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进击的黑（L）色（A）剑（狂）士

“回复。”

无喜亦无悲的淡然，点点绿芒飘飞，荟萃而成的无边生机，自厚重的青铜铠甲寸寸渗析，最终化作那一点点让人爱惜又心生畏惧的可爱翠绿，拉起了死亡边缘的骑士。

第一层BOSS房间内，剑击并刀斩交错，喊杀声，咆哮声，惨嚎声......早已乱作一团。

青色碎玻片升腾于空，久久不散。

尤作困兽之斗的狗头人，血光萦绕。

冲杀于前的粗狂斧战士，热血尚温。

激愤盎然的单手剑使，作势欲发。

接替了骑士蒂尔贝鲁指挥作战的黑色剑士，以坚定的战斗意志和鲜明的人格魅力，灭却所有人脑中交替闪现的战与逃中的后者，『狗头人领主伊尔方（Lllfang-The-Kobold-Lord）』的暴起一击，斩去了攻略组的头脑，却没能击碎玩家们的斗志————

不如说，把蛰伏于灰烬中的星星火焰，彻底点燃。出笼的熊熊猛火想要焚烧，烧却伊尔方，也将烧却本已摇摇欲坠的整体。

“我......抱歉。”

HP值的减少，或是其减少的速度，并不会对人的精神或体力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会出现类似重伤者的虚弱，更多的是濒死的恐惧大大降低了人的反应。

是以，坐视自己的HP槽惊险的如过山车般上下波动一轮时，骑士的情绪并未如HP槽那样，反而显得古波不惊。

只是，说出的话，浅显的暴露的他的心绪。

“事已至此，何必再说这些。”

比起蒂尔贝鲁，雪原倒是豁达的多，不过，话里话外的不甘之意，任谁都能听出。

‘我可以做到’与‘做到我做到的事，值得怀疑’是并行的双子。

雪原也曾想过，蒂尔贝鲁的用心，但刚刚他的那番话，释去了两人间的所有猜疑。

雪原是真心希望统合所有力量攻略艾恩葛朗特，而蒂尔贝鲁，也是出于对雪原可能的图谋不轨的顾虑，而执意将一个完整的攻略队拆分。

————从他蒂尔贝鲁遭受重创，弥留之际的那一刻起；从攻略组的斗志、愤怒被紧紧的拧在一起的那一刻起。

两个人，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得以通过：以对立的身份，以两个彼此对立但都矢志攻略的组织首脑的身份自处。

明争而暗和，吸纳不能为对方组织所容的人员，集所有之可能投身于‘SAO’攻略。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确定桐人能抗下你的旗走下去？”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懊悔已是于事无补，能跟蒂尔贝鲁达成一致也算是亡羊补牢了，最高层的管控下，两边即使有争执，对攻略产生的影响应当是微乎其微了。

“不能这么说，说是确定桐人会带领所有人，不如说这家伙一定不能接受攻略失败这件事。”

蒂尔贝鲁笑了笑，也不急着重新回到战场，“这是一个重度MMO中毒者对一个同类的感应。”

“那他听到了一定会遗憾自己少了一个耍帅的机会吧？”

雪原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恶作剧的气息。

“不过，说起耍帅，这也是MMO中毒者的天赋之一么？”

此时会问出这句话，可能更多的是因为桐人的出色表现了。一直以来始终认为自己的『独行（Solo）』是自私，是对所有人的背叛，为此，可不只是一个降智商的debuff这么简单，长期阴郁的情绪，换了一个人，恐怕早就不是彻底堕落成真的自私自利者，就是崩溃了，也唯有桐人，才能背负下这沉重，保持着最初的，真实的自己。

现在，被蒂尔贝鲁的‘遗志’点燃的桐人，终于焕发出了属于他的光芒。

或许，这只是年轻人固有的意气与匹夫之勇。

或许，这可能只建立在自责与自我鞭笞上。

但这未尝不是‘黑色剑士’强大的原因。

为了守护而存在的强大，只要有他在，便不会让任何同伴受到伤害。

“所有人退后！在POT（血瓶）冷却完成前，伊尔方由我拖住！！！”

