再永远的在一起。
“江墨,不是。”梁淮笙摸索着攥紧他的手,“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不要想了,墨墨,不要再想这些了。”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你只要知道,我好想你离婚,然后和我在一起。”
“你只用知道这个就行了。”
江墨平静的眸底起了一丝细微的波纹,他闭上眼,嘴角漾起小小的弧度:“真巧啊。”
梁淮笙直起身子,呆呆地看着他,又听江墨说道:“我曾经,也好想你带我走啊。”
“我自己离不掉这个婚的。那时候我好想你能来帮帮我啊,这样我就能跟你走了。”
梁淮笙胸膛来回起伏,“曾经”这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尽管他的全身细胞都在嚎叫着不要问,还想活下去,就不要问。
他心里有了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却还是像死刑犯等待最后审判的那颗子弹一样。
“从什么时候不想了?”
“又见到你的那晚,”江墨指尖颤了下,轻轻笑了,“不是不想了,是不敢了。”
在那晚,他应该给他一个拥抱的,应该亲亲他,应该问清楚这些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都没有。
他不听解释,被恨意裹挟了所有思绪。
他在大庭广众下,用了十足的力气,踢了他柔软的肚腹一脚,然后看着他痛苦地伏在他身前。
那时,他说:“我为了我的两百万。”
【37】
几天后,台风离境,长岛阳光四射的盛夏又回来了。
江墨从连绵几天的昏睡中沉沉醒来。
热浪喷涌着吐出火舌,让病房也暖洋洋的。
梁淮笙听到声音,连忙赶到他身边,仅仅几日,他的胡子乱七八糟长了出来,少见的狼狈。
江墨笑了笑,轻轻屈起手指在他下颌摸了摸。
梁淮笙用下巴蹭蹭他手心,听见他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梁淮笙,我终于想起来了。”
他嘴角扬起:“长岛其实是没有雪的。”
梁淮笙一震,不管不顾把他按进怀里,甚至想把他揉碎嵌入自己体内,“墨墨。”
他慌张的不行,话语断断续续难以形成完整的句子:“但是好多地方都有雪,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们去延边,去漠河,去北海道,再向北,去莫斯科,去芬兰,去魁北克,有好多地方都下雪,我们去那里,好不好,墨墨?都有我陪着墨墨……”
说话间,他的泪不断打下来,像一场骤落的雨。
江墨摇摇头,嘴边一直挂着笑,“我就想再摸摸那块冰。”
梁淮笙一怔,知道他拿冰装雪的事情败露了,他吸了吸鼻子,从嗓子里挤出来声音:“墨墨,我们不摸那个行不行?冰又硬又冷,一不小心还会划伤你,不摸他好不好。”
“梁淮笙。”江墨从他怀里抬头看向他,“是你说的,生病的人有特权,还记得吗?”
梁淮笙再无话可说,从冰箱里挑出来一块个头不大的冰块放进他手心。
江墨瑟缩了一下。
在手掌里慢慢摩挲着那块小小的冰,冰块转动着,和他无名指上大了一圈的银戒指相撞,发出细弱的声音。
“叮”的一声,金属坠落在地,冰块在地上滚落老远,拖曳出长长的水痕。
江墨苍白的指尖垂落了下来,随后从他体内延伸出的各类仪器接连发出刺耳的嘶鸣。
梁淮笙捡戒指的身体一僵,汹涌闯入的白色人影把他撞向一边。
仿佛有个隔音的罩子把他罩在了里面,梁淮笙浑浑噩噩捏着戒指和堪堪融化的冰块,颤巍巍从地上站起身。
他透过人群,看到江墨躺在狭窄的床上,随着四周医护人员的胸口按压无力地来回摆动,裸露出来的胸膛单薄苍白,下面狰狞地横亘着一条伤口。
心电图上的图案变成了一道直线。
四周的医生慢慢停止了动作,一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口中张张合合报着什么。
灭顶的恐惧淹没了梁淮笙。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向他走来的人影,歇斯底里大吼道:“救活他!救活他!只要救活他,我给在场的人每人两百万,所有人都有份!救活他!”
他声音撕裂到近乎破音,却无人对两百万生出什么反应。
那个人影还在不断向他走来。
梁淮笙怒吼着蹲下身捂住头:“你走!你不要过来!你去救他,你别过来找我!”
“您节哀。”
隔音的罩子如同涨满的洪水,轰然间崩开了裂口,咆哮着向他涌来。
梁淮笙颓然地跌坐到地上,手死死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