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元素风暴与生病

这次的实验设计，耗费了足足两周，期间霍尊也急不可耐的来过几次，跟云片羽一起对魔法阵的结构进行多次商讨与修改。

所以沙威廉跟一只眼要么看见他们俩坐在一堆书籍上，手中各拿一本书争执得面红耳赤，要么就是看见两人在高塔外的平地上进行或爆炸或地陷或水淹的实验，甚至有一次，他们的错误实验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元素风暴，元素风暴是对多种元素突然集合成高密度后引发紊乱的危险意思，云片羽称其为‘异界版的氢弹飓风’。

当时沙威廉跟一只眼正端着煮好的肉汤跟蔬菜摆到桌子上，由于最近的疯狂实验，沙威廉担当起家庭煮夫，并且将餐厅改在方便出入的一楼大厅内。

塔外传来几声鞭炮似的爆破，霍尊跟云片羽就急匆匆的跑了塔内，那模样像刚拉了讨厌的邻居家门铃的恶作剧小孩，尤其是云片羽在进门后果断的关门落锁，然后跟霍尊一起靠在木门上叹气擦汗，沙威廉就更觉得像了。

“你们怎么了？”

“我们引发了一场元素风暴。”拿身体挡着木门的云片羽以无比兴奋的口气说。

“什么！”沙威廉跟一只眼吓一跳。

元素风暴顾名思义就是元素乱流引发的风暴，它与普通风暴的共同点是威力巨大、破坏范围广泛，而它与普通风暴不同的点则是，它狂乱内部含有除了风元素以为的其他元素，能难以压制，更难以消除。

“放心它不大。”云片羽说：“它大概就跟500毫升烧杯里的水搅动时造成的漩涡那么大吧。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她没撒谎，那个小风暴真的只有那么大，可以装进烧杯里，可以放在她的掌心中，不过，这个微缩的小风暴所过之处，摧毁了一堆又一堆的物品，甚至把一块比马大的岩石卷上天，于是她在见到霍尊没义气的抛下她逃跑的时候，她也马上掉头跑了。

话音未落地，他们身后，三米高，镶嵌了三十九颗铜钉，以坚固耐虫蚀的黑纹蛇木制作的大门哗哗作响，仿佛外面有个巨人正在敲门，并且从两侧的五间窗户刮进数道夹杂雪花砂砾的狂风，吹得大厅里的小物件东倒西歪，人更是睁不开眼。

霍尊一挥手，窗户啪啪关闭，室内一暗，霍尊弹个响指，天花板上的黄铜吊灯亮起数道烛光，再弹个响指，本来脏乱的大厅又整洁干净了。

“这木门结实吗？”云片羽问，她背后的木门快把她的骨头撞散架了。

“这可是以我的精神镜像为基础建立的，难道你以为它只是一扇普通的木门吗？起来吧。”霍尊径直抽身走向桌子，绿火缭绕的眼窝轻扫桌面。碳烤鹿肉、煎香肠、清炒果蔬以及烘焙面包。

“你是怎么做出面包的？”霍尊转头问女孩，他记得最近的一批抢劫来的物资里没有面包，只有面粉。

“我找到了一些葡萄干……”云片羽也从木门上下来。她以前从网上看到过一个葡萄干制作酵母的方法，于是尝试了做的，失败几次后居然顺利的自制出了面包。

霍尊没问了，他拿起一块切好的面包片，咬了一口。

淡淡的、小麦的香气环绕在口腔里，略微发硬的口感略干涩，再来……就品不出什么味道了……果然，他是个半人半死人的家伙，怎么可能体会得到活人的感受。

霍尊刚准备把面包片放回篮子，见云片羽、沙威廉跟一只眼一起囧囧有神的看着他。

“你们要吃吗？”他问。

云片羽看一眼他手中有牙印痕迹的面包片，跟其他人统一整齐摇头。

“你把它吃了吧。”她说。

于是霍尊吃了，还拉开座椅堂而皇之的坐下。

沙威廉没料到霍尊今天发得什么疯，亡灵法师是不要进食的就能活的（其实还是需要吃少许食物），为什么他会想要跟他们坐在一张餐桌上，难道绝食了两百年的人也会突然有了食欲？

与沙威廉不同，云片羽倒没吃惊，她坐到霍尊的对面，伸手拿起面包，大大方方的跟霍尊面对面吃起来。

沙威廉也入座。

一只眼不敢入座，他绕在木桌地下，一脸的可怜巴巴。

霍尊斜他一眼：“到那边搬个矮桌到一旁去。”