一直以来的虚无感中，冲脱出的感情是那样的炙热，黑色的剑士，在如是的恶劣形势下，选择了以己身的冒险，换取遥遥无期的胜利。

“哦啊啊啊————！！！”

手中剑影闪动，「韧炼之剑」爆出退散空气的颤鸣，飘忽不定的细长嘶鸣，伴着幻影般掠出的黑色人形，迎上了暴怒中却仍不失智计的伊尔方。

“铛----铛铛----”

狠辣而残酷的极速对攻，桐人处于安全线的HP槽瞬息间染上了血红，而伊尔方，凶性更盛。前线之势已然摇摇欲坠，情势，危急！

“会长，我们上吗？”

哥德夫利不知何时凑上前来，俯身询问道。

“不了，任何人，不得随意行动。”

雪原举手，断然下令道。

“可......”

“我，Ritter命令。‘MTD’全员，没有现前线指挥桐人的指令，禁止擅自行动！”

雪原没有顾及哥德夫利的情绪与担忧，决然下令，崇高的威望，直接把所有跃跃欲试的‘MTD’成员钉在原地。

“呃————哈啊啊啊！！！”

世上的时间，仿佛就为激烈交战的两者流转。极富冲击力的大小差距，让所有在命令下在外旁观的玩家，难以自抑的热血沸腾。

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前线，所有人与桐人，都在沉寂，亦将迎来彗星划过天际的光芒。

璀璨的剑光，愈发绚烂，星星闪动的效果光，映照起的，是越来越快的剑影。

————还能更快！！！

这是那个夜晚后，桐人第二次如此迅捷的舞动着手中的「韧炼之剑」。究其本源，竟是比当时更快上几分。

只是————

“匹夫之勇......”

哥德夫利在一旁嘟囔着，语句间的哽咽，分明在为场上奋武的剑士动容。剑士成功征服了他，赢得了他的尊重。

桐人是不智吗？是像‘原本’的柯巴茨那样，明知事不可为，还下令前进送死的莽夫吗？

答案是否定的。桐人自己也承认，自始至终占据了所有高价值狩猎点，是自私。说到底，就是一个人类在面临死亡时为了活得更好而有的小聪明。那么很显然，桐人当然不是会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拼死的人。没有这份谨慎与自知，七十五层的攻略里死去的三千多人的下场，早已落在桐人身上。而现在，桐人会如此，就说明————

“因为，有东西是让这个家伙不得不为之拼死的。”

是嗟叹，还是感慨，抑或是迷茫？雪原也猜不出自己如此的用意何在。这样的桐人，在声嘶力竭的战斗的桐人，其中迸发的光芒，何止是耀眼。但是，一剑剑的决死攻击，又何止是刺在伊尔方身上？

这一刻，桐人的剑，还是为了守护，守护骑士蒂尔贝鲁的梦想。

这一刻，桐人的剑，亦是为了摧毁，摧毁雪原苦心经营的合一。

“有东西让这家伙不得不拼死，拼死，把我为之拼死之物，分断。”

最后的最后，雪原选择了接受，尊重骑士蒂尔贝鲁，与自己的挚友桐人的选择。

“冒昧一问，你刚刚的话，是认真的吗？站在前线的那个黑家伙，应该也是你说的英雄了吧？”

许是积郁了太多，事情全部解决的那一刹那雪原意外的舒心，随之而来生出了不小的谈兴。

“是的，是阿格诺。我所憧憬的英雄们。”

骑士青色的瞳孔闪烁着，诉说着自己的内心。

“阿格诺......吗！？”

带着不定的语气，雪原摆手制止了蒂尔贝鲁解释的动作，手中剑影连闪，抨击与锐鸣爆震，穹顶飞落袭来的「狗头人哨兵」霎时一顿，厚重盔甲撑起的臃肿身影抛飞而退。

“不劳你动手了，就当满足一下一个同样的MMO中毒者微薄的表现欲吧！！”

