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学习强迫症

尘埃弥漫中，沙威廉仰面倒在自己划出的大泥坑里，感觉一圈星星正在头顶飞舞闪亮。

等星星消失了，七八个幽灵取而代之。

“死了？”

“跟死差不多。”

“鬼扯，他还有气，不过肋骨肯定粉碎。”

“真可怜，那茉莉不是要守寡了。”

“啊呸，闭上你的乌鸦嘴……”

是的，闭上你的乌鸦嘴——沙威廉猛然睁开眼，幽灵们纷纷做鸟兽散开，他一边咳嗽一边踉跄的站起来，又拾起长剑，摆开姿势。

“再来！”他豪气万丈的吐出一口带泥的唾沫，肋骨好痛啊，等会让云片羽给他治疗一下。

骷髅和背后的亡灵剑士，满意的点头，再次举剑。

一上午的时光结束后，被狠狠折磨了的沙威廉直接仰倒在雪地里，腰酸背痛得完全动不了，被四个骷髅抬着送回房间了。

云片羽很奇怪。

“又出现了一只烈火蛮猪兽？”她在给他喂热汤时问。

“不，这次的更厉害。”半躺半靠在床上的沙威廉笑了笑，不多言。

云片羽‘哦’了一声没多问。

反倒是沙威廉打量了云片羽好几眼，注意她的新衬衣袖口上的污迹，关切的问：“最近霍尊又叫你做实验了？”

“嗯，”然后云片羽意识到沙威廉误解了，马上解释：“是给我展示了几个他自创魔法阵的研究。”不是拿她做实验。

“你要注意多休息，”沙威廉说：“即便是高明的剑士在高强度的练剑两小时也会休息半小时，你这样拼命，会损耗自己的寿命。”

“我没事，现在我们最缺的可就是时间。”云片羽塞他一嘴巴肉块：“何况人生本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以为你的人生会永远一成不变吗？当然不，世界永远不会停止变化，所以如果我们不能进步，迟早会被抛弃的。”

沙威廉的忧心确实存在，云片羽最近挺忙，她在魔法阵上的学习如鱼得水，初中级难度的理论知识几乎一点就通，并且能举一反三提出各种巧妙关键的疑问，连霍尊都惊叹不已。而她还不嫌满足，要霍尊给她加课。

她可在墙壁上挂起了作息表，严格按照高考前半年的标准执行，当年她的懒惰个性和愚蠢认知，使得高考成为人生饮恨第一痛，如今已成年的她自然不会再让宝贵的时光浪费，于是作息表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安排，固定的是准备和吃一日三餐、做家务、还有早晚各一小时的冥想、霍尊的授课以及带一只眼散步玩球，这些是雷打不动的日常必须，此外云片羽安排了至少四小时的自习，严格的时间分配在一天二十四小时内，而这四小时里，有一小时向沙威廉学习贝伦斯大陆的通用文字和了解人文风俗和地理常识等，沙威廉严肃拒绝了，他强烈把一小时的学习压缩成二十分钟，好让云片羽多休息四十分钟，可转头来，云片羽又拿起各种历史文学小说点烛熬夜坐到被窝里看了半小时才入睡。

她这拼命的架势这点别说沙威廉了，就连霍尊这个良心死了多年的家伙都看不下去了。

本着百年难得一次的善心发作，霍尊以体恤学生的姿态询问云片羽，要不要放假三天？让她和沙威廉想干嘛干嘛去。

云片羽拒绝了，并表达了对他阻碍自己获得知识的鄙视。

亲，你懂什么叫填鸭教育吗？你知道本人当年的学习生涯里练习题和试卷铺天盖地的情景吗？语数外各两张卷、化学物理生物各三页练习题，每天早上六点十分起，七点到学校读书，晚上六点吃了晚饭就上晚自习，七点半回家做作业，到了周六还得加半天的课写作文背公式抄单词，累吗？没关系，卷子公式单词什么的做着做着就习惯了，早自习晚自习周六补课上着上着就自然了，最后养成每日两张卷的强迫症父母就再也不用为孩子的成绩担心了。

‘你太小看我曾经接受的教育强度了。’茉莉一脸怜悯的摇头道：“以我的标准来说，你这个老师的教学水平比较松散，学生家长一定会忧心自家孩子的高考成绩。”