一只眼高兴，它迈开两条小短腿，去搬了矮桌跟凳子，放在餐桌的旁边，云片羽把他的那份食物给了他，他高兴得甚至系上了围巾，拿起了刀叉。

云片羽、沙威廉、霍尊三人在餐桌上开始享用食物。

这顿午饭的气氛别提有多诡异了。

门窗哗啦哗啦响了半小时声音才渐弱，可见这场云片羽形容很‘微型’的元素风暴有多厉害，等到大家吃完、清扫了桌子、骷髅们洗干净餐盘，沙威廉才鼓起勇气打开木门，外面依然冰天雪地，但有一块空地内不见雪花，大地像用耙子犁过一样沟壑纵横，直径足足有三十米，成裸露泥土的圆形区域，而外圈，白色雪地上也出现一道道斜线构成的黑色深沟，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雪地上刚刚作画。

沙威廉怔在风雪中，直到手指凉得刺骨，才转身回了塔内。

隔天，云片羽病倒了。

不是发烧感冒，是浑身起紫红色的斑点，虽然不发烧，但云片羽的身体就像被抽掉了力气般酸软无力，且精神疲倦，整日昏昏沉沉。

紫斑病，在贝伦斯大陆较为常见的一种流行病，死亡率较低，治愈也不难，不过从发病到恢复健康的时间漫长，且很奇特的是魔法师属于高发人群，尤其是初级中级的人中有三CD曾发过一次或几次这种疾病，

它能够治愈，但有意思的，病人若不马上用魔法治疗，而是咬牙硬熬上一周至十天时间，再进行治疗的话，其精神力会获得突飞猛进的增长。

因此此病也被称为‘考验病症’，患病的魔法师往往拒绝治疗，只靠喝水吃素硬撑十天半个月，然后，他们的朋友都前来祝贺他们身体的康复与精神力的增长。

故而云片羽也拒绝治疗。

“我还能撑下去。”她在病榻上有气无力的说，说完就睡过去了。

霍尊并不关心云片羽的生死也不在乎她为何突然患病，只是太不巧，难得实验有了重大突破，他本有几个问题想与她共同探讨一番，但目前的情况，研究不能停下，云片羽又暂时好不了，又只能是他自己独自进行。

出于谨慎，他为她检查过，从浑身浸透的沉沉死气到精神力的涣散证明了她没装病。

这倒让霍尊束手无策，他可召唤十万亡灵大军攻城略地，但治病可不是他的强项。对所有亡灵法师来说，治病的最佳方法就是把病人的肉身转化为僵尸，如果对方是精神疾病的话，那就直接转化为亡灵傀儡，他们也是这么残酷对待自己的，所以才会长寿。

但他不能这么对云片羽，至少现在还不能，她还有利用价值——沙威廉也强烈的表示，如果霍尊想云片羽一根头发，就得先跨过他的尸体。

那就只能放任不管了，将她的生死交给冥神决定。

霍尊多看了沉睡中的云片羽一小会儿，转身离开。

第二天，霍尊又来探望了，云片羽依然在昏睡，床头摆放的木碗里残留了一些清汤寡水。

第三天，霍尊来时，云片羽正好醒着，沙威廉再给她喂烤热的水果，她的精神好点了，可皮肤上的紫斑有扩大迹象，这可不好。

第四天，前来检查的霍尊确信，云片羽的紫斑扩大了一倍，证明她的病情还在加重，而且她的眼角下出现了一小块灰白的色斑，正如书籍上形容的病症一样。

“她真不会有事吗？”沙威廉焦虑的问：“我听说它的死亡率不高，可是片羽的身体能撑得过去吗？她和我们一样不是吗？”