嘴上说着，擎起的单手剑有如心有灵犀，恰到好处的摆动幅度，激发而出的『剑技』如影随形般，直扑向「狗头人哨兵」，到底只是虚有声势的杂鱼，重击之下，盔甲与身形剧烈扭曲，POP点冲出的「狗头人哨兵」爆碎消散。

与杂兵无异的「狗头人哨兵」对阵没花去雪原多大精力，更多的注意被分配到了逐渐分明的中央战圈。

桐人的剑，桐人的指挥沉稳而富于节奏，雪原自然不好上前以免打乱前线众人有如乐章一样的完美配合，但宛若酱油党的冷遇带来的愤懑又不得不进行一定程度的宣泄，就只好‘委屈’这几个送上门来的「狗头人哨兵」。

这一会的功夫，过程几经波折的攻略战，来到了终末。

全程关注着前线战况，斩杀「狗头人哨兵」的「韧炼之剑」上不知何时浸上了汗水，雪原在惴惴不安中，终于等到了POT完成的E队支援桐人的场景。

伊尔方残血爆发的猛攻着实凶猛，前线玩家到现在没有一个的HP槽处于安全的绿色，一个月里与「狂躁山猪」之流的经验，应对‘SAO’里烈度极高的刀与剑的缨锋实属勉强，『剑技』与『剑技』的彗星对碰被提前到第一层，使战斗的残酷性提升了不是一星半点。

还是桐人，以自身多次同封测时，在第十层迷宫区「千蛇城」与「蛇人武士」中习得的预判，最终得以使BOSS的行动模式被控制在可控范围中。同样的，桐人战斗敢于上前的英勇与精准指挥的果决，令玩家莫名的镇定了蒂尔贝鲁中伏的不安。

“E队，轮换。所有人预备，我冲击失败，一并上前。”

固然伊尔方的HP槽有如顽石，但合一的攻略组却是洪流，肉眼可见的，HP槽一寸接一寸的被削去，胜利，近在眼前！

厉声喝令着，指挥若定坐镇中央的桐人身如闪雷，飞身上前。于战斗中对桐人产生了些许认可的牙王瞪大双眼，没有违逆桐人的命令，带着队友徐徐后撤。

“哦啊啊啊————！！！”

随着寄托了人们战意的咆哮，华丽的剑芒轰然绽放，上挑的剑之轨迹猛击伊尔方巨大太刀的进取之处，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像是擦出了大量火星四溅，只是跟先前『剑技』相击后再「切换」不同，水色的「斜斩」去势未绝，咧咧作响的黑色皮革大衣并伊尔方的哀嚎同时响起。

伊尔方腥红闪烁着的双目，黯然，无力退后数步，HP槽见底，巨大的身体化作漫天碎片，散落而开。

「Congraulation」

适逢其时的窗口，是Cardinal-System对‘勇士’们的最佳褒奖。艰难的第一层攻略，就此通关！

“恭喜。”

目睹了桐人拿下LA的蒂尔贝鲁不失领袖气度，第一时间上前对桐人道喜。身后的雪原在其中分明听出了隐约的艳羡而尴尬。

对此，雪原不做揭破，尴尬一笑。

对雪原来说未尝不是如此，这样的率性之举，一个月前就远远离开了雪原，如果能当一个自由的『独行（Solo）』，也不失为一种自由。

同样的，今天之后，并肩作战的人们亦将分道扬镳，两个庞然大物的对抗将一直持续到‘SAO’的终结。

当然，这些只能称之为感慨，而不是让雪原尴尬的原因。

阿格诺，才是个中缘由。无关蒂尔贝鲁打破了雪原原有印象的隐性中二，而是————

“把自己比成伊阿宋这个渣男，这让我怎么把话题圆过来？”

内心如是吐槽着，雪原的笑容在所有人看来更加灿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