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长裙与暗示

众人就魔兽肉的各种做法一直研究到下午四点，绿萝餐厅要开门再次晚上的迎客，云片羽这才才起身返回戴纳家，而早在两小时前，薇薇安就提前告别了，菲克斯出门送她，一去就没回餐厅，云片羽估计两人一起到哪里约会去了也就不在意。

直到从马车上下来时云片羽还思考着菜肴的设计，目前她手头的高阶魔兽肉可以做一桌的满汉全席，但她和餐厅老板、厨师商量后一致认为必须做出一道价值百金又震惊四方的菜肴来重重打马卡罗家的脸。为此，如何开发新菜就是麻烦了，云片羽有中华五千年的菜谱做靠山，因此她今晚得好好翻阅一番，再与这个世界的菜肴融合创新。

为此，还是有点麻烦的，云片羽沉吟不语的穿过走廊，甚至路过偏厅时，都没注意到戴纳夫人和史密斯夫人正笑吟吟的喊她。

直到戴纳夫人喊了她第二遍，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折回头：“夫人您叫我？对不起，我刚才想事情去了，十分抱歉。”啊，玛利亚也在这里？是不是两位夫人订了店里的裙子，她送货上门？

“我知道，刚才菲克斯回来时，就把餐厅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了。”戴纳夫人温和的说：“你处理得好，我很放心，现在呢，你不忙吧。”

云片羽先看看笑眯眯的戴纳夫人，又看看笑眯眯的史密斯夫人，以及同样笑眯眯的玛利亚，心里迷糊：“……我不忙。”

“那可好。”史密斯夫人继续笑。

“你们有事？”茉莉问。

“事实上，确实有件事需要你现在做。”戴纳夫人拍拍手，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六位侍女，分两排手里托着一叠衣服走到云片羽身边。

“什么？你们干什么？喂！”

不知戴纳夫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这群侍女居然二话不说就上来解云片羽的外套纽扣，府邸里的侍女一共就六位，现在都围着她，各个她都认识，何况戴纳夫人也在场，房间里也没有男人，云片羽就放弃了反抗，乖乖由她们脱了她的外套、衬衣以及……

“等等。这就不用了吧。”见侍女居然要解她的腰带，云片羽马上阻止，身为21世纪自力更生的人士，她可没习惯被别人服侍着更衣沐浴。

“我可以去房间里换吗？”云片羽问。

“没关系，你去这里面换吧。”戴纳夫人一指偏厅某角落。

卧槽！什么时候这里有个简易的换衣间！就是圆形铁架子，垂一圈布帘，云片羽被侍女们推进去了，换了衣服出来。又将她按到椅子前坐下。

她们给她重新洗脸、施粉、修剪眉形、梳头、洒香水，最后就连她钟爱的大红色口红，都是史密斯夫人帮她上的——然后史密斯夫人就把她的口红堂而皇之的，占为己有了——她把口红直接塞进了胸部，云片羽根本不敢开口讨要。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宛如出场明星般对待的云片羽用眼神询问戴纳夫人，她可一点也不敢动，甚至不敢吸气，束腰马甲太恐怖了，简直是铁处女的简化版，她呼吸不畅啊，肋骨好疼啊。怪不得加勒比海盗第一部里女主会掉进海。

戴纳夫人用扇子掩着唇角笑而不语。

“你看如何？”等到六位侍女停手，史密斯夫人将忐忑不安的云片羽推到一面落地镜前。

云片羽惊讶的看到，镜子里面站着的，是一位欧式宫廷风格的古装美人，身材高挑挺拔，穿着的多层裙边设计的蓝白条纹连衣裙剪裁十分得体淑女，她的黑发被梳理在脑后扎起，并佩戴着大红色的蔷薇花发夹以及一圈珍珠发卡，虽然发型典雅，可女子的眼眸却深含着一道犀利如刃的暗光，使得原本该被长裙衬托得温婉恬静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坚毅，如果不是口红的颜色艳丽如血，云片羽都不确定这个气质宛如临霜蔷薇般美丽凛然的女性会是自己。

什么时候，非常男人婆的自己，也能打扮出几分女性韵味。

云片羽一时发痴，傻傻站在镜前不动，而她背后，戴纳夫人一行人更是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夫人，我不明白，你们这样是什么意思？”好久之后，云片羽才恋恋不舍的转头，询问。

