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痛经和日记

云片羽来带异界已有二十多天，适应的不适应的都适应得差不多了。这大概就是适者生存的法则，坚强活下来了的她习惯了没有便捷舒适的21世纪产物，比如互联网、席梦思床铺和抽水马桶等。

但对女生来说最糟糕的，无疑是卫生条件差劲，亡灵高塔可没有一拧就能出水的水龙头，高塔内的饮水靠流经山谷外的一条河，每天，骷髅士兵都会去取水。知道吗？云片羽穿越来后的第八天才洗了第一次热水澡时，她泡在木桶里哭了一分钟。

本以为半个月，她已经从21世纪的都市女孩，进化成荒山野岭的野丫头，喝生水、吃生肉、就地和衣而睡，哪怕醒来看见枕头上有只大蜘蛛都能面不改色的抓起扔掉。

但谁料之后还是碰上了意外的麻烦。

她痛经了。

痛经大概不是每个女生都会遭遇的罪，有的人身体好，一生不过偶尔几次疼，有的人则每个月都要难受上一回。

云片羽判断自己会痛经，一定跟环境改变脱不了关系，她以前可从来没遭受过，每个月都很好，只要不喝冷饮和减少运动量就行了。

她大学寝室倒是有个女同学每个月都有一天特别难受，严重时还得让室友帮忙买止疼药，她形容为‘绞肉机在子宫里’，云片羽当时还嫌太夸张了。

现在，她懂了。

绞肉机形容还不准，那感觉更像是有人拿螺丝刀把她的小腹连捅数刀。

为此云片羽恨死了霍尊，一定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之前做什么的冰水实验，让她数次泡在冰水里长达一小时，因此冻凉了身体，还有之前的电击实验、还有精神刺激与抽血取样实验等等等等，一定是如此！明明她在原世界生龙活虎吃嘛嘛香身强体壮的身体，到了这里三五天就内分泌失调了，本来被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搞得狼狈不堪，现在连大姨妈都来欺负她了！

霍尊，她将来不但要逃出去还要把他那副骨头架给挫骨扬灰掉！！！

云片羽躺在地铺上，捂着肚子翻来覆去，脸色发白，呼吸缓慢。

‘系统君，系统君你在不在线啊？！’

【玩家有什么事？】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止疼？’

【玩家，本系统是用于你在异界谈恋爱开挂的，不能止姨妈痛。但本系统还是给你的一个建议，热敷疗法。】

‘谢谢。’

云片羽捂着小腹继续在床上滚来滚去。

沙威廉来到她旁边，蓝眼睛里满是担忧。

云片羽抬头，说：“我要热水……”他为她担心的样子也好好看啊。嗷，她的子宫要杀了她了！

沙威廉赶紧去拿。

过几秒后，他端了杯水过来，果然热气腾腾。

云片羽的小腹为此又造反了，她忍住再嗷一声的冲动，咬牙说：“给我热水袋……热毛巾。”果然异界还是很讨厌。

威廉赶紧倒一盆热水，放进毛巾，再拧得半干，给了她。

热烘烘的毛巾敷在冰凉腹部，疼痛骤然减轻不少。

舒服了一大截的云片羽发出轻松的呻吟，她闭眼，靠在枕头上准备睡一觉。

一只大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手掌不粗糙，但有薄茧，搁在皮肤上却异常的舒服与温暖。

云片羽蹭蹭那只手掌，像只贪恋爱抚的猫咪。

沙威廉因她这个举动而僵硬了一下，赶紧别过脸，可依然藏不住眼底的淡淡柔情。

他一直守到床头，给云片羽更换热毛巾，直到她开始犯困，他才用握住她的右手，小心的运用光系治愈术。光元素像一股温水进入皮肤下，注入血管，流淌遍她的全身，缓和了所有的疼痛。

云片羽终于睡熟了，呼吸轻浅均匀。

他仍握着她的手，丝毫不愿松开，无声的凝视那美丽睡颜，沉睡中的少女，黑色短发散披在枕头上，更衬得肌肤雪白如玉，双唇红润，她皱紧的双眉终于松开，舒展的弯叶眉下，眼眸闭合轻轻的颤抖着，浓密的睫毛长翘如羽扇，也随着轻微震颤，更撩拨着旁观者的心为之触动。

