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魔法阵入迷（二）

云片羽没意识到自己喊肚饿的语气有多自然深情。

沙威廉懵了好几秒，才说：“可以。但你现在不停一下吗？你最近两天都没有进行精神修炼了……”

云片羽也同样懵了好几秒，才缓缓的说：“是吗？我这几天看书都迷糊了。”精神修炼可关系身体强大，真的，虽然魔法阵是她寻找逃跑机会的方法之一，但这样沉迷进去，也非常不好，再说她手头的两个不同类别的阵的图案，明显因为多了一个六芒星图案，而导致……等等，多了一个六芒星……

沙威廉看到云片羽慢慢放下书跟笔记站起来时心里一轻松，可忽然间，她又坐回到桌上，奋笔疾书。

“片羽~~~！”某人脸色铁青。

“别打扰我，我看错了，这个线条不对头，难怪线条是两条平行线，分明是两个相交的三角形，我却误把它们当成了一个六芒星……好了，沙威廉，请别打扰我！我已经快要搞清楚原因了……”

原来是个错误啊，六芒星可以看做是两个三角形的组合，但它显示的效果不是3+3，而是3x3，所以，在含三角形的魔法阵与含六芒星的阵中，前者只属于初级，后者属于中级，至于高级的魔法阵，云片羽还没见过，只能猜测它可能含有更多几何图。至于咒文，云片羽拉着沙威廉帮忙，连猜带认的翻译了几句第三神纪元末期的咒文，而早期的则完全不同，但她已经把大部分阵眼字符都归纳分类好了，总算是解开了一大问题。

看着满墙的纸张，云片羽情不自禁的露出痴迷的笑。

她站到了一扇通往学习魔法知识的大门前，通行证是解开大门上的魔法阵，于是，她就这么沉迷进去了，不断的研究、拆分、推测……

眼见云片羽全心全意的投入其中，那执着的态度足以抵抗巨龙，沙威廉只能退让，他跟一只眼商量着如何在霍尊出关的前后替她打掩护，然而最令沙威廉的担心不是东窗事发时，霍尊对他们的处罚，而是云片羽对魔法阵的狂热难以自拔，如果强行将她从研究中剥夺而出，没准她会发疯……

沙威廉的惴惴不安并未持续很久，正当云片羽对魔法阵理论认知有了一知半解时，霍尊带着一群嗜杀者气势汹汹的找上门了。

不是还有一周吗？沙威廉惊慌的想，身躯却迅速迎头挡上去，无奈实力差距太大，两个八级骷髅三下五除二将他制服。而因为整夜推算理论而趴桌上打盹的云片羽这才恍如脱离梦境般的抬起头，下一秒，尚未清醒的她，就被一个嗜杀者掐住脖子，重重按到地上。

桌上的笔记被霍尊拿在手里，其实沙威廉阻拦的那五秒时间，她本可将笔记放到烛台上付之一炬，可是她犹豫了下，便被霍尊抢到了手中。

“看来我真是太小看你了。”霍尊坐到桌前，居高临下的说，他无视了被压制跪下的两人，也无视了面如土色不断发抖的一只眼，将目光投注向贴满魔法阵纸页的墙壁。

霍尊早就知道云片羽打的小算盘，对于她遮遮掩掩的借阅魔法阵书籍的行为暗自好笑，多么拙略的方法，还毁了一本上个神纪元的画册古书。但他太无聊了，最近的实验又得不到进展，所以他故意放任了她的举动，魔法可是极其高深的学问，魔法阵更是无数魔法师凝缩知识的精华体现，一个异界来人根本不可能无师自通——拿去看吧，要是你真能看出一二点门道来，我的名字就倒着写——他就喜欢这样，看着老鼠在精心设计的迷宫里吱吱打转寻找生路，殊不知这座迷宫根本就没有出口。

当他见云片羽慌慌张张的把掉落满地的书籍往怀里扒拉的时，他就幻想着这个异界女孩被深奥的魔法打击得精神萎靡不振的模样，他想要她像他从前的那些仆人那样从心底里畏惧他，臣服他。

可到头来，却是他大错特错。

今日，从整整一周无休无眠的实验室里走出来的霍尊刚坐到桌前休息，一只眼殷勤的上前服侍，霍尊问他最近两个实验品乖不乖，肉球小怪物迟疑了不敢说，于是霍尊随手点开了水晶球。

水晶球里，劳累过度的云片羽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满桌的魔法阵图纸层叠到密密麻麻，转移镜头，墙壁上也贴得满满的都是图纸，各种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魔法阵诡异的呈现眼前。而在桌面上，摊开的笔记上，拆分的图形既简单又眼熟。

