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魔瞳之夜（三）

这时由于泥土中的土元素不断被吸入元晶中，附近的大地野草枯萎，地面更急速呈现灰白色并以霍尊脚下为中心龟裂出大面积的蛛网裂缝。

又挺过了十多分钟，霍尊的后背乌血一片，半干涸，他体内的土元素已经达到相当浓厚的程度，暗元素的分量微乎其微。

他精神空间中的塔楼，几乎完全改头换面了，大块的褐色泥土与灰白岩组成了墙壁、房间与走廊，屋顶是泛着青光的大理石，走道地面铺满了蓝枫森林特有的蓝色鹅卵石石，吊灯与壁画皆由羯褐石装饰，虽然依然有几团暗元素在塔楼内徘徊不出，但是这座塔楼的改变，证明了实验确确实实的成功！

灵魂契约更是残缺破损，黑火焰星星点点几近熄灭，霍尊原本模糊的意思再度清醒，知道契约摄取他灵魂终于失效，高兴之余，他再度加强吸收土元素，准备一鼓作气彻底解除灵魂契约。魔法阵继续运行，整个罪恶山谷的土元素一股脑的往霍尊体内涌入，蛛网裂痕向四面八方蔓延，方圆几千米内的泥土被吸干变成灰白的砂砾。

这是怎么回事？感到体内饱和的霍尊觉察到土元素仍在继续进入，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快停下，够了。”霍尊马上以精神力释放向地面，但效果微薄，虽然减少了一半的吸入量，但仍有无数的土元素不顾他意志的强灌入体内，在危机感的驱使下，霍尊马上转念驱使着土元素，想将多余的从他背上的阵中释放出去，可是根本没用，因为只能排出暗元素。

霍尊不由弯腰，他的脑袋发胀发疼，过多的土元素淤积于元晶中，导致精神镜像中的塔楼开始膨胀，外墙肿大变形。

而现实中，不远处的亡灵高塔的外形也变得臃肿起来。

够了！够了！霍尊不由吃力的坐到地上强行进入冥想中，想将体内的土元素压缩。

但毫无用处。

“停下！快停下！”他大吼。

“根本停不下来吧？”一个女人幽幽的声音乍然响起，让霍尊瞬间清醒。

浑身湿透的云片羽与沙威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跟前，在前者的脚边，肉球小怪物像只摔碎了花瓶的小狗般耷拉着小脑袋。

“云、片、羽！”霍尊噌的站起来，咬牙切齿。

“主人？！”一只眼瞧得大独眼瞪大如铜铃，完全没意思到他的主人快被元素给撑死了，但看到霍尊满背的污血，欲往他跟前扑。

“别过去！你会令他分心，破坏仪式的！”云片羽制止了他，附赠一个笑：“他在重塑血肉。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会帮助他完成实验的，你别担心，我可以向黑暗神起誓，我们不会伤害他的。”

她可不信黑暗神。

一只眼不安的退缩回安全线。至于在旁看守的骷髅战士，他们没有自主意识，只会通过霍尊的精神力从命行事，现在霍尊专注于转化仪式，无从顾及其他，它们就跟被人放进柜子的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亡灵剑士更是站在不远处的灌木里，注视一切。

在他背后更远处，无数亡灵同样站着，一动不动。

云片羽与沙威廉分别站到了他左右手边的魔法阵中，并将原本辅助魔法的两具骷髅给扔出了阵。

“你们想干什么？”霍尊束手无策，只能向两人干吼，而对方充耳不闻。

云片羽冲沙威廉嘀咕了几句，后者点头，她蹲下身体，从腰带后拿出炭笔与硫磺，飞速在脚下的魔法阵内写下了一行咒文。短短三秒后，土系阵的黄芒瞬间爆亮，更多土元素疯狂的被吸入其中。

霍尊的身体继头部开始也像个鼓足空气的袋子那样膨胀了，原本紧贴在骨头上的皮肤快速鼓涨，使他从一具干瘪的骷髅变成身体‘肥硕的胖子’，唯独一双眼窝中没有眼球，绿火缭绕中也隐隐可见黄芒闪光。

