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血池肉宴

【滴、滴、滴。】

【请玩家登记注册，倒数还剩四秒、三秒。】

别吵好吗？我连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登记？

【两秒、一秒。玩家由于超时登记，系统不予接受，进入待机状态。】

沙威廉歪歪斜斜的靠在牢房墙壁一角，缓慢均匀的呼吸，以减轻浑身因拷打而持续的疼痛伤。

数天来，看守变着法的折磨他，因为这是巴沙特所交代的事项之一，对鲜肉进行冷水过滤和强力击打会增加口感——这就是所谓的好生饲养。

但他不在乎，强烈的疼痛反而刺激了他的大脑，每天徘徊在生死边缘时，他那包含了过往记忆的梦相反变愈发清晰。

三天以来，他想起了很多有关他的事，包括他的名字，他的父母和弟弟，包括他儿时的理想，包括他前往某国时的满心绝望与认命的行动，还包括，之后，他在一座阴森恐怖的高塔里遇到的一个女子。

大部分的记忆都想起，仿佛杂乱的拼图中已能拼出一大块可以看清图画了，剩余没找回的则太细碎，仿佛细沙，微小到日常的一点一滴。

因此，他始终想不起她的模样，也无法回忆起她的名字。

但无疑，他是喜欢她的，她每一次出现在梦中，醒来后他迫切想再次与她梦中会面的渴望就增加一分。

他还能见到她吗？她是否在等他呢？

她一定会等他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他一个亲人……

他闭上眼再次睡去，又一个睡梦中，出现了一片被荆棘包围的森林，如同耸立在悬崖上的黑色城堡，它冷血森然，它孤寂无情，然而穿过林间的风，带来远方模糊的海潮声。

他觉得无比怀念那声音，因为在那海潮一起一伏的涌动中，有两道巨大的身影，一黑一白……

“沙威廉！”少女的面容上惊讶混合着恐惧，她朝他伸出手！那眼睛带着泪水。

嘭——！巨大的爆炸、火光、还有魔法乱流！少女的身影霎时被元素火焰吞噬！

他猛然惊醒，心跳剧烈。

又是这样的噩梦，一次又一次浮现眼前。他闭眼，重新躺下。

在他不断找回记忆的三天时间后，青翅城堡中，血池肉宴即将开始。

在魔界，七十二魔将的城堡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大部分魔将的城堡都悬浮在半空中，至于外形则依照魔将的个人喜好来建筑，以巴沙特的青翅城堡为例，它外光成椭圆的蛋形，光滑圆润，上下一共七层，内部是八成类似欧洲中世纪的建筑风格，余下的两成则往‘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视觉笑果展现，比如骷髅骨架装饰的烛灯，比如各种面貌丑恶凶狠的脸孔装饰。

城堡的一层是地牢，二层便是餐厅，今日在大厅中心，一条长桌约三十米，铺有鲜艳的红色桌布，长着黑羊头的仆人麻利整齐的铺摆餐具，并撒上带着毒刺的玫瑰花装点，不得不说，开的正艳丽的毒花与骷髅头风格的桌椅意外相称，使外人直冒鸡皮疙瘩。

半空中，各种小飞虫飞来飞去，它们长得可比人间的昆虫毛骨悚然得多，有的尾部一闪一闪，好似无数小灯泡点缀了城堡，或许正是因为它们符合了巴沙特的审美观，城堡的魔族仆人未驱赶它们，反而放任它们在宴会上空飞舞。

餐桌两侧，各种鬼怪、魔物、魍魉聚集成堂，他们嗤嗤笑笑，交头接耳，将气氛搞得乌烟瘴气，而主人的宝座上，巴沙特心不在焉的喝着一杯冒着硫酸气味的液体，直到管家上前告诉他，宴会可以开始了。

“那么……”他站起来，准确说是臃肿的青虫状身体竖起了上半身，用一种傲慢贵族赏赐美味给仆人的神情向群魔宣布道：“血池肉宴开始！都看向那边。”

顺着他轻慢扬手臂所指的方向，桌前的低等魔族们统统调转了脑袋，望向餐桌的另一段，两排长着蜻蜓翅膀的女仆端着一道道开胃菜与酒来到餐桌前，一同被送上来的，还有一个小铁笼，一个金发褐色皮肤的低等魔族小孩关在里面他像猴子似的蜷缩身体，瑟瑟发抖。

“不是说是人族吗？”一个足可以出演变蝇人电影续集的魔族对同伴嘀咕道：“为此我可是期待了好几天了。”