“这是玛利亚为你参加薇薇安小姐的成人礼设计的礼服，既然城主亲自邀请你去，那么你可必须表示出你对城主及他家人的尊重，同时，这也是你踏入上流社会社交圈非常重要的时刻。”戴纳夫人说，她走进几步，眼睛又将云片羽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愈发的满意。

“可我已经订制了礼服了。”云片羽杀气腾腾的瞪向玛利亚：我要求的带黑披风的晚礼服呢？这套怎么配她的威尼斯面具？！！！

后者好无业界良心的耸肩：“抱歉，在衣服选择上，我也倾向戴纳夫人和史密斯夫人，你得穿几件女装来放松一下了，总是以男装而使自己精神绷得紧紧的话，你迟早会垮掉的。”

“什么？我很好！”

“云，我们都知道，你很努力，为了沙威廉，你这样拼命，”戴纳夫人走上来，温柔的拉住云片羽的手，眉宇间是满满的怜惜与同情。

经数月的相处，戴纳夫人看得出来，云片羽对她儿子，是真心实意的。一个女人如果不是爱一个男人爱到深入骨髓，她是不会这样拼命的严格要求自己的。

这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女人，无论从血统、身份、学识还是体质和社交方面，都与她的儿子截然不同，完全不一样，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但是他们在某个地方相遇了，迸射出爱情的火花，这或许是爱神善意的恶作剧，也或许只是单纯的一次意外。

可是，云片羽是认真的。

“我原本觉得，沙威廉有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倒也不错，不过……我现在是渐渐明白了，他为什么会与你私定终身……”

她清楚，云片羽肯呆在府里这样帮助他们，无疑也是为了得到她、得到戴纳家族的认同，认同她与沙威廉的恋情。她所做的，并不是苍白无力的表白话语，也不是用财富家室来炫耀，她只是纯粹的，直接明了的想要用她的能力，在身份阶级分明的现实社会中，证明她配得上一位贵族少爷。

为什么艾瑞西亚小姐宁愿绝食饿死也要与爱人抗争获得结为夫妻的权利？因为她认为，爱与身份阶级无关，爱只与心、与灵魂相关。

如果两颗灵魂真心的相爱了，那么，分开他们，不就是一件罪恶的事情了吗？

“夫人……”云片羽错愕良久。

“好了，现在该由我来帮助你。”戴纳夫人转头，让眼角的一点点眼泪快速消失，她说：“这套裙子我很满意，你们意下如何？”

“嗯，非常不错。”史密斯夫人的眼睛在云片羽的腰部流动，这让后者紧张。“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她说。

云片羽松口气，她最怕夫人说一句‘腰部可以再收紧点’。

玛利亚得意洋洋的介绍：“云本身的架子很棒，和一般小姐们比身材稍显高大，肩膀也略宽，但她有一对非常漂亮迷人的锁骨可以弥补不足，因此我才设计了着道V形领口，显出她的锁骨与肩膀线条，配上缎带与珍珠……她的腰部曲线很美，若增加腰带或蝴蝶结只会显得沉重拖沓，所以我就取消了……”

她巴拉巴拉的说，两位夫人连连点头。

“……尤其是胸部的条纹拼接设计，可以造成视线错觉，再加上大蝴蝶结遮掩，这样云你就完全可以放心外人绝对不会发现你的胸部尺寸居然是孩童尺寸。”

“那我还真该谢谢你啊。”云片羽顿觉玛利亚补刀成功让她失血HP500。

“不用谢。”玛利亚豪迈的说：“而且你不觉得它与你的高跟鞋特别般配吗。”

接着，戴纳夫人和史密斯夫人又拉着云片羽，就头饰、首饰、手套、扇子等细节问题讨论，她们不厌其烦的拿出一套又一套发卡和宝石首饰给云片羽带。反正发卡是云片羽自己的，而宝石首饰则是戴纳夫人与史密斯夫人的，这样时间又花费了半小时，云片羽偷偷解松了束腰马甲，不然她早缺氧昏倒在靠椅上。