霍尊幸亏不喝茶，不然铁定喷得到处都是。

之后，在短暂的拷问了一只眼后，他就带人闯入房间，将云片羽的笔记搜走。

将目光从墙壁上收回，霍尊拿起了云片羽的笔记，越是翻阅就越惊心，对于魔法阵的研究，前人早有行动，初级魔法师可以对魔法阵一窍不通，但中级以后，魔法阵是大多数魔法师的必学课程，因为使用到魔法阵的频率会数倍增加，甚至不客气的说，如果一个中级魔法师不学习绘制魔法阵，他一辈子的等级就会止步于此。

所以高深的魔法师都对魔法阵有一定的了解与研究，在大约一个纪元的时间中慢慢摸索出一些关于创造魔法阵的规律出来，并建立出了一套魔法阵学识的体系。霍尊也是其中之一，他甚至不客气的说，他发现了前人没有发现的魔法阵内部结构的一项问题。

可他花了五十多年才找出的规律，以及前辈们上千年研究才总结出的结论，都被一个异界人，生活在没有魔法的异界人，用不到一周就摸索出了大概。

在云片羽的笔记里，各种图形分析、推断和测试，还有数据和结构分析，乍看杂乱无章，实则有了一条轮廓模糊但方向正确的脉络。而顺着这方向继续摸索研究，云片羽绝对会在魔法阵上自学成才！

见鬼的初学者，见鬼的没有魔法存在的异界，这是要让他这位黑暗神的信徒去赞美光明神的裤子吗！这个女孩究竟是他的天降福音还是他的恐怖恶魔？

“看够了吗？不够就拿回去，别跟我客气。”耳后传来女子的嘲讽，霍尊放下笔记，冲两个骷髅战士示意，对方松手放开了两人。

云片羽一抹鼻子，擦去血痕，鄙夷的说：“你监视我们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研究魔法吗？我所做的这点小研究还能入得了你的眼？”她早就料到这天了，所以她一点也不怕。

“我们确实想逃跑，”沙威廉护住云片羽，说：“但是我们并没有从书籍里头找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你大可放心。”

哼，没有？那墙上贴的什么？儿童涂鸦吗？霍尊用手指轻点着笔记本，思考了起来。

怎么处罚这两个不听话的实验品？杀了？他舍不得。留着虽然也有隐患，但是偏偏叫他发现了云片羽的另一个利用价值。也罢……

“说吧，看在你这么三个月来乖乖听话的份上，你想跟你的情人一起怎么死？”霍尊啪的合上笔记本，用冥界摆渡者欢迎刚死灵魂渡河的声音询问。

“你要杀我我无所谓。反正死神的镰刀也不是才悬到我头顶一两天，”云片羽自直勾勾盯着他的脸，毫无惧色的靠近，说：“但你要先听听我的困惑，为我答疑解难！否则我一定死不瞑目。”

“片羽！”沙威廉急了。两个嗜杀者马上一左一右的抓住了他的肩膀。

霍尊把笔记本折弯在五根指头中，轻描淡写的说：“说吧。”

云片羽快步走向墙壁，将她这数天来的困惑、对魔法阵的种种猜测一股脑的问了出来。几何图案是不是代表了不同的元素运作方式？字符是不是按照六大主元素分类而决定阵的属性？咒文的排列她暂且因为不懂古文字而没发现，只是猜测它的组词与排列是按照口语咒文演化来的。

霍尊静静的靠着桌子，仿佛他就是一具安静的骷髅标本，室内回响着云片羽的语速极快又激昂的声音，里面包含了一个人对知识的狂热渴求，以及致死不休的偏执求解。

云片羽一直说，一直说，直到她嗓子哑了，把所有的疑问以及她的发现统统说出来了为止。

“你告诉为我解答吗？”她离开了墙壁站到了霍尊面前，他是她唯一认识的魔法师，是唯一能为她推开魔法大门的人。

如果这个人能为她解疑答惑，她愿把她的生命双手奉上。

沙威廉脸色发青，他已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的灵魂几乎都要这一刻冻结了。

室内静如墓地。

霍尊仍然捏着笔记本，被长袍包裹的骷髅架子似的身躯依然没有挪动半分，他的眼窝燃烧着绿火，干瘪的嘴唇微微裂开一道缝隙，不知是嘲讽还是惊愕。

“你的困惑，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答完成的。”好半天后，霍尊才说到，他走向云片羽，用一种重新审视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边，然后说：“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做我的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