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光明圣子的决定

森林某处，距离蓝枫树王二十里外。

冒险者的宿营地，一顶帐篷内。

“圣子大人，您是说整片森林？”博哈特.雷蒙德，烈焰骑士第三小队骑士长，坐在一张木桌前，身体略前倾，向木桌另一端的某人询问道。

希斯点头，神色认真。

“在森林中举行大型的灵魂净化仪式？”

希斯再点头，乖巧得像个孩子。

博哈特在在面具下皱眉，虽然光明圣子看不到，但帐篷内微妙变化的气氛使他还能觉察到了什么。

“雷蒙德队长，这是一件善事，我必须去做。”

“希斯殿下，我能问问您为何这样做的原因吗？”

忧伤的颜色在圣子的蓝眼眸中渲染成深色的乌云。“自从进入这片森林以前，我见到诸多痛苦徘徊此地的亡灵们，以及在山谷深处我们所见到那一切……”他说：“我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在漫长的岁月中等待救赎，那不管是怎样乐观的灵魂都会变得悲伤绝望。主的羽翼并未庇护到这片森林的上空，亡灵们没有感受到主的光辉。因此我想要他们感受到主的恩赐，我要让他们解脱，去往冥界的安息乡。”

他所说的，全是他数日的真实所见。山谷中掩埋的累累白骨他至今无法释然，嗜杀者祈求解脱的模样他无法忘记，还有……‘威廉’与‘白云’的遭遇，他无法不在意……

‘威廉’和‘白云’灵魂，不知是已去往冥界获得安息，还是仍留在这人世间迷茫等待？

在前几天的净化仪式中，他并没看到手挽手的恋人灵魂，或许这两人的灵魂离开了山谷去往别处，但也可能仍在森林的某处，等待解脱，等待救赎。

光明圣子在翻阅了日记本大半的章节后，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时候为这些受难的灵魂们做些什么了。

主的神力，不就正是要用在这样的时刻吗？

所以他才会来找烈火骑士队长商议，毕竟举行净化整座森林内所有亡灵的灵魂净化仪式，属于大型高危险性魔法，如果不事先知会亚克多斯帝国的人一声，恐怕会被误会而引起麻烦。

希斯诚恳无比，却并未打动博哈特。

博哈特的脸色依然不好看。

他不关心森林中徘徊的亡灵是否会因长年束缚人间而发疯，即便亡灵是危险的，可他对帝国的边防安全程度的信任指数很高，毕竟帝都每年拨给边境城防的预算从来都不少，五大要塞和十二座边境城的掌控者更是皇帝的心腹爱将。倘若那个叫布罗斯的亡灵法师还活着，他或许会担心，可一群像无头苍蝇一样游荡的亡灵？算了吧。

何况，三大帝国对魔法师的管控条约中明文规定了，任何九级以上魔法的使用，必须受到魔法公会的严格管束，高等魔法师只有在身处危机战斗中才能使用九级魔法，且事后，必须亲自前往魔法公会进行解释和审查。

如果擅自使用九级魔法，不管是否导致了重大损伤事件，均会以危害城镇治安罪受到其所属的魔法公会的制裁。如果这位魔法师还是某宗教的信徒，那么除了魔法公会外，其教会必须在一个月内给帝国有关部门一个交代。

这是三大帝国的开国皇帝在建国后不约而同的颁布的法令，因为他们在上个神纪元的战争中见识过了天赋强者那恐怖且危险的魔法，古七国便因对地领以上强者的过度放纵而品尝了苦果，尤其是天域强者简直是行走的火药库，让他们享受强者该享受的奢华生活时也必须让他们受法规约束，就像没人会愿意一头没缔结主仆契约的巨龙呆在自家院子里，哪怕对方保证自己只吃素不杀生。

“希斯殿下，我想您可能还没意识到你们依然在我亚克多斯的国土上。”博哈特的声音提高几分：“虽然远离了边境之城，但这里依然是属于我国的领土。您明白了吗？”

“我明白，所以呢？”希斯问。

“够了，殿下，”博哈特被光明圣子天真的口吻气笑了，说：“在我国的国土上所发生的任何事难道不该交由我们帝国自己处理吗？如果森林中的亡灵真的影响到了附近城镇居民的生活，我会通知边境之城的城主让他解决，所以，希斯殿下，在我们帝国能自己处理自家问题的情况下，请你们光明教会不要插手，可以吗？”

光明圣子抿抿嘴唇，小声的说：“可我只是希望能够让他们安息，亡灵渴望救赎，我便赐予他们所渴望之物，仅此而已。”