她不太适应女装，自从中学开始，她的内心就逐渐不排斥自己的外表了，反正班上的那些妒忌她帅气的混账男生们给她起‘野人’的外号，虽然她气得和对方打过几次导致外号因此坐实了，被老师批评教育父母安慰后，她便一门心思专心学习，等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后，她干脆穿起了男装，走中性美人路线，正所谓走自己的路接受同性的爱慕，让交不上女友的别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所以像化妆品、首饰、衣服这类女孩们热衷的话题，她鲜少参与，只不过被同寝女士拉去当男伴逛过几次街。虽然她也喜欢首饰和化妆品，但更多的是给其他人打扮，而是装点到自己身上。

何况孑然一身的来到这个世界，她更需要男装来增添自己的强势。

只要沙威廉喜欢她就行了，她不需要在意别的男人的评论。

想至此，云片羽意兴阑珊，静静由着她们挑剔一件件首饰。

又过了好一会儿，管家汇报，说是城主突然造访。云片羽立刻起身，以此为借口逃离了偏厅。

云片羽提着裙子匆匆出了府邸，见到了站在大门外的城主，后者看到她的装扮时足足愣了十秒钟。

“云小姐？”城主迟疑的问。

“是我。被吓到了吧。”

“不！不不不……我只是很惊讶而已，请别误会，你这样很好看。”他的蓝眸微微闪光，神情自然的又将云片羽周身飞速端详一遍，叹道：“很美……出人意料……”

嫌少被人当女人夸赞的云片羽很不适应。

然后，她就注意到城主做了几个深呼吸，一双明亮的蓝眸更是困惑的转动，像是在捕捉什么不明确的东西。

哦，刚才那些侍女给她喷了香水的。

云片羽尴尬得脸都红了。

城主显然明白了，他善意的笑了。

她更尴尬了。

“请进。”云片羽赶紧领着他进门，两人一同穿过长廊。

今天的长廊，似乎格外的长啊。云片羽走在城主前方，一直垂头不语，她真后悔为什么不换套衣服出来！果然，她还是不适合女装，尤其这种梦幻淑女装！

“云小姐，你今天的着装……”

“只是意外而已！”她马上解释：“玛利亚做的新裙子，要我做模特……这不是我打算穿去庆功宴的那套……”糟糕。

城主一听，愣了愣，转眼带起丝丝浅笑。

云片羽继续埋头往前走。

“片羽，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好吗？”城主突然说。

“好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是熟人了。

“你收到薇薇安亲手写的请帖了吗？”

“收到了。”

“太好。如果你是打算穿着它去参加薇薇安的生日宴，那么宴会上恐怕一半的贵族小姐都得不到跳舞邀请。”良久后，城主缓缓说道，同时，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盯着云片羽脑后盘起的黑发，云片羽一贯以短发示人，从不佩戴发饰，如今特意盘起的黑发有了发带与发卡的装饰，衬托出她如天鹅般雪白纤细的脖颈，还添了几分淑女温婉的感觉，后背也是V型设计，开在后颈下一寸半深度的V领中裸露出一片雪白嫩滑的肌肤，一对形状精致的蝴蝶骨若隐若现，而凸起的脊柱骨更是在薄薄的肌肤下诱人的笔直往下，深入至V领深处。

城主默默想为这条裙子的后背设计奖赏裁缝，同时略遗憾V领开得不够深。

云片羽尴尬的将城主领到了戴纳夫人那里，城主向两位夫人行礼并说明了情况。原来是薇薇安返回了家中，便将巴卡出题为难餐厅的事告诉了哥哥，于是城主便前来戴纳府邸。

“关于这件事，我会去告诫马卡罗伯爵，他最近对他儿子太放纵了，这样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实在不像话。”城主说，看来他是真生气了，一贯文雅的他眼神已露不快，连着语气都加重了。

戴纳夫人不说话，一味拿银勺搅动杯子里饮品。

“请您无需担心，先前是我忙于建设城中防御才忽略了这类事，实属不该。”城主又和颜悦色的说：“我向您保证，今后，马卡罗家绝不会再有意打扰你们的平静生活。”

“那就多谢城主大人了。”戴纳夫人说。

“这是分内之事，不必挂怀。”城主端起白瓷杯，却没喝：“说起来，怎么没有看见菲克斯？”

“他去演武场练习去了，最近忙于家中的事务，疏于训练，今天正好要补回来。玛姬，去叫菲克斯过来，城主大人造访，怎么能不出来接待？”