“这个是前菜。你放心吧。”他的同伴，伸出触角似的手指，捅了捅铁笼，小阿里立刻发出尖叫。

两个低等魔族哈哈大笑。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四个狼头怪和两个蜻蜓女仆将一个巨大的木质十字架缓缓推上了餐桌。

沙威廉本以为他会像待宰的鸡鸭那样，先被他们用开水烫熟皮肉，然后赤身裸体得捆绑着放到一个大餐盘里端上桌，可实际上，他给蜻蜓翅膀的女仆伺候着洗了个温水澡，水温很舒服，女仆们还为他修剪指甲与刮胡子，不过如此他还是保持警惕，生怕这些女仆们转身放下指甲刀就会拿起几个洋葱胡萝卜切片丢进浴盆里，之后，她们给他换了一件很华丽的人族衣服，风格是第三纪元的——他可以猜得它的来历，她们还为他梳头，将他打扮得漂漂亮亮。

这算是临死前给与的恩赐吗？绑在十字架上的他苦笑，随着十字架的推动，他看到了一张张丑陋、凶恶、贪婪的脸。就像历史书中描述的那种标准的低等魔族，而他，就是一个绑在十字架上的牺牲品，并非执着于光明的殉道者，他早已放弃了光明神的教义，他不再是他的信仰，因为他早已堕入黑暗，无人可救。

餐桌上的期待气氛，随着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十字架被推到餐桌的中心位置时，掀起了一个小高潮。所有魔都蠢蠢欲动，有别个的，甚至伸出长舌头，去舔了那个人的鞋子来试试味道。

“人类，你觉得我的宴会如何？”看着其余魔族的反应，巴沙特暗自好笑，笑过后，他决定拿出他难得的一点点善心给他的主菜，他要听听他有什么遗言。毕竟拿刀杀鸡时，鸡都会发出一声临死的悲鸣，何况是个人呢？

“不得不说，”他淡淡然道：“你请的客人超乎我的意料，恐怕一个我的肉还不够分。”

巴沙特愣了愣，随后捧腹大笑，他肥虫似一层一层的腹部因大笑而不断进行收缩扩展。

“我还能说句话吗？”

“说的。”他等了三天，也不差这几分钟。

“别吃那个孩子。”他用下巴点向小阿里：“既然你觉得我的肉是最美味的，就不要再吃别的低劣的肉来破坏口腔的味觉。”

小阿里的眼睛滴下泪来。

“可以。”巴沙特随口答应，他一手撑腮，一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砸碎在地上，脆响成为宴会的一个标志信号。魔将大人冲管家丢去一个眼神，管家立刻鞠躬，走向仆人中下达命令。

一个长着两个脑袋，四肢手臂，下半身好像蜘蛛的魔物爬上了餐桌，长得半人半蜘蛛的他居然穿着一套黑礼服还打着领结，两个脑袋上分别带着一顶小圆帽，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他拿在手里的那把乌黑的剔肉长刀。

沙威廉抬起睫瞅着那把刀。对方伸出恶心的长舌头在刀面上舔着，另有两个蜻蜓女仆头捧着空餐盘，跪在他两侧。

巴沙特不打算给他的痛快，他告诉过他，他特意为吃他而发明了一种人肉新吃法。

他的肉会一片片削下，每片只有巴掌大，薄得能透过光，丢进一口直径一米的大锅中烫熟，这口冒着硫磺气味熏得人窒息的大锅正摆在他面前。

他很想用不屑的口气告诉巴沙特，他早就尝试过这种吃法：他的未婚妻给他弄过一大锅，寒冷的房间里，窗外白雪飘飘，他们围着火锅取暖并吃着烫肉和青菜，他记得火锅里，美食咕嘟嘟的冒着泡，白色蒸汽缓慢充盈了房间，她用两根木棍夹起一块土豆，说：“……尝尝，应该是熟了。”

蒸汽熏得视线模糊，他只记起了她尖尖的下巴与红艳的双唇。

真的好想，拂去蒸汽看清她的面容……

少女的身影再次浮现了，在元素风暴面前，她惊恐的望着他，以那绝望之姿向他伸出手。

然后，风暴引发的爆炸，火焰蒸腾燃烧，吞噬了她整个人……

哦，他记起来了。

她早已死了，死在了那场元素风暴中。

他曾以为可以与她共度一生。

围在桌旁的魔物们都很期待，甚至在巴沙特的默许下发出了吵闹的催促声，他们握着刀叉粗俗无礼的敲击桌面，各个洋溢着高兴的表情。

哦，他们仁慈的君主说，今天的主菜每个魔都有份，即使是最低贱的鼠眼族，也能吃到这个食物的指甲跟头发。

双头蜘蛛男开始下刀，刀刃只是在他的衣袖上划动几下，袖子就自动变得破布掉落，然后，冰冷的刀刃贴着他的左手手臂的内侧肌肤，薄薄的削下了一小片皮肤，底下鲜红的肌肉顿时暴露在空气里，随后，一滴滴血成珠溢出。

