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薇薇安的成人礼（二）

菲克斯送出的礼物果然在大厅内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三阶风系啸月银狼蛋，还具备晋级的潜质。

这可让风系体质的薇薇安高兴不已，她早就考虑过饲养魔宠，但最近几年一直忙于潜心学习以及没有思考好选择何种魔兽，于是就迟迟没有饲养。现在，菲克斯居然送给她一颗啸月魔狼的蛋，啸月狼幼崽可爱，成年狼则威武，别说薇薇安动心，就算旁观的一些风系法师身份的贵族也眼羡。

不过为什么区区一个三阶的魔兽蛋会如此受欢迎？如果是更高阶的不是更好？其实，倒不是说高阶魔兽蛋就稀缺到完全没卖的，所以市面上出现个低阶的蛋也会遭人哄抢。

这主要因为，低阶魔兽，容易培育，成活率高。

虽然高阶魔兽厉害，但由于高阶魔兽幼崽的生长周期长达百年甚至数百年，人类的寿命远远跟不上，所以即便得到了，也很难在有生之年将它培育到成兽等级，而一个高阶的魔兽幼崽，还不如一个中低阶的成年魔兽在战斗中对主人的帮助大。

而且高阶魔兽往往口味挑剔，难以伺候，尤其是幼崽更是如此，有的虎狼一类的魔兽只吃某一种动物的肉，别的一概无法消化，其中最麻烦的一类魔兽比如八阶银眼冰花豹，幼崽出生了也必须喝母豹的奶水才能存活，还必须呆在气温终年低于十度的寒冷地方才不会中暑，所以至今没有人成功养育过。此外，想要加快高阶魔兽幼崽的成长，就必须给它喂食同系别的魔晶，这绝对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就算是一般的小贵族也难以承受。

所以，高阶魔兽蛋往往有价无市，还不如中低阶魔兽蛋好。

不过，也有人死心眼非要高阶魔兽不可，比如在西南方的一个小国的王室，花费三百年五六代人的时间精力将一只八阶水系魔兽蛋成功培养至成年，如今这只魔兽成为国家稳定与展现国力的标志之一，然而王室付出的心血与钱财也令人咂舌，连三大帝国都不愿效仿。

现在，菲克斯送出的三阶风系魔狼，论等级比五级法师的薇薇安要低，这样订立主仆契约轻松容易，又正好同是风系相配。最重要的是，它的父亲是一只进阶过的魔狼，这样它就拥有优秀的血脉，将来进阶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小姑娘捧着魔兽蛋抬起头，翠绿的眼眸轻轻扇动，极度喜悦的情绪在她的嗓音中轻快的溢出：“这无疑是今年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就这样，菲克斯赢得了与薇薇安共舞的机会。

悠扬抒情的音乐再度响起时，菲克斯牵着薇薇安的手步入舞池，他表面镇定，其实心跳极快，这不是他第一次握住心爱少女的手，可他心中日夜增长的爱意使今夜注定会成为他记忆中印象深刻的一夜。

云片羽在长桌前，饶有兴趣的品尝着蛋糕。

旋律飞扬的舞池中，菲克斯与薇薇安翩然起舞的身姿是如此的美丽夺目，湖蓝色的男士礼服与粉白色的长裙相配完美，他们的舞步同样高度契合，凝视着彼此的神色带着笑意，而在旁人眼中，他们已然属于彼此。

菲克斯的蓝眸透出深情，就像一汪能溺死人的浅蓝海洋，使云片羽不可抑制的想起了沙威廉，他们兄弟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的表现真是如出一辙。

“菲克斯是个好孩子，”城主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打断了她的缅怀：“我听薇薇安说，她起初还曾经担心你与菲克斯的关系搞僵，但现在看来，她完全无需担心。”

“他是我的小叔子，虽然脾气个性差了点，但他终究是沙威廉的弟弟。”云片羽回答：“我也把他当弟弟看。”