“不必了，我也就是过来问候一下夫人您，菲克斯如今逐渐成熟了，就连薇薇安说，他越来越有戴纳男爵的风度，遇事稳重，处变不惊，”城主微微一笑：“说这话时，薇薇安还显得十分开心，毕竟她与菲克斯是自小就相识，如今菲克斯能有出息了，薇薇安也跟着高兴。”

“大人您过奖了，薇薇安才是出色的人物，说起社交界的名门淑女。”

“我那妹妹，远看是很文静，其实也是个不愿被礼法拘束的丫头，否则当初也不至于拉着菲克斯半夜离家到广场上秉烛夜游了，这都是我这个兄长管教不严的错，唉，如今看着她逐渐长大，脾气个性却还没改，我不禁忧心，将来哪有人敢追求她？”

“薇薇安天真烂漫，心思纯真，这正是难能可贵之处。”

原来菲克斯与薇薇安他们俩还干过青梅竹马必有狗血剧情——半夜私会？云片羽默默的端起茶杯喝起茶。

“说真的，再等几天就是她的成人礼生日宴了，过完生日宴后，她就是成年人了，对于自己的未来能自由掌控，我也不想过多干涉，”城主一副无心的口吻说：“而且我也更不舍得留她，只盼着早日有人登门提亲，把她娶了去，我便能对得起离世父母生前的嘱托。”

嗯——？这是不是某种暗示……云片羽又喝了一口茶，注意起戴纳夫人的神色。

果然，戴纳夫人听了后，虽然依然神情温和，可唇角起了变化极小的弧度。

“城主大人，薇薇安才貌双全，品行温柔，且城中青年俊才无不倾慕，您又何来忧虑呢？”

“无奈我妹妹的个性倔强，我以前试着询问，她总坚决说还为时尚早，并且将来她会自己选。唉，被她一口回绝，我都没辙，只能期盼着她尽早能有意中人，也好让我这个做兄长的能为她仔细看看。”

戴纳夫人轻笑了两声，然后，此话题就在这笑声中止住，他们俩又聊起其他家常。

城主又坐了约一刻钟，品尝了戴纳家厨师最那手的枫糖酥饼后起身告辞，还是云片羽去送他。

两人走出了花园，上马车前，云片羽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个黑盒子交给城主，请他转交给薇薇安。

城主当面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双黑色尖头皮鞋，鞋跟细细高高，款式简单，线条优美，绝对是穿衣百搭。

“为什么不等到生日宴会上送出？”城主问。

“这只是先前我答应给薇薇安的鞋，她的生日礼物我另备有其他。”云片羽说：“请转告薇薇安，若她想在生日宴会上步行优雅，那么必须先提前穿高跟鞋训练几日，但每天只能穿两小时，切记。”

城主收下盒子，登上马车，可又忽然转身下来，对云片羽说道：“如果那天不是你点醒了我，我仍然要因困惑而止步六级多年。这份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他日一定会报答。”

“可城主大人不是已经谢过我了，广场上的餐厅广告展示不就是吗？如果不是您帮忙，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开业。这样的感激已经足够了，您不用太在意。”云片羽故作轻飘的说。在她睡醒的当天，薇薇安登门拜访，抱着她感谢了足足一下午。

让一个大人物欠自己的人情确实不错，但云片羽也不想就此利用城主和薇薇安这对让她颇有好感的兄妹。

“不，你的这份大恩情怎么可以用这样微小的方式报道呢？”城主又靠近一步，他的眼眸流露出真诚与热情，他说：“我与本地魔法公会会长相识多年，若你是因为什么难事不便去公会，我可以代为效劳。”

“谢谢大人。我并无任何事要去公会做。若是将来有事，那到时还要麻烦城主了。”云片羽说。听城主一提醒，她才想起来，来双月城这么久，当地的魔法公会还一次都没进去过呢。不过公会里又没有暗系徽章，她自身也没事找他们，去了只打个招呼就走人，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的。”城主说：“此外，我有个不情之请，虽然只是不情之请而已，但如果你能穿这件裙子去参加薇薇安的生日宴，那一定会给她意外的惊喜，至于我，身为主办者也会倍感荣幸。”

什么？他是在说反话吗？云片羽困惑了。

见对方非但没笑反而蹙眉，城主感到一阵遗憾，之后踏上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