沙威廉犹如被定身法定在了原地，既不能离开也不敢再靠近，他情不自禁的想在一个故事，骑士为了公主不惜愿与魔龙一战，明知无法生还却不肯后退，因为在他背后，是宣誓要用性命守护的挚爱。

天蓝色的眼瞳深处涌起触动的涟漪，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宣誓，会迎战强者，但此时此刻，他只想看着她，握着她的手，远离残酷的现实，享受短暂的温馨。

云片羽一觉醒来，尴尬得想撞墙。

她的裤子和床单明显都是新的。

是沙威廉叫骷髅帮她换了衣服，并清洗了染血的裤子和床铺，然后，也是骷髅负责给她换热毛巾敷肚子，他则负责多烧开水。

那骷髅当然是女的，沙威廉特意询问了所有的骷髅。

但还是好尴尬。

【恭喜玩家与男主的感情值增加5%，请再接再厉，进一步进行肢体亲密接触。】

肢体亲密接触个鬼！云片羽终于被这破系统气得脑袋冒烟了，于是肉球小怪物和骷髅们看着她对着天花板大骂了五分钟。

一通发泄后经痛居然减轻了，她果断起身趟仓库寻找物品，毕竟她总不能去问沙威廉，异界的女性每个月的那几天是怎么过的？她们有姨妈巾吗？

她也不敢去问霍尊异界有没有止疼药？有她也不敢吃。

总之，一切还是靠她自动动手，丰衣足食……丰衣足食你个头！嗷！不痛不痛，痛痛都飞走了。她得赶紧给自己缝个姨妈巾出来，不然杀死她的就不是霍尊而是这该死的‘每个女的那几天’！！她真的快没脸见人了！！！

云片羽一边大叹着没脸见人了，一边用布条、棉花和草木灰制作出来必需品。幸好沙威廉出去了，不然云片羽还得躲到隔壁去缝制。

完成，用了，还凑合。

云片羽趁着不疼，一口气多做了几个。

等做完好了，她将它们放在特意从库房翻出的一个藤编的小箱子里。旁边还有个大箱子是用来放她和沙威廉的衣服。

然后在把所有她做好的必需品放进小箱子里，并上栓后，沙威廉捧着一杯子热腾腾的东西进来了。

“你怎么起来了，还不快躺下休息？”他要她回到床上休息，之后把那杯饮料递给了她：“喝一点吧。”

“你从哪里找到的？”云片羽惊喜异常，沙威廉递给她的是一杯糖水，水呈淡白色，乍看像牛奶，但尝起来更像蜂蜜水果糖。

“我去库房翻找了一下……看能不能……”沙威廉支支吾吾，好像这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发现有半盒硬糖……我试过了可以食用，所以拿了几颗化在水里……”

科学证明，甜的食物能缓解疼痛，糖能补充体力，云片羽确信，沙威廉一定不知道这个常识，他只是出于直觉的认为她一定需要吃些好的东西。

因此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这杯糖水，再喝一口，温热的甜味在舌尖慢慢化开，一时味蕾笼罩在蜂蜜与水果的甜美芳香中，这种香甜缓慢的侵入鼻腔，而更浓厚的甜腻味则顺着食道一直暖到胃里，就像魔法，水果糖的魔法，不可思议，

她喝完了一整杯，然后抬头见沙威廉对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宛如天使。

他扑扇着洁白的翅膀从天堂飞下来，就为让身处地狱一般的亡灵塔中的她有生存的希望。

蜂蜜和比蜂蜜更甜的某种味道遍布整个舌面，然后它们化作一股流水流入她的胃，最后萦绕在她的心头。

“沙威廉，谢谢你，我……”她鼓起勇气想要说些什么温馨的话。

【滴！恭喜玩家，亲密度增加……】

闭嘴！就不能让他们安静的独处五分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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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周，云片羽的精神力成长到二级，再次被打击到了的沙威廉决定开始教她剑术。

他家只有一套精神修炼法，他们家虽然是贵族，但剑术只是帝国较为普遍常见的一套，虽然家中也请过几位剑术高手指导，但在没有激发出体质属性前难以学有小成，所以还是普通基本的剑术更意外的适合云片羽这种初学者。

霍尊不会提供他们武器，两人拿着一尺多长汤勺当剑，在房间中进行训练。

教导云片羽如何握剑、挥剑后，沙威廉用墨水在墙上花了个成年男子的人形，着重点出额头、咽喉、心脏三点，再指导着云片羽进行刺击，

“你先从击打额头开始吧，做一百次攻击。”

