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查案突破

光明教堂后厅，加德牧师穿戴兜帽披风，为同样衣着打扮的云片羽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如同隧道般狭长的台阶，通往地下黑暗的房间。

“请小心脚下。”加德牧师率先下去，随着他的脚步，墙壁一侧悬浮起一颗颗棒球大的光团，将螺旋式的台阶照亮。

知道对方不喜她，云片羽便没问‘大白天的怎么又是非要到黑暗密室里偷偷摸摸？’。

她跟着穿过狭长的通道，抵达地下，又是一扇石门，石门打开后，就见一处空间宽阔的石室。

石室中间有一张黑岩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具男尸，方伯主教就站在石台旁，同样的兜帽披风下是纯白刺绣金线的长袍，而石室上端，正悬着一盏水晶魔法灯，照亮了整个空间。

“你们究竟有几个密室？我比较喜欢上次我们呆的那个。”云片羽稍微呆滞了两秒才进入，因为这间室内的摆设让她想起了亡灵高塔。

她走近石台，石台上的男尸正是车夫。

云片羽不会问方伯主教是什么把尸体从治安队手里弄过来，她只问：“等会要还回去吗？”

“是的，所以不能弄坏了。”方伯主教说。

“放心，坏了我也能再次修复。”

“那就好。”

今日一早，方伯主教就送信过来，请她研究案件，云片羽便匆匆解决早饭，只和菲克斯说了一声便出门。她到教堂才知道方伯主教把尸体弄过来了，其实治安队也有专业人员会负责验尸，所以若能找出什么线索官方也肯定找到了，现在方伯主教再借过来检验，不知道能找到什么。

验尸之前，方伯主教拿起玫瑰珠串为死者念诵祷告文，等他念完，抬眼瞧见云片羽来到另一侧站立，将左手按在对方的额头。

“虽然我不知道杀你的人是谁，但我向你起誓，我一定为你报仇。”她说：“所以，请你去往冥界吧，在那里你将获得安息。”

平复心情后，她主动让开，加德牧师推来一车的书籍，方伯主教从中拿出一本很厚的硬壳书本，翻开泛黄的纸页，拿着里面手绘的画与尸体上的伤口做对比。

云片羽也早留心过车夫的伤，尽管她用暗系魔法将死者的身体恢复到刚死时程度，但伤口不会复原。车夫脖子和胸口处的致命伤不像利刃而更像是猛兽的爪子所致的创伤，方伯主教也肯定是如此想，才会查阅书籍。

“昨天的闹事者查得怎么样了？”方伯主教一面翻书一面问。

“有进展，你猜跟谁有关？”

“暗妖。”云片羽笃定的说。

“你一定也派人去查了吧。听说最近暗妖几个分帮派被某蒙面人一锅端了，人都捆起来送监牢，使他们的生意地盘皆受损严重。”

“一定是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云片羽一本正经道：“不知是哪位正义的游侠路过本城市行侠仗义。”

方伯主教笑笑不说话。

云片羽陷入沉思。

昨天晚上赤火回来，报告那几个聚众闹事的人是街头地痞，他们属于一个小混混团体，而这个团体又是受黑帮暗妖的一个小头目指使。

上一次，赤火说是暗妖的头目海德萨姆杀死了马卡罗伯爵，现在，暗妖又派人找玛利亚和戴纳家族的麻烦。这是出于何种目的？看来，她让绿风和黄土轮流骚扰暗妖的行为还是惩罚得太轻了。

云片羽再派赤火去暗妖的领地去搜查，看能不能找到失踪少女的线索，既然暗妖拿失踪少女的案件来闹事，没准他们本身就和这案件有关。

但数天以来，她先派黄土在城中寻找罗宾逊夫妻，后昨日又派赤火到暗妖的底盘上悄悄搜查，人一个都没找到，前者差点引起地方上的隐性强者关注，险些触发战斗，后者目前也暂无收获。

包括艾丽西亚在内，一共四个女孩里，共同点有三：一都是女性；二都容貌出众；三都穿过婚纱。

此事十之八九肯定与婚纱与时装秀有关！这无异于是云片羽间接害了她们！还有罗宾逊先生和这位车夫！

如此她怎么会不恨得咬牙切齿，真希望能快点找出任何线索，倘若真能确定与暗妖有关，她立马就带着四大魔偶杀上门去！

既然方伯主教主动邀她过来，云片羽便凑上前去看，这本书大得赶得上《大英百科全书》了，里面的画页上居然手绘了无数尸体与血肉创口，并附加密密麻麻的文字解说，再多翻几页，居然出现一个恶魔形态的人，额生双角、背展双翼，且面容狰狞如蛇，裂至耳根处的嘴里伸出长长的蛇形舌头。又翻一页，是另一种丑陋的生物，上半身是男人的模样，下半身却是有双蹄的黑色野兽，这个半人半兽的东西，他有四只尖爪，两只右手里握着刀，另外两只手里抓着血淋淋的心脏与肝脏，并且怪物在一口口的啃着它们，在这正进餐的怪物右下方，除了好几排文字外，还配了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女人的图。

