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找云片羽找遍了地宫的罗拉,飘到了小王子的卧室外时,正看见云片羽冲几个亡灵仆人发火。
“你们居然敢给他喂烈酒!!!小孩子应该喝牛奶啊,你们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她咆哮。
两个体壮如牛的仆人乖乖跪在地上听训。他们按照以往惯例要给亡灵王子送一壶美酒过去,结果被从王子寝室出来的云片羽瞧见了,后者追问后便发了火。
“脑子呢?被僵尸吃了?要是下次再给殿下喝酒,我就把你们剁碎了塞马桶冲下水道里去。”
“什么是马桶?”一个亡灵怯生生的问。
云片羽哽了下:“别管它,重来,你们再喂殿下酒,我就把你们用暗系魔法钉墙上并用光系魔法晒干你们的皮做壁画!”
这下,亡灵们真的瑟瑟发抖起来。
训完这些蠢仆,云片羽这才跟着罗拉离开,因为她们还有一堆事要忙。
“你在发什么火?”罗拉劝道:“殿下不会真喝醉。”亡灵当然不会真醉。因此小王子也喝过好几年的酒了。
“但他才十三岁!你们的思维与法律意识还僵化在一千年前吗?”
他是一千多岁高龄的亡灵。罗拉忍着没说。
云片羽当然知道亡灵不会醉,但还是很生气,这些成年的亡灵根本不懂得照顾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真亏小王子这些年是怎么健康的活过来的,错了,他已经死了……算了,不细究了……
至于亡灵醉酒,霍尊的笔记中有记载,他研究所得,理论上说,亡灵无法吸收酒精,不可能会醉,可是亡灵在摄入足量的酒精后,确实会出现活人醉酒的那种状态。
霍尊认为,这其实是一种潜意识里的自我催眠,亡灵虽然已死,但灵体依然会下意识模仿生前的种种行为。
说简单点,就好比一个人看见另一个人被刀割伤流血,自己会立刻感到不舒服,严重甚至晕血。
“何况他在意识上还跟是孩子似的。”云片羽说:“是你告诉我的,他在六百年前才恢复生前记忆,四百年前才凝聚魂体。所以他与普通的亡灵不同,对待他更需小心呵护。”
罗拉停顿,原本嗤笑的表情渐变认真。
等云片羽抱怨完毕后,罗拉突然冒了一句:“你对霍尊也这样么?”
“什么?”
“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霍尊可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他本不该给予你那么多自由活动的权限。”罗拉说道,同时她也觉得一直困扰她的谜团有了模糊的答案。
她可见过霍尊以前的试验品,终日关押牢笼,面黄肌瘦、神情晦暗、即便是他们疯了,霍尊也不会让他们踏出监牢一步,更别提教导他们学习魔法。
最重要的是,在云片羽之前,试验品均活不过半个月。
“霍尊不仅没限制你的自由,还让你使用高塔里的其他房间,你能指挥嗜杀者打猎做饭洗衣服清扫床铺,而且,你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起由加害者与受害者变成老师与学生,甚至是朋友关系了?”虽然最后霍尊差点淹死了云片羽,而云片羽也最终坑死了霍尊。
“你简直就像有什么特殊魅力魔法,不仅把霍尊迷惑得昏了头,就连我,小王子还有其他亡灵,也变得有点怪,我们喜欢你,也信任你,甚至在某些场合里,相当的容忍你的任何行为,不管有多古怪。”
罗拉这么说,云片羽不由也认真的思考了数秒,
“其实,以前我的室友也这样说过,”她开口:“她说我总有办法让苹果和白菜融洽相处。”
“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懂,她只说,如果苹果和白菜能对上我的脑电波,他们便会被我催眠,将我视为同类。然后,我会不知不觉使苹果相信白菜是它的同类,相反白菜也相信苹果是它的同类。”云片羽耸肩道:“我也不太懂她的意思。不过,有时候,我会和某种类型的陌生人相处得十分融洽,而另一种陌生人则令我十分厌恶紧张。”
“我有点懂你的那位室友的意思。”
“你懂了?能解释给我听吗?”
“我可解释不出来。”罗拉笑道:“我猜你的敌人们一定会很纠结的,既想杀你又莫名对你好感不断。当你的敌人太可怜了。”
云片羽决定不问了。
接下来一整天,亡灵们总能看到云片羽和罗拉像连体婴般粘在一起,而且每次被人看到时,罗拉总亲昵的把头贴近云片羽,状若无人的说着什么甜蜜的话语,那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画面激得旁人一阵羡慕妒忌恨。
还有几个亡灵偶然会在地宫的偏僻角落里看见亡灵剑士的身影,虽然有点奇怪但谁也不会问,因为亡灵剑士的行动一贯神出鬼没,武艺高强的他又深得亡灵王子青睐,大家对他也就非常放心。最重要的是他看似沉默寡言,可一旦和他聊得有共同话题了可能就好几个小时都脱不了身,所以众亡灵虽然敬佩他,但除了宴会上,一般不会主动打扰他。
于是亡灵剑士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在墙壁上扣下各种石头水晶的怪异举动,被大家误解成是新颖的剑术练习。
这些终日无所事事的亡灵们,并未意识到有件大事即将发生。
当晚,云片羽又去了监牢与苏西和法兰克聊了半个小时,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门外的看守也监听了几分钟就没耐心了。
等云片羽出来时时,丢给了看守一颗小水晶珠。罗拉告诉过她,看守有收集水晶珠的癖好。
“记住,别告诉殿下。”云片羽语带威胁的说:“我可是暗系法师,你知道的吧。”
看守握着水晶哈腰点头:“绝对绝对,法师大人,小人绝不敢。”
云片羽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死了几百年了?”