他的双手不自觉的轻抚着放在桌面上的软皮书，‘书’的表面套了一层新的黑色角牛皮，以保护它脆弱不堪的内部纸页。

博哈特认出了那是这些天以来光明圣子一直专心阅读的‘赞美诗集’，真不知道这书有何等魅力，圣子整日翻阅，几乎手不释卷。

古话里说，诗人均是一脑子理想主义与满腔的悲观主义，估计最近圣子大人读诗着迷，误把自己当场了文人笔下能拯救天下众生的圣人。

“希斯殿下，您口口声声想要拯救亡灵，那么你有询问过他们吗？你怎知他们正渴望救赎？亡灵是有执念的灵魂所形成的，既然他们依然眷念人间，你又何必强行将他们驱离？没准他们是想要再多看他们的家人一眼，你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送他们走，未免太霸道专横了。”

希斯沉默了，右手按住‘诗集’。

“此事就到此结束吧，希斯大人，”博哈特站起来：“请你们尊重我帝国在这片区域的统治权，同样我们也会尊重你们教会宣扬的光明教义，明日与我们一同启程去往边境之城，这样圣子大人您就不会因为受亡灵骚扰而倍受自己的善良折磨了。”

说完，他与属下们一起大步离开，将光明圣子和他的‘诗集’留在了光线微暗的帐篷内。

“大人，他们太无礼了。”副官骑士长怒道。

希斯低头，凝视着手中的日记本，灰蓝的眼眸逐渐转为明亮的蓝色。

“罗兰。”

“是，大人。”

“举办仪式的地点在往西走五里出的空地上，那里有颗蓝枫树被我做了记号。”他将日记本收入空间戒指。

“大人！这……”

“记住，我们的举动要小点，别让烈火骑士们知晓了。”

一瞬，这位文雅和善，总是面带阳光笑容的少年露出了强势认真的气势，他对副官叮嘱道：“就在一天以后的清晨，那是主的羽翼之辉普照大地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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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在明天的清晨。”

云片羽长吁一口气，看着墙壁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贴纸，总算是完成了。

我果然是天才啊。

如果这个世界也有网络和围脖，云片羽一定拍照传上去求点赞求关注求震惊世界求获魔法版的诺比尔奖。

云片羽从霍尊的笔记中找到了有关净化亡灵的魔法阵，她进行了修改与变动，早在她带着艾莎进入地宫前，她就考虑过要如何对付亡灵，其中一种方法就是净化他们，也就是送他们去冥界。不过如果她所面对的亡灵是穷凶极恶之徒的话，她会采用霍尊笔记中消灭灵体的方式对付他们。

本来她是犹豫不定，可见到小王子站在树下的身影以及他捧着项链凝视家人的肖像，她便知道，要选择净化。

为此，原本三天的逃亡计划改成了六天完成的净化计划。

于是乎，云片羽的房间里开始飘出难闻的气味，她解释是熬制魔法墨水，需要做很多次实验才能找出正确的魔法阵。

小王子仅仅表示出对她完成初步魔法阵的神速的惊讶，丝毫不起疑。这让云片羽心中生起几分内疚，可同时另一个坚定的声音又支援她，不要因同情而做错误的决定，什么才是对他最好的，她自己清楚。

至于其他亡灵对云片羽那图案眼花撩人的魔法阵没丝毫研究兴趣，唯一能看出问题的两个亡灵，则早已倒戈向云片羽了。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另一件重大事件里，还有五天就能把地宫彻底搬空，大部队将随着王子去往森林的更深处建造一座更大的亡灵乐园，既然去不了冥界，那么只好在人间建立他们心中的安息乡。

所以双方各忙各的，互不打扰，真是诡异的场面。

相对毫无察觉的亡灵，法兰克倒急得不行，再三催促尽早完成魔法阵，苏西则一脸关切问需不需要帮忙。

云片羽很感动，法兰克那小崽子是不知道设计出一个新魔法阵时会面临多少困难多少麻烦，还是苏西体贴人。

但她不会让苏西插手，除非苏西对魔法阵的掌握与霍尊的水平一致。

“你们就安心等待吧，至多再过两天就可完成了。”云片羽安抚小女孩，同时在脑中继续构建那个目前依然七零八落的图案。

在接下来的两天内，云片羽翻阅着魔法书，整日看着，就连每晚的宴会也会错过，当小王子或别的什么亡灵好奇的询问，她总敷衍道：“我在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她确实在查阅各种法术书籍，但目的不是小王子以为的那种，也确实累人，光是翻书找资料就够忙活半晚上了。