霍尊被某人的强大技能‘直言不讳’给重创到想吐血，什么叫做‘好心当做驴肝肺’？这就是！

在他发火准备把云片羽踹出课堂，强行给她放三天假好让自己养伤并研究他的小课题时，云片羽摸出一本书，说有疑问。

“你问吧。”居然质疑他的教学水平，看他不拿一堆高深莫测的专业知识把她埋了。

“这本书上说，两位水系和土系的魔法师合力创作了一个水土混合阵，然后干掉了一位魔族的魔将。”云片羽翻开书，将某页摊开给霍尊看：“为什么这本书里没有魔法阵的插图呢？”能够坑了魔将的阵肯定超级厉害。

霍尊先看那几段文字，发觉作者的叙说太不专业，又翻开书页才发现居然是《绿玉山岚之歌》，一本以第三神纪元各国抗击魔族入侵为背景的骑士小说。魔将，是指魔界中仅次于统治者魔王的七十二位强者，据传闻，即便是最末端的魔将也具有地领上级的实力。魔族每隔数百年便会攻击人间一次，由魔王与七十二魔将为指挥者，每次他们降临大陆，都有一批地领以上的强者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与他们作战，几乎每次都有百十位的强者陨落，也可以说，贝伦斯大陆是以最强者的鲜血和性命为矛和盾将魔族一次又一次打回魔界。

他明白了云片羽的困惑，又一个把虚构故事当做真实事件来做研究的傻子了。

“这是小说不是历史传记。”霍尊耐着性子解释：“里面有诸多不实的描写，你不要当真了。”

云片羽听闻十分遗憾：“是吗？可难道没有事实根据吗？何况魔族入侵人间数次，难道当时的强者就没有遗留下什么厉害的大杀招？”总有能坑了魔将的魔法阵吧，一定有吧，有吧。

霍尊撇撇嘴：“肯定是有的，不过你别指望能有幸目睹，那些强者所用的禁咒杀招，大半会随着其本人的死亡而失传。”因为它们肯定是强者使用最得心应手的自创招式，外人难以学会。

“小半呢？”

“会成为各国王室、各教会以及其他强大势力珍藏的秘宝，只有王室成员、掌权者或者有资格有天赋的人才可阅览。”

“那你有吗？”某人小星星眼求赐教。

霍尊冷哼：“我倒是想有，可惜了，人间最近一次遭受魔族入侵发生在四百多年前，当时我才刚踏入亡灵术的门槛，法力不值一提，而我的老师又觉得他人的性命不如自己的重要，所以就带我躲到了一个隐秘山洞里。我们整整躲了三年。”回忆起来，那真是他人生中最可怕的三年，天空一开始由蓝转黑，白天与黑夜颠倒，日月星辰同时出现，最后天空宛如筛子似的出现了无数黑洞，而可怕的魔族大军就从这些黑洞里掉落到人间，天地的交接处宛如沸腾的铁水一样翻滚着红黄紫色的云朵，入目所见的大地更是充斥着血与尸体，每个村庄都血流成河、每座城镇都堆砌着腐烂尸山，每个国家都被魔族羽翼的阴影覆盖，人们脸色布满恐惧，心灵更是被绝望啃噬，整幅场景宛如地狱画面。

至今每每回忆，他都不知道那些被写入史诗的英雄们究竟是如何从这些凶残暴戾的魔族手中拯救了人间，因为在当时被从天而降的魔族吓得屁滚尿流的他看来，人间完蛋了，大伙还是早点为自己准备墓地为妙。

然而最后大陆上各种生灵团结作战最终取得了胜利，又一次保住了大地和平，然而战争的血腥残暴，是诸多历史学家难用笔墨形容的，同时也深深的触动了不满三十岁的霍尊，使得他更强烈的渴望力量，渴望成为像魔族一样人人惧怕的黑暗强者，为此，必要的尸体台阶与白骨王座都会出现，强者以弱者为食，弱者以泥土为食，他霍尊布罗斯，绝不会想要沦落到吃土苟活的程度，那么不妨就变得更无情更血腥一些！

如今回首，他已经完成了人生理想，一个初级学徒踩过了尸山血海，成为凶名传遍世界的亡灵法师，他甚至是三个教会里净化名单上前二十名的人物，尤其是光明教会名单上前三的名字，为此他都忍不住想向光明教皇致以‘鄙人很荣幸’的感谢。

霍尊稍微得意了一小会儿就回到现实，只见云片羽捧着小说，垮着脸。

“别闹了，你那什么表情。”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了，接下来还有点时间，我就再给你讲点混合魔法阵的构成规律吧。”难得他的良心发作。

“好！”某人欢呼着扔掉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