这一句话发自云片羽的内心。在她的原世界，她的弟弟，也是从小跟她不对付，但在外很维护她这个姐姐，还跟她的大学男同学打过架，就因为对方骂她不男不女。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建立。对了。我能冒昧的问问，你那件蓝白条纹的裙子在今夜之前出了什么问题吗？”突然间，城主转变话题。

云片羽没想到城主居然还惦记着。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花，那天只是贸然挑选。”城主又说：“看来，你确实不喜欢。”

“我最近两天有长高了，裙子的尺寸不合也不好改动，所以玛利亚给我做了新的。”云片羽故意用手指理一理衣领，说：“大人您送我的花的举动令我受宠若惊。其实您真不必在意，我当时所说几句话全是无心之言，您能晋级成为高手全是因为您多年的苦练技艺。”

“我们不过三五天不见而已，有必要疏远到使用敬称了吗，”城主说：“我必须说，今夜，你依然是宾客中最耀眼的女性。”

“谢谢。”云片羽眨眨眼，刻意不去琢磨城主的话。

她今夜所穿的是一套海军蓝的男款衣服，款式略特别，整体衬得人英姿飒爽的同时又暗含杀气，肩部和腰带处有金黄色的刺绣纹章，并配白手套与黑色长靴，体现着禁欲视觉美。城主不知道，在云片羽的世界她的这套衣服，是军服。虽然玛利亚把它修改成了这里流行的风格，但依然看得出原版的痕迹。

云片羽今日穿着它，代表了隐形宣战。她不知道那个害了戴纳家的人是谁，但他一定在这里。

没准，他也正注视着灯光奢华音乐优美的大厅与翩翩起舞的众人。

她的视线又落回舞池，菲克斯与薇薇安的双人舞即将结束，接下来是，众人一同享受美好舞会的时刻。

“下一支舞曲中，我是否有荣兴可以邀你共舞？”城主问，同时，他的右手已朝云片羽做出邀请。

“抱歉，我可是为了能与薇薇安跳舞而卯足了劲学习了半个月的。”她说：“可当我作死的穿着这双高跟鞋站了两小时后，我决定今夜只坐着，无论谁来邀我跳舞都不行。”说完，她就坐到了旁边的软垫长椅上，并毫不优雅的斜伸着腿，让双脚从鞋子的酷刑中摆脱。

“真的吗？即使我也不行？”

“即使是方伯主教也不行，实际上我就是在躲他。”

城主大笑，这次，他眼眸中透出的笑意比以往在人前所展示的公式化微笑中明显多了点温柔的、真诚的东西，使他的魅力更显迷人。

“看来，今夜我也找不到舞伴了。”说完，城主就坐到了长椅的另一头。长椅并不是很长，所以两人的间距其实很近。

云片羽看了他一眼，城主目不斜视的望着舞池中旋绕相拥的人影，并从路过侍从的盘中取了一杯葡萄酒，独饮。

云片羽也重新搜寻菲克斯的身影了，那小家伙又一次消失了，同样消失的还有薇薇安。

然而两人间不说话不对视的场面没维持多久，马卡罗伯爵带着他儿子过来找回场子了。

“城主大人，我得先向您道歉，我并无意破坏薇薇安小姐的成人礼，”马卡罗伯爵向城主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再开口道歉，然后话锋一转，怒意满满的只向茉莉：“但这个可恶的异族法师的所作所为实在令我无法容忍！”

这时，第三支舞进入了结尾，他的嗓音恰好盖过了渐消的音乐，所以大厅中众人纷纷侧目看来。

城主有些不悦：“伯爵大人，片羽是我的客人，你这样未免太无礼了。”

“城主大人，我确实深感抱歉，但我的家族尊严使我完全不能容忍这口气。”马卡罗又说道：“片羽.云，你居然在这样重要的宴会上，偷窃了我儿子本要赠送给薇薇安小姐的生日礼物！一颗六阶风系魔晶。”

六阶！这下人**头接耳，一些不利的声音渐渐产生，甚至有人开始对云片羽指指点点。

“抱歉，你是说魔晶？”云片羽看着自己的指甲，说：“我戒指里倒有一堆，不知哪个是你的。”