好歹功夫不负有心人，除了在暗系魔法书内找到的一个净化亡灵魔法阵外，云片羽在笔记本里还寻到几个对亡灵有捕捉、囚禁与净化作用的魔法阵，这些魔法阵的图案很复杂，结构很精细，对云片羽来说，就像一个锁匠要打开一把锁，或者一个黑客要破坏某个机密部门的网络防火系统，虽然有难度，但她相当有自信能成功。

云片羽不知道，她的金手指或许不是自带系统君，也不是创世神给的物品栏，而是在魔法阵方面的惊人天赋。

她把七八个魔法阵放脑海里思考了一个白天就整理出详细的大概轮廓，一个足以覆盖整个地宫的净化阵。她又花了一整夜将它改动成光系，不单单是换了阵眼的字符，还有内三层的曲线弧度与流动方向，以及外层的辅助稳定部分，以及与地面之上，加西所化的魔法阵的传送连接。

其实当云片羽做出决定后，就开始着手安排，她的思路是，一组完整的魔法阵，以一个大阵为主，一个小阵为次，大阵要画在地面下，小阵画在地面之上，两者间以空间魔法图案联系。

当地宫内的大阵启动后，启动者的精神力会有部分通过图案中具备传送功能的几何图案输送至地面之上的小阵里，小阵被启动，然后，它会像个吸尘器般开始疯狂的吸收蓝枫树王附近的大量光元素。

然后，光元素会被传送魔法阵传回地下的大阵，得到充足光元素的魔法阵中净化的那部分被启动了。

再然后，一整个地宫的亡灵就会被她统统送去冥界，尤其是小王子。

顺便一提，魔法阵必须由光系体质者启动，中后期可以换人维持精神力的输送，也就是说只有苏西才能启动魔法阵。

这就是云片羽的计划，听起来挺简单容易吧。

不过要设计这么一个魔法阵，却十二分的不容易。

这就意味着这个魔法阵涉及光系、暗系、净化、双向传送与精神力叠用等几个方面。云片羽是觉得没什么了，就是设计时多方面的协调、平衡与均匀考虑得多了那么一点，绘制的图案复杂了那么一点，丝毫不知道她的理念足以在外面的魔法公会里引发小范围的知识地震，她已经在前人探索的道路上又进了一步。

不过云片羽也不是没有想撞墙和揪头发的时刻，因为她的计划有个重大缺陷。

他们小队的整体实力不足，平均每人三级的水准却要面对亡灵王子，他可是天域，天域、天域、大家要记牢。在游戏里没人会越级这么打副本。可云片羽又绝不可能带着苏西他们离开等个三五十年后大家都转职成高手再回来。

所以关键的麻烦还是要她克服，这次还没有一个学识渊博的法师能帮忙指点。

鉴于云片羽实在找不到方法在48小时内将把苏西的精神力升至高手境界，只能把目光投向魔法阵。她需要一个能让苏西启动并成功净化亡灵王子的魔法阵，简单说就是她要设计能让低级法师干掉高级法师的危险魔法阵。

听起来很天方夜谭吧。

可云片羽觉得这个难度就小多了。她的理论是，采用增幅原理增强苏西的精神力在魔法阵中的运作功效，就好比扩音器，并且要使魔法阵吸收到足够多的光元素，何况她考虑到以多人的精神力共同输送作用于魔法阵。这种具备增幅特性的阵是有先例可循的，就看云片羽能不能画出具有增幅功能的几何图案。

为此她又翻了半晚上的书，查阅了两大本的魔法阵图册，终于在近百组魔法阵的对比中找到了增幅精神力的几何曲线就是螺旋弧线，然后她很顺利的将螺旋弧线嵌入魔法阵中。

在接下来的一天中不辞辛苦的完成了净化魔法阵，这个魔法阵早从她第一天进地宫就开始在脑海中构建起模糊的轮廓，四天以来，她将霍尊设计的一次只能净化五只低等亡灵的魔法阵扩建了三倍，这不是说把图案画大三倍就能OK。还需要添加诸多的辅助魔力流通的通路以及稳固元素运转的线条，扩建一倍需要增加辅助至少三个小型三角图案和两个圆弧稳定曲线，同时，每个图案线条之间有固定的间距，要精准的描画出来十分麻烦，至于扩建三倍，那就是三的二次方倍的麻烦……

总之，在两天的脑内构建与三天极度疲劳的绘图设计后，无论是增幅问题、还是多人精神力共用问题还是别的七七八八的问题都解决了。

当最终的魔法阵画出来时，云片羽都不禁热泪盈眶，并惋惜无人分享她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