看守没料到会被问这么个问题,于是他伸出右手,掰着左手的手指一根根数了数,答道“大约两百五十年吧。”
“你生前是佣兵还是战士?”
“大人,我生前没读过书,不识字,所以到死前也只是个初级战士,混在一个没名气的佣兵团里。”
“那你怎么会变成亡灵呢?不是只有怨念深重才会留在人间吗?”
看守回答:“我也不知道呢,其实我这个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所想要无非是一日三餐的温饱,所以我并没什么人生遗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佣兵团里的其他人都去了冥界,而独独我留下了。”
“你有家人吗?”
“我父母死得早,也没给我留什么遗产,然后我进了佣兵团,生活虽然不安逸,但能吃饱穿暖,手里多攒几个钱还能奢侈一把,所以,我生前过得挺满足的,死时也没什么遗憾?”
“那你有恋人吗?”
看守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神一下闪过一丝光,又极快的暗淡。“没有。像我这种人,谁会爱呢?”
“怎么会呢?”云片羽说:“在这世界上,任何灵魂都不可能不被爱。”
看守不接话了,只把玩着水晶珠,珠子表面精湛的六十四个切面亮晶晶的反射七彩光,他就爱攒这玩意,碰上高品质的水晶哪怕是原石他也自己磨成小圆珠,不过这片森林不怎么产水晶,因此百年来,他也就攒了二十几颗,串不成项链。
但在他断断续续的生前记忆中,他清晰的记得,他答应过一个姑娘,要送她一条水晶项链,就是贵族小姐常佩戴的,价值几十金币的那种。
百年流逝,那姑娘的容貌早已回忆不起,可他仍记得承诺。
如今回想,他为什么不在最后一次离开前向她告白呢?
“那你想去冥界吗?”
看守瞬变脸色:“不,我很乐意为殿下效力,既然我死了,我愿意贡献我的力量为殿下……”
“不用紧张,我们只私下聊一聊,王子殿下绝不会知道,何况,渴望安息是灵魂的情理之中的事。你想去冥界吗?”
看守叹了一口气:“我当然想去……我生前的家人朋友都在那里,我又怎能不渴望去和他们团圆?”如果能去那里,他又怎么会原因留在这儿陪一个古国王子做做复国的白日梦呢?
可主为什么偏偏要他留在人间呢?是他对主不够虔诚?还是他真的生前罪孽深重到冥界也不肯收容的地步吗?
云片羽将他心灰意冷的神色收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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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森林,幽暗无光,正是各种魔兽与鬼怪出没的好时机,然而此刻在森林某片区域,杀机正满溢而出。
铮!在弓弦扣动的闷响传递至耳畔前,弦上的利箭已化为一道绿光,将十米外扑来的一只亡灵贯穿,箭尖上凝聚的魔法让亡灵像白雾般被打散得四分五裂,久久无法凝聚。然而精灵神箭手绿风神情依然毫无波澜,手中弓箭微移几度,又是两下扣弦,不远处的两只魔兽被弓箭从口中射中并穿透后脑,迅速死去。
此刻,围拢在绿风与加西附近的亡灵和魔兽,已剩下约五六只,大半都在刚现身时被绿风的弓箭射‘杀’。
由于之前云片羽的精神提高了近一倍,因此绿风得到了足以维持半小时的战斗的精神力,之前他一直保持着静止不动的状态以减少精神力的消耗,因此才能支撑到今天。
亡灵与座下的魔兽们嗷嗷叫着,尤其是亡灵那令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惊声尖啸,吓跑了附近三里内其余的野兽,可无奈他们的精神恐吓魔法,对于绿风和加西均徒劳无用。
“别吵了,你们严重干扰了我的作画。”肉球小怪物拿着比自己还高的一只超大号毛笔在地面上写写画画,并很不耐烦的冲亡灵们叫到。
绿风干净利落的在残余的精神力全部耗尽前将他们一一干掉。
“呼。总算完成了。”加西停下,抹去额头的汗。
对于四周前赴后继攻击的亡灵视而不见,肉球小怪物歪着小脑袋盯着大地,身为特殊物种的他,眼睛具备非凡的夜视能力,即便今夜无月无星,他依然能看清五十米远的一颗草上停留的青蛙。
他可是按照主人传给它的图纸绘画,应该没有画错吧?他可是非常仔细的作画的。
一个半径足有五米长布满各种圆形三角形图案的魔法阵被绘制在宫殿的庞大平坦的穹顶上,魔法阵图案中每一层的魔纹咒文更是繁复诡秘。
因此加西可是费了好长时间才将它绘制完成。不过主人要这个魔法阵是做什么呢?
加西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明白,不过他是不会让在场出现的任何一个亡灵逃走的,不能让他们去给地下的亡灵通风报信。
加西满意的看着绿风像CS高手点射爆头那样,将亡灵一只只打散。
等主人出来后,她一定会褒奖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