【系统再次侦测到DNA，进行比对确认，系统与本体重新启动连接。】

他的人生，从始至今，就是个笑话。

辜负了对自己期望甚高的父亲，无法像祖辈那样完成振兴家族的使命，无法保护心爱的女子，甚至沦落到任人鱼肉的地步。

方伯主教可能还在双月城中坚信他会成为光明神的骑士。

一片片带血的肉堆积在餐盘里，无数双眼睛盯着，相同煎熬的等待。

按照餐桌规定，脑、心脏与肝必须呈给暴食君主，因为脑与心脏是最重要的器官，而肝则是巴沙特认为在人身体中最美味的部分。

直到父亲去世后，他才终于放下过往下决心要去当光明骑士，面对摇摇欲倾的家族，他决定向他的命运妥协，而不是反抗它。

命运依然像面哈哈镜般嘲笑他，将他几乎置之死地，在漫长的看不到头的黑暗中，她是他唯一的光明，他爱上了一个女人，甚至暗自发誓一定要在危难时候保护她，并她一同携手逃离，带她回家，可是到头来……

他的理想又一次被残忍毁掉了。

【精神连接完毕，请玩家在一小时内登记注册，本系统特此提示，此为本系统君与玩家的最后一次精神联系，若玩家再次拒绝登记注册，系统将终止与本体的精神联系，本系统将自动销毁。】

【请玩家于一小时内登记注册，目前倒数59分59秒、58秒……】

左臂渐露白骨，餐桌四周无数双眼睛大亮，不乏响起咽口水声。

血顺着的他身体往下，从脚尖滴落在桌布上，晕开一片血花。他就是从血花中孕育的可悲灵魂。

将整个左臂的肉削完，蜘蛛男累得擦汗想休息一下，他没料到这个人类的意志居然比普通的魔族还坚硬，居然至今一声不吭。

擦洗干净的短刀再次架到了右臂上。

“等一下。”

蜘蛛男与其他拿着刀叉的魔物回望他们的君主。

“先把眼珠呈给我尝尝。”巴萨特说。

疼痛过后，他看不见了，不过没关系，反正眼前蹦跶都是恶心的生物，眼不见为净。

他没听到暴食君主对他眼睛的味道评价。

【倒数33分钟30秒、29秒、28秒……】

黑暗中，右臂也开始漫长的酷刑。他能感觉自己的生命正随着血液飞快流失，意识也开始不清晰了，昏迷的感觉甚至盖过了酷刑制造的痛苦，渐渐的，耳畔响起细碎的笑声。

他们是在笑他么？他也是活该被笑。即使是人类，嘲笑盘子里成为食物的生物的人也肯定比怜悯的人多。

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么？且死无葬身之地？没有墓碑，没有葬礼，甚至没人知道。

被一群丑得天怒人怨的魔吃掉，还真是倒霉的死法啊……

他能与她在冥界相遇吗？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灵魂是会回到她的家乡，还是留在这里？

如果她的灵魂不能抵达这里的冥界，那么他即便死了。

也绝不会再见到她

他们永远的再也不见了。

甚至连死在人间的权利也不可以了……

【倒数30分钟50秒、49秒……】

不！

抗争命运，就在一瞬间。

而这一瞬间，发生得太快，快得即使是身为第六十四魔将的巴沙特都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它确实发生了，当群魔们手持刀叉，饥肠辘辘的等待美味下锅时，那个正一点点被削成白骨的人类的身体，突然迸发了一道奇异的黑光，而他的装潢考究的大厅，就在这道黑光中，轰然爆炸。

爆炸的冲击席卷整个大厅，长桌最先断裂，一半化为碎粉，杯盘碗盏连同桌布均掀飞啪啪砸向墙壁地板，所有的蜡烛也霎时熄灭进而整个烛台也被刮飞出去，其余靠椅和雕塑等纷纷也碎裂着火，接着，位于巴沙特头顶的半个天花板整体塌陷下来，压伤了无数低等魔族，呛鼻的烟尘弥漫，惨叫、哀嚎与压烂的血肉混成一片，使得这场血池肉眼变成混乱不堪的爆炸现场，管家和没有受伤的仆人纷纷手脚着地爬着想要逃出去。