【请玩家保持与男主的感情路线发展，但不要过多专注于锻炼为女汉子的支线剧情。目前你们爱情值……】

“没问题。”云片羽对于系统君的提醒充耳不闻，快速踏出一步，手臂中的木勺尽可能快的击打向墙壁上的人形，一下，中额头、一下中额头、又一下……

“九十二、九十三、九十四……”

半小时后，汗水顺着少女的脸颊流下，手臂更酸麻发胀，她咬牙坚持着，机械的重复踏步挥剑的训练。

“……九十九、一百。”

木勺直接从云片羽松开的手掌掉落，女孩握着手掌甩动，沙威廉也过来，帮她揉手腕，他的手指很热，热度渗透了云片羽的肌肤，一直传达到酸麻感的深处，很快疼痛的感觉就消失了。

“沙威廉，你好厉害啊。”云片羽不由的说，她记得沙威廉每天能挥超过九百下，她数过，但只数到九百九十九就累得放弃了。

沙威廉回答：“我练剑练了十四年，六岁开始，父亲教得很严格，一天都不让我休息，除非我病到下不了床……说起来，如今我都二十岁了，”提到年龄后，沙威廉有些尴尬，二十岁才放弃剑士身份，想去异国当光明骑士，比其他同等资质的人晚了七八年呢。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父亲突然去世，外界有人觊觎他的家族，他也不至于离开母亲和弟弟。

“是吗？原来你比我小啊。”云片羽说。她连圣西凡尼在哪里都不知道。

沙威廉惊讶的忘记松手：“你比我大？”不可能吧，她怎么看都不超过二十。

“我……也二十一了。”其实她二十二。

想不到沙威廉居然比她小……云片羽觉得心里怎么有点……

练了一个多小时，他们靠墙坐下休息，小声聊起来。

“你记得你来多久了吗？”云片羽问。

“不记得，我数着月亮的升起，有三十四次，加上阴天与实验时间，大概有两个月了。”沙威廉说：“我原先的囚牢里做了记号，每看见一次月亮就在墙壁上划一道，虽然因为阴天与其他原因而计算不准，但双月相交而形成‘红月’的日子总是固定出现，每隔三十四天出现一次，一年出现十三次，所以我以‘红月’出现的时间计算……”

“等等！”云片羽听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这里一年有几个月？一个月有几天？”

“一年十三个月，单月三十五，复月三十六天。”

“……”

云片羽默默心算起来：一年十三个月，单月是指石榴石月（一月）、海蓝宝月（三月）这样单数的月份，双月是指紫水晶月（二月）、钻石月（四月）双数的月份，这样计算下来，贝伦斯大陆一年约有四百五六十天，比她的原世界多了近一百天……

然后云片羽又算起来，沙威廉今年二十，二十乘以一百除以三百六十五……按她世界的算法，其实沙威廉应该是二十五岁，比她大！

顿时莫名间又舒心了。

【恭喜玩家，恋爱值上升至50%，获‘甜蜜情侣’之称号，请再接再厉。】

滚！她和沙威廉只是朋友！同生共死的好朋友而已！系统君你不要胡乱给她定义什么少女恋爱主线！什么相守到老啊？她可是要回地球啊！

云片羽再次确定系统君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

沙威廉没觉察她的表情，接着说：“遇到了你之后，你从霍尊手里赢得了我们的尊严，于是……我就开始写日记了。”

“你开始写日记了？”云片羽回神，这就是前些天沙威廉找她要本子跟笔的缘故？老天，她怎么没想到写日记！

沙威廉走到床前，把手伸进床垫里拿出了一个本子，翻开几页给她看：“除了写下我们的情况遭遇外，我还画了一些画。”

云片羽翻看了日记本，除了沙威廉写下他们每日的生活外，还有好几页都是铅笔画，有骷髅战士、霍尊跟一只眼的画像，还有亡灵高塔。其中，骷髅战士的居多，而且它们一般是行走、提水桶，跟拖地等动作，显然沙威廉是在他们干家务时画的。

“画得真像。”云片羽评价，翻下一页。

一整面的大纸，只画了一个人物，一道风景。乌云弥漫的天空下，雷电交加，暴雨倾盆，一只风筝飞上了天空，它的身体深入到乌云中，只有长线从天空斜斜伸下来，被一个女孩身形的人牵在手中。虽然那女孩只是画了一个背影，但这个人物却比其他风景更清晰，线条更流畅，可见画它的人有多用心。