“快停下！停下！”焦急万分的霍尊怒吼，几米开外的那个女孩不避不退，血月之下，云片羽的面容犹如覆盖一层白霜，嘴角吟着一丝惨烈的胜利。

“沙威廉！就是现在！”云片羽喊。

沙威廉迅速将木杖往地里一插，跑出了魔法阵，冲向了霍尊。

“快阻止他！”霍尊大喊。

一只眼扑了过去，被沙威廉一把推开。

沙威廉拿起画阵时剩余的用品，迅速的在霍尊背后的地面上描画起来。

由于头脑胀大的霍尊艰难的低头，看见沙威廉在他身后的小型阵外圈里书写着一组新的咒文。

“你想干什么！快住手！我是不会轻饶了你们的！”霍尊亡魂大冒，可身体正处在吸收元素的紧要关头，他无法停下，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灵魂契约虽然残破，但始终还剩一点没有消失，把他急得毛焦火辣。

沙威廉充耳不闻，专注的绘画，虽然他没上过一天的专业课，但此魔法阵他早背得烂熟于心，无需图纸就能精准的绘画——这是数日困在水牢中，云片羽要求他死记硬背的重要东西。

他现在所做的就是改变在霍尊身后的一个小阵，当再在小阵外圈加一层元素圆圈和咒文后，小阵的功效就立即提升了一二十倍，它像龙卷风一样狂暴的吸纳山谷中的土元素。

尤其是在霍尊脚下的魔法阵，云片羽还画了另一个小阵与它连接，当她欺骗霍尊，这个阵将用于释放多余的土元素与被无意引导吸入的其他元素，起到分流减少身体承受力的作用。霍尊用尸人偶做实验时也不曾出错，所以他并没起疑。但当它外层添加一组六边形和咒文后，它就从排水口变成入水口。

完成咒文，沙威廉又赶紧在三个主阵的连接图案中添加了三行咒文，然后扔笔，大功告成，云片羽耗费一个月时间研究的——之后进行半个月的删减组合，她将半成品的图纸给了霍尊——霍尊有一点看对了，云片羽在魔法阵上确实是天赋异禀。她居然发明了一种全新的魔法阵，阵中阵！

霍尊霎时才明白云片羽要做什么！

因此他的脑海浮现数天前的他与云片羽有关选择哪种属性的对话。

“你怎么猜到我会选择土系？！”霍尊咬牙切齿，那天明明云片羽诱他选水系，他并没选，就是怕云片羽做手脚阴他。可没想到云片羽居然、居然设计出了阵中阵！一组魔法阵中套一组，甚至可以在内层的魔法阵启动后通过绘画出新的阵而改变它！甚至，她居然猜测出他选的土系，而设计一个紧密的土系元素吸收阵！

明明那一天的她，言笑晏晏，看起来跟平常并无两样……

“我只猜因为实验原因你不能选择光系，而我说的话又使你不愿选水系，那么其余的三种，我也无法肯定，所以……”云片羽说：“我把三系的元素阵都设计出来了，对了，以防万一，水系的我也设计了。”

明明是一句语气轻描淡写的话，却宛如一道万钧之势的雷霆轰在霍尊身上。

“难道，你先前是……故意被我抓回来的……”他从牙缝里挤出话。

“不，这只是我考虑到如果传送阵逃跑失败后的第二应急方式，倘若当时我和沙威廉能顺利逃走，它也不会被用上。”云片羽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得意，反而阴森得骇人：“可是！我还是估算错误，没料到你居然敢对沙威廉出手！”

此刻的云片羽，陌生得霍尊完全不认得。

第一次，她让他毛骨悚然。

“尘归尘，土归土！”云片羽冲霍尊大吼，漆黑的双眼宛如暗夜，她双手重重按在地上将最后仅剩不多的精神力注入魔法阵：“入土为安吧，你这条早该在地狱腐烂的臭虫！”

一霎时，狂风乱舞，魔法阵中黄光爆亮，土元素与暗元素像水流一般致密的在风系防护罩中不断冲击回流。

元素爆发的层叠效果不是1加1，而是1乘1，元素少时看不出变化，但元素量增大，效果如同滚雪球：2乘2，4乘4，16乘16……

好比从山顶扔小一个雪球，当它滚到山脚时，已足以压毁一座村庄。

霍尊是圣灵强者不假，他的身体能容纳比其他魔法师更多的元素，可天地间的元素无穷无尽，云片羽就不信他能把整座森林、整片大陆的土元素吸收光还不爆体而亡。

这是她对霍尊的报仇。深入研究了魔法阵后，她深知她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了，霍尊所说的，全都是空头支票，安慰剂。

两道泪顺着少女的眼角淌下。

你夺走了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我就要夺走了你的命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