“你抢夺可是高阶魔晶！绝不是普通魔晶能比的。快都倒出来让我们看看。”

“笑话，我戒指里的财物凭什么要拿出来给你看？何况你所说的魔晶，才区区六阶，哪里算得上高阶，马卡罗伯爵你可真没见识过什么市面。看清楚了，”云片羽右手反动，就像魔法师变牌一样在手掌翻动间变出了一颗核桃大的绿色魔晶。

“对！就是这颗，你居然还敢光明正大的把它拿出来！城主大人，请您为我做主，严惩这个强盗！”

“我说看清楚点，伯爵大人，这不是六阶，是八阶，不过它确实是风系。”

八阶！这下大厅里响起一片惊呼，迅速间有数人围观过来。

八阶魔晶，即使在帝都的拍卖行也是珍贵之物，起拍价从不低于一百五十万金币！

“你怎么会有怎么珍贵的物品，哼，一定是你从别人那里窃取。城主大人，还有克鲁特法官大人，我要求严肃搜查这个异族女人，看她是否还盗窃了他人的财物。”

“抱歉，这是我老师离开时给我的财富中不那么值钱的一颗。”云片羽很不客气的，对着魔晶哈口气，然后就拿到袖子上擦来擦去，仿佛它只是一颗玻璃球。

众人中瞬时投注来不好的眼光。

城主也惊呆了，毕竟这颗魔晶价值快超过双月城一年的税收。

云片羽也能感觉到史密斯夫人一定思考着让她重修礼仪课。

“还有，马卡罗伯爵，如果你认为我偷窃了你儿子巴卡的东西，那么就请拿出证据，否则你无权搜查我，还有，如果你有正当理由搜查了我却没找到魔晶，你必须，做出对我的赔偿。”云片羽说：“那可不是区区一颗六阶魔晶就能解决的。”

她的语调很轻，眼眸中却翻滚着滔天的血海。

“哼！像你这样的血统卑贱的恶徒，你倒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无辜！你攀附着戴纳家族才有资格站在这里，但你永远也没办法像我们贵族一样的高贵正直！”

“伯爵……”城主阴下了脸：“片羽是我亲口邀请而来的客人，你在我的府邸中对她无礼，是对我这个主人有什么不满吗？”

“不是的，城主大人，我只是无法再容忍她的所作所为。”

“已经够了，如果你不希望我请你们父子二人离开，就请将这件事就此终止吧，至于你送的礼物，我就当替薇薇安收下了。那颗魔晶很珍贵，谢谢你费心思了，马卡罗。”

“城主大人，”云片羽忽然说道：“感谢你主持正义，但是，这件事闹到如此地步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盯着马卡罗伯爵，大声的说道：“诸位贵族请为我做一个见证，我片羽.云，要向马卡罗伯爵提出决斗！”

一时间，马卡罗父子愣了，城主以及随后赶来的薇薇安和菲克斯也呆了呆。

方伯主教站在人群中，注视着茉莉的举动，若有所思。

马卡罗伯爵回神后，狂笑起来：“哈哈哈！真是荒谬，我今天居然看到了如此奇怪的场面，一只蚂蚁要向公牛挑战？可笑！云，你虽然是一位魔法师，但没有爵位，没有身份，连帝国公民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向我，一位帝国贵族提出决斗！对于你这种侮辱我家族荣耀的行为，我完全可以……”

“你的滔滔不绝的话掩饰不了你胆小如鼠的个性。”云片羽打断道：“老鼠总是喜欢在黑暗中捣鬼，因为他们永远上不了台面。还有，我本来也不情愿的，毕竟你是一介奴隶商贩发家的家族，即便是胜利我也丝毫没有成就感。”

真毒！菲克斯默想，这一句‘奴隶商贩’简直是当众扇马卡罗一巴掌。

“够了！你知道你将会为今天所说的话付出怎样的代价吗？”马卡罗伯爵的脸果然发青了：“我会让你血染长街，因为我不能让你低贱的血污染了城主大人的宅邸。”

“马卡罗。”城主语气再度加重：“我命令你拒绝片羽提出的决斗。”