“放心，只要熬过了十五天，她就没问题了。”霍尊说完，毫不留恋的离开。

第五天，霍尊丢给了一只眼一袋奇怪的药材，勒令他煮水给云片羽服下，至于他，还要继续研究，没时间过来。

之后的数天里，塔外的某结界封闭的实验场接连传来爆炸，塔楼中的骷髅数量锐减近一半，且霍尊始终没看再上楼看云片羽一眼，每天都是一只眼端着饭菜和清水前来。

直到第十天，霍尊兴冲冲的来了。

云片羽仍躺在病榻上，听到吵闹声，她吃力的睁开眼，看向站在床头的亡灵法圣，以及他背后被骷髅们架住的沙威廉。

“你是来……接我的吗……死神？”她虚弱的问。

“我不是死神，云片羽，你不会死的。”霍尊将他的骷髅脑袋稍微拉远一点，不得不说，他一身黑袍的样子还真像。他将手中的卷轴打开，展示出一组反复修改后的魔法阵。

“看这里，我解决了精神力输送启动魔晶受阻的大问题。”霍尊的细长手指骨敲击着阵内的一组几何图案，指尖并顺着墨水所绘出的曲线一路往下，从外圈深入至内圈的阵眼部分，然后，他的指尖就敲击着阵眼的那个地方，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所以最近的实验体都撑过了一天时间，不过元晶依然无法维持到第三天。每个实验体在自燃前，均是由元晶最先出问题。我们无法在粉碎了元晶后重组它，”他说：“所以，我们的研究还没有完成，还差一步、两步、三步……我有预感，如果能够解决了元晶问题，那么实验就基本完成了。”

云片羽的黑眼睛不负往日神采，像磨砂玻璃球，但眼瞳深处却仍亮起光，她的视线顺着霍尊手指的方向，久久凝视着图纸。

“……”她张开嘴，声音微小得难以听到。

霍尊俯身，靠得很近，直到他听到从云片羽嘴里传来细微的声音：“稳定……元晶……”

“稳定？”

“元晶稳定……以灵魂为主……元晶的重组需要……更强的稳定性……稳定性以……精神力为主……”

“更强的稳定性？精神力？！”霍尊直起身，他眼窝里的绿火跳动起不一样的频率：“哈，我怎么早没想到！既然不能粉碎元晶重组那么就维持稳定元晶！你真是个天才，孩子，你真是个天才。”

云片羽吃力的扯动唇角想得意一笑，结果霍尊像一阵风一样迅速离去。

沙威廉被骷髅们放了，他半跪回床榻前：“你还好吗？”

云片羽从被单下伸出手，轻覆在他的手背上，轻点两下。

霍尊大步流星的走向实验室。

云片羽的话对他犹如醍醐灌顶，这正是云片羽一贯最擅长的，虽然她对魔法阵方面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天赋，但霍尊所拥有的近五百年的渊博学识也是云片羽拍马不及的，在整个的体质转化阵实验中，云片羽一直扮演着霍尊的聪明助手，当霍尊因为自己的知识理论陷入实验瓶颈阶段，来自异界的云片羽能用局外人的目光看出问题，并往往一语点醒梦中人，让霍尊受到极大的启示。

体质转化的魔法阵从一开始到如今正是这样一步步被两人研发出来的。

如今最严寒的冬季都渡过大半，霍尊开始使用高塔内的下一批高级骷髅和尸体魔偶进行实验，并频繁猎杀魔兽取得魔晶用于实验。从开始到此时，耗费数月与数十颗高阶魔晶，实验最终获得了成功，所谓成功是指转化实验的成功率超过80%，而且实验品的各项体能数据皆稳定。

于是，霍尊开始拿由他最精心的杰作，由亡灵术炼制的尸魔偶进行元素转化实验。

经历两次失败后，在第三天，他终于成功的将一具尸魔偶从风系属性，转变为水系属性。

太棒了。

霍尊高兴极了，他马不停蹄的再次进行了试验。

在第二天、三天、四天，他又成功的转变出了风系、火系、土系体质的尸魔偶。

更令他高兴的是，原本他与骷髅仆人之间的精神联系，经历元素转后居然出现了动摇，最后，也是最成功的土系实验时，他与尸魔偶之间的精神联系被彻底切断了！

霍尊召唤骷髅为仆人，是依靠精神力来驱使他们做事，而经过元素转换后，不再是暗系属性的骷髅与他之间的精神连线被切断。如果近一步实验，霍尊可能可以在自己进行元素转换后，将他与恶魔的灵魂契约联系切断，从而逃脱升天。

霍尊乐想亲吻黑暗神的鞋底。

下一步该进行最后一次活体实验了，需要用活人进行，以搜集到最后的准确数据值……

活人。

霍尊走到桌子前，窥视水晶球亮起，里面，沙威廉正在解读一首古老的十四行诗，是一位即将离家的丈夫写给妻子的情书，含蓄而情深意切。

虚弱平躺在床上的少女，眼眸微微闭合，仿佛在熟睡又仿佛专注聆听，而沙威廉的目光则长久的停留在那近在咫尺的俊秀美丽的侧颜上，眼底凝成一片温柔深色。

霍尊阴森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