见此巴沙特怒火上心，他推开压在身上的数吨重的碎石板，只见无数烟尘滚滚，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烦躁中他抬手一扇，大厅顿时刮起一阵强力旋风，将碍事的烟尘全部刮走。

一道清晰的乳白色光线从外直射了进来，因为倒塌的不只有天花板。

魔族天生的畏光性使巴沙特在被光照亮视线时，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下一秒，他就惊惧的发现了一道黑影。

一个黑影站在他的主菜本该在的地方，阳光从他身后的墙壁大洞直直的射落进大厅内，逆光效果使他的身影反而像阳光下的黑暗，无从辨认，但巴萨特知道，那个身影绝不是成为他主菜的人类。

因为顺着光线勾勒的轮廓，可以清晰看到，在那黑影的头顶，有一对略弯曲的黑色长角，而他的背后，更有一对张开的巨大蝠翼，那漆黑的颜色，呈现一种强大的视觉压迫，铺天盖地的朝巴沙特压去。

那个身影分明是一个魔族，长角黑翼，是贵族的典型特征。

但巴沙特的眼珠适应了强光后，那个贵族魔族也抬起了头，霎时，一股巨大的震惊从第六十四魔将的喉咙里窜出。

那个魔族长着一张他熟悉的人类的脸孔，只是一对眼睛不同了，暗红如血，充斥着幽深的寒意。

不对，他的眼睛已经到他的肚子里，他怎么可能还会重长？

巴沙特的震惊目光从那对眼睛与蝠翼上挪开，这才注意到了他的肩膀。

这个人类上半身赤裸，下半身长裤完好，在他左肩上，黑色的魔法阵泛起诡异的红光，正疯狂的吸收着四周的魔气，方圆数百里的魔气正涌进城堡，密度浓如烟雾，它们汇聚成粗壮的龙卷风，被飞快的吸入，而从他裸露白骨的双臂处不断溢出丝丝缕缕的魔气，它们迅速化为了肌肉、神经、血管与皮肤，正快速的修复身体。

与这翻骇人景象不同的时，那个人类脸色，他淡漠的悬浮空中，双脚保持比餐桌高十厘米的高度，在静默的吸收完了所有魔气后，他受伤身体也恢复如新，只是衣服没有恢复，于是他就这样，赤裸着上半身，在半空挪动步伐，犹如远古的高贵魔族风中漫步，他一步步，缓慢的走过十米长桌，对两侧不断哀嚎呼痛的魔物视而不见，似乎它们只是掠过他衣服的浮灰，那些低贱的魔物们反而纷纷避让，因为它们从心中对这个人类此时所散发的威慑力感到害怕。

他缓步走向巴沙特所在的位置，那双猩红的眼睛如同在看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蚂蚁。

【鉴于玩家突然精神波动异常，本系统再次提醒，目前距离最后一次登记注册的截止时间，尚剩余26分钟46秒。】

要死的人是你！脑海飞快闪过杀意，巴沙特瞬间从废墟中窜出，他直直的扑向对方，在半空中，张开大嘴，原本就宽大肥厚的嘴唇竟然撕裂到进一米宽的程度，但非但没有猛兽的獠牙，而是一对昆虫特有的口器形弯牙探出，绿色的牙齿滴着淡绿色的口水，他怒目圆瞪，臃肿的虫样身体突然硬化数倍，外表居然泛起黄铜似的金属光泽，整体的模样更加扭曲骇人。

而在他周身，强烈浓密、暴戾狂怒的魔气好似滔天的海啸汹涌回旋，奔腾咆哮着想要摧毁一切遇到的障碍物。

面对这般猛烈浩大的攻击，人类只是沉默、冷静、平和的，伸出了双手。

轰！大厅再次遭遇轰击，又是一阵如飓风登陆般的爆炸冲击，在第一次爆炸中残存的大厅物件纷纷被摧残毁损，两人合报的石柱炸裂成寸断，墙壁上蔓延起无数蛛网裂缝，遍及整个大厅，倒霉的魔族们哀嚎，原本幸运没受伤的那几个这下可负了伤，而原本受伤严重的一批当中，好几个都在这次的魔气冲击中被炸得体无完肤或死无全尸，至于冲进来保护君主的魔族守卫那就更是倒了血霉，在第一时间就被冲击气浪给震得昏死过去。