“我只是想把那件事记下来。毕竟被吓倒的不只霍尊一个人。”沙威廉赶紧拿回日记本往后翻页数。

见青年慌慌张张的红着脸连连解释，云片羽莫名有点愉悦。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转移了。

她觉得写日记真是种好方法，既能打发时间又能代替大脑记录这段时间内发生的各种事情，等日后他们回去了，一直到许多年以后，这段黑暗岁月再也不能伤害他们时，他们将翻开这本日记，回忆那段时光……云片羽正感慨着，转念忽然又想：万一，如果有万一她跟沙威廉没能逃脱……那么数百年后，或许有一天会有勇士小队前来山谷消灭掉了霍尊圣，并且发现了这本日记……到那时……

停，不要做悲观妄想！

沙威廉仍在翻日记本，两个月来，他留心观察过高塔，以霍尊的魔力为基础所建立，每一层都由不同的亡灵术控制，光是走廊就布置有高级陷阱阵，没有霍尊的许可，任何生物都无法穿行，同时，霍尊在他所有的实验品的身上都佩戴了封印环，牢牢掌握他们的行动方位。

此外，沙威廉也曾在一次户外实验中观察过山谷，山谷一年有四个月被迷雾笼罩，高塔方圆百米有防御阵可阻挡迷雾，山谷内有很多高阶魔兽活动，山谷外那就更是数不清了。蓝枫森林是亚克多斯帝国与号称‘冰雪女神之脊’的雪峰山脉之间的一片广袤森林，属于原始未开发区，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沙威廉也郑重警告云片羽即使无人看守，也不要随意在高塔内走道，他对魔法的知识连学徒级别都达不到，但也猜得出高塔内从上到下布满了机关跟陷阱，踏错一步，就会成为霍尊的忠仆——骷髅与亡灵。

云片羽不禁回忆起她在数次押送进实验室时所见到的摆设，高塔很大，实验室不只一两间，但均有统一的令人不忍直视的物品，墙上刮的人体解剖图，浸泡在不明液体里的动物标本与内脏，陈列有序的动物骨架，各种奇怪的陶罐瓦罐跟玻璃管，云片羽每次看到霍尊拿起那些瓶子时都祈祷千万别是用在她身上的。

更别提看起来像是用骨头组成的桌子、椅子和衣架等，亡灵法师的装修风格实在重口味。

“即使你有机会离开，也不要鲁莽的进入到迷雾中，魔兽善于用浓雾隐藏身形捕食，只有等到白日迷雾散去，它们才不会现身。”

“我明白。”云片羽不自觉的摸着脖颈上的铁环，心中担忧更慎，她猜测封印环也可能是类似定位追踪器的能力，没准还可能有遥控炸弹的可能，离开霍尊一定范围就会引爆。

最最主要的是，这里不是她的世界！她就本不该逃离，她要做的该是想尽一切办法回去，是霍尊传送她过来的，解铃换需系铃人，她该想办法说服他在送她回去！

“我们得从长计议。”云片羽轻声的说，然后她才意思到自己正紧紧握着沙威廉的手。

“对不起。”她赶紧松开。

沙威廉笑了笑，长期受折磨而导致苍白贫血的脸孔因为这点笑意而散发出柔和的暖光，他点头说：“不要放弃逃离的希望，也不要莽撞冲动。他每次实验后都给我们治疗，必然是希望我们活着，因此，我们需要谨慎些，也要更留意些。”

他不需将话说清楚，云片羽已听懂。

在这片黑暗监牢里，在这座迷雾笼罩的山谷中，在这片陌生危险的大陆上，云片羽曾感到无助、孤独、恐惧，因为她除了性命外一无所有，但现在，她的心被填入了什么，她对未来岁月的害怕感，减少了那么一些。

训练与进餐之间的短暂休息时光也不浪费，沙威廉跟云片羽讲述了贝伦斯大陆完整的多国历史变迁，从第一神纪元讲到第四神纪元，重点是三大帝国的崛起与发展，附带三大帝国的风俗与美景等等。

为了日后在贝伦斯大陆的生存，云片羽常向沙威廉请教这里的很多常识性问题，沙威廉不厌其烦的一一告知她。

然而很快的，舒心的两周时间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