“城主大人，您不如先听听我提出的决斗方式吧。”云片羽高声说道：“武斗是战士与魔法师们的惯用方式，也是维护他们的荣耀与声誉的方式，但在今日，在一位可爱天使的最重要的成年礼上，流血的武斗是不合时宜的，因此我们文斗，以戏剧来决胜负如何？”

“戏剧？”不只马卡罗伯爵，其他在场人士也糊涂了。

用戏剧怎么决斗？

“自古商人们解决纷争的方式众多，其中以比试自己商行推出的新戏剧来决定胜败，是最精彩又最受人们欢迎，因此我们也斗戏，你的家族以及我两方，各写三部戏，在一个月后于城中上演，每部戏上演一周时间，并依次进行观众投票，最受人们追捧最精彩的那一方获胜！马卡罗，你意下如何？”

马卡罗伯爵没说话，一双小眼睛里不知算计着什么。

而在旁的众人，大致是清楚怎么一回事了。

双月城的贵族和别处的并无不同，对绯闻八卦和新鲜故事都格外喜欢，来此的不少太太小姐都认识云片羽，这得益于前段时间的婚纱宣传以及她被教育出的良好礼仪，同样，很多人也清楚云片羽与戴纳家族的关系，以及戴纳家族与马卡罗家族最近的恩怨，对于谁对谁错，人人心中均有天平。

这时云片羽突然说要与马卡罗伯爵决斗，自然被许多人认出，尤其女士们对她印象颇好，反观马卡罗伯爵那肥胖衰老的模样以及他儿子那好色的名色，令人顿生厌恶。

很快，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开始对马卡罗伯爵不利了。

“这个方法我喜欢！决斗是一位贵族一生中必须遭遇并且不可以拒绝的邀请，而只是以戏剧来决斗，不涉及一丝一毫的血腥刀刃，听起来就令人期待。”薇薇安拍手赞道：“哥哥，你看呢？”

“嗯，”城主沉吟道：“戏剧是文学表现的一种精华，也是古往今来最受人们喜欢的娱乐，我也觉得在我妹妹的成人礼上，两位提出以戏剧决斗，颇有几分风雅意味，我敢肯定无论你们的胜负如何，将来必为传做一方美谈。”

“好的。”马卡罗伯爵说：“斗戏就按你说的来，但是你能拿什么做赌注！戴纳家的精神修炼法吗？”

“不，我的赌注是这。”云片羽漫不经心的捏着八阶魔晶：“不过马卡罗伯爵，你能拿得出同等价值的赌注吗？”

马卡罗伯爵的嘴唇抿紧了。

八阶魔晶价格不下一百万金币，等于马卡罗家族名下所有的庄园、田地和林地的总价值。如果马卡罗伯爵输了的话，他会比戴纳家更穷。

云片羽啊，出了好一张怪牌。方伯主教摇头轻笑。

“不行，这个赌注还是太轻了。”马卡罗伯爵摸着胡子说：“我愿意把赌注再提升，赌输了的人必定当赢家的仆人，时间是一天，输家服从赢家的任何命令。”

这不行！菲克斯一听就要开口。

“好。我答应。”云片羽说。

马卡罗伯爵得意了，他冲城主鞠躬道：“还请城主大人做我们决斗的见证人以及裁判，可好？”

城主望向云片羽，那溢出关切的眼神显然是在劝她再三思量，但云片羽直接点点头。

“好的。”城主说：“既然你们都对此无比认真，那么我便愿为你们之间的这场文雅和平的决斗作见证人。不过我要规定一条。无论谁胜谁负，赢家的赌约命令不能涉及危害到输家的生命，也不能命令输家去做伤害他人或违法乱纪的事。”

“我当然不会。我们马卡罗家族一贯是正直、清廉、公平、仁善的贵族。”马卡罗伯爵盯着云片羽，语气掷地有声的说：“我只想为我儿子讨一个公道。”

“我也正想讨个公道。”云片羽说。

她心中的黑鲨，从漆黑幽深的海底浮出，张开了满口森冷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