小阿里无疑是幸运的，铁笼在沙威廉溢出魔气时就被摧毁了，铁笼被刮向了墙壁，他则重重的摔出了笼子，然后，他忍痛爬起，在别的魔物被横扫大厅的恐怖魔气犹如飓风灌脑般给弄懵住而忘记逃命前，他就迅速跑向了一座硬石雕塑的后面躲起来，并打死也不冒头，这才躲过一劫。

二度损毁的大厅内，滚滚烟尘刚落地又荡起，等再次落地时，幸存的魔物们才看清了位于攻击中心的两个身影。

“你就这点本领吗？”这长着魔族翅膀的人类轻轻的说，他的双手正抓着巴沙特的上下颌，巴沙特尖利到可在亚龙族的鳞片上留下齿痕的牙齿，却无法伤及他以血肉组成的素白手掌，而他阻挡住魔将的攻击，就像抬手捏住飞蛾的翅膀一样轻松。

“死吧！”巴沙特松口，双腿往地面一蹬，身体立即像炮弹般往后飞出数十米远，当他跃从天花板的大洞上方跃出时，他突然仰头，从肚子到喉咙一阵涌动，朝着敌人所在的地位，猛然张嘴，喷出一大股刺鼻的黄绿色液体。

沙威廉又是轻轻挥手，大厅内魔气搅动，不到半秒间，无形的魔气自动为他构建了一道圆形透明的屏障，黄绿液体喷到屏障上，却伤不了沙威廉分毫，反倒是附近的数只魔物被酸液当头淋下，惨叫中身体急速腐蚀冒烟，一眨眼便化为白骨。

巴沙特再次连连收缩腹部，从旁观视角可以清晰看到他的肚子鼓起一个个鼓包，鼓包迅速顺着食道往咽喉处涌动，巴沙特的大嘴微张，口腔里已有腐蚀性的酸液挥发出来。

沙威廉眼睑微微一眯，他身体前倾，右手握拳，双腿微蹲，背后双翼无声暂开。嗖的一下，他一飞冲天，仿佛一只迅捷的黑鹰飞到了巴沙特跟前。

然后，他抢在巴沙特吐他一头一脸的口水前，出拳了。

只有一拳。

巴沙特见人类见识了他的‘腐蚀口水’居然还敢迎头上来，正准备用力喷出酸液时，四周突然风声大作，如同雷鸣乍响，没等他反应过来，腹部突然感到了一阵如大山压下来的剧痛，沙威廉蕴含强劲魔气的拳头引动拳风呼啸着击穿了巴沙特全身防御数值最高的腹部，足以抵挡剑圣一剑威力的黄铜腹部像棉花糖似的被轻松贯穿，由于巴沙特的身体实在臃肿，沙威廉的右臂大半都埋入巴沙特的腹部，可拳头没能从他背部捅出。

巴沙特不记得上次胸疼气短，腹痛如刀搅是什么时间了，他很快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残存的几只魔族守卫探出脑袋，他们惊恐的看着半空中，那个已经不是人类的人类正提着他们君主的尸体。

沙威廉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将手从巴沙特的腹部抽出，肌肉结实、皮肤光裸的手臂上沾染了一些透明的以及黄绿色的恶心液体，他不以为然的甩手将这一吨重的肥肉团扔向了墙壁，只听得轰一声，一大块肉混杂着墙灰掉落到地上，上方的墙壁则出现一团黄绿色的抽象图案，像极了人用大拇指把什么虫子碾压在墙上留下的痕迹。

至此，整座城堡寂静如死。

【倒数剩余24分钟17秒、16秒……】

黑色的双翼悄无声息挥动，沙威廉像一道幽静的月光般飞到小阿里所躲藏的长桌前，小家伙从桌子地下探出脑袋，眨眨眼，不可置信的将沙威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阿明？”小阿里无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被他从山涧里捞出来的人类。

黑发如墨，垂落在双肩，眼眸如血，闪烁暗红光色，皮肤因黑发的衬托与阳光的照射中显得惨白，连原本就醒目的刺青，此刻也仿佛活物一般在他左肩上时不时闪烁起暗光，而他的身体更有一股冷酷霸绝，凌厉强劲的魔气源源不断的散出。

沙威廉没有回答，冰冷俊秀的脸孔突然流淌出一丝温柔与悲哀混合的神情，这才让小阿里将他与记忆中那个不言不语，坐在山洞一整天俯瞰大地的人类重合。

“阿明！”小阿里幸喜的喊，可刚喊完，他的脸色就陡然变白，眼神更是惊恐万分。

沙威廉顺着小阿里的眼神方向转身，也看到了令他冰霜容颜微微动容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