有必要画这么逼真吗？云片羽感慨。同时问：“你是不是有了怀疑的对象？”

“嗯，可能是魔族所为。”

“何以见得？”她惊道，人间现在还有魔族？

“我曾有三次与魔族交战的经历，对它们印象深刻，魔族会在被害者身上留下独特的痕迹，你可以称它为魔气。这种魔气在空气只能短暂停留就会消失，但它偏偏极容易与尸体的死气混合到一起，变得稳定，能长期保存。我昨天鉴别出这具尸体上残留有魔气，虽然微弱，但可以肯定。”

“可最后一次魔族进攻不是四百年前吗？哪来的魔族？”

“确实是四百年前，在当时我们的守卫军团几度苦战最终获胜，魔界与人间的时空隧道再次封闭，不过有部分魔族没来得及返回，遗落到了贝伦斯大陆上。所以战后，我们教会承担起扫除这些余孽的任务，大部分都被消灭了，不过还有些真的很能躲。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魔界与人间的时空结界偶尔会出现薄弱点，就像一个旧皮球，会出现破损变薄的地方，造成时空裂缝，低等的魔族偶尔会通过那些微小的裂缝来到人间作恶，他们往往也会被我们揪出来干掉。”

“懂了，那这书是你们教会内部的资料文献？”云片羽问。她以前来光明教会借书，加德执事就告知过她，书房里哪一排书架的书是不能碰的，而方伯主教手中的这一本就是那书架上的。

“你猜的很准。这是记载有魔族相关资料的书籍。从第三神纪元至今，与魔族数次作战，那是贝伦斯大陆上所有生灵共同的苦难岁月，黑暗阴森的痛苦成为了记忆中难以忘怀的伤痛梦魇，有的人会疯掉，有的人会用一蹶不振，而有的人，会将他对抗魔族的经验传承下去，成为引领后人穿过黑暗的指路灯。”方伯主教轻柔的摩挲着书页的封面，眼底满是尊敬。他说：“清除邪恶，时刻警惕魔族是我们教会义不容辞的重要职责，因此，拥有详细的魔族情报会为下一次战争的取胜带来捷径。这便是数代与魔族有深刻认识的英雄留下的重要史料之一，里面巨细无遗的记录了我们所面对过的每一种魔族，他们的样貌、个性、能力与弱点。”

他扬起厚厚的书本，以貌似随意的口吻说：“我可是一位主教，自然能持有这样珍贵的资料，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不是孤本，这本只是数本后人的重复手抄本。每位主教皆有一套。而在圣希凡尼的图书馆里面有更多。”

云片羽张着嘴巴，良久之后才合拢：“那过后可以借我吗？”《魔族大百科全书》吗？！！

“不行。”方伯主教又打开书，说：“你可以帮我扶住它，主神的翅膀，它可比艾玛杂货铺里的那只猫还重，因此我喂过它很多次，但只抱过它一回。”

“我也喂过。”云片羽说完，上前为他分担一半的重量，那只猫她见过，开在广场隔壁街上的杂货铺，艾玛婆婆与她的猫，主人与宠物一样肥胖，也同样受人喜爱，云片羽也抱过那只懒惰又温顺的猫咪，肉肉的，毛茸茸的，不过真的超重，想必主教大人抱它时也同感。

不过这书并不如猫咪那么有手感。

云片羽捧着这本珍贵的魔族资料，光明教会在她心中的印象分忽的拔高了点。这样认真的态度，不能不使人肃然起敬。

同时她对方伯主教有多了一分好感。在起初发掘共同话题上，她心知方伯主教有刻意博她欢心的小举动，但他的人品值得信赖，所以云片羽也就顺水推舟与他结成朋友，这其中或许带上了一定谋取利益的因素，可他们双方之间也存在维持真正友谊的必须基石——信任。

今天，方伯主教请她过来，当她的面验尸并告知她夜魅一事，无疑是想试探进一步的结盟。

看来，她应该更多的信任方伯主教，日后要不要交他用手机？

两人各端着‘魔族百科全书’两侧，靠近尸体开始比对脖子上最明显的那道伤口，方伯耐心的一页页翻阅，一本书翻完又换一本。

尸体的致命伤在脖子，车夫就是被强行扭断颈骨而死，但最清晰的伤痕在左肩，皮肤上有四根细长尖的深痕，能大致看清细爪的轮廓，且伤口边缘更呈现类似火烤的焦黑色，可细看焦黑色的伤口内层由是青紫色，而靠近尸体，除了尸臭味外还掺杂了焦糊味，这种焦糊就像把草莓胡椒和袜子混合烧烤的怪味。

在验尸上，云片羽是个大外行，所以她一声不吭的等待方伯主教的检查结果，后者先是翻书，然后让加德牧师又推来一车药瓶和魔法卷轴，方伯主教先在一个盘子里铺上一张光系卷轴，在从尸体的伤口处取了一点肉和碎骨放在卷轴中心的魔法阵上，在取了一瓶绿粉末的药瓶将药粉撒在上面，然后他念动咒文，启动了卷轴上的光系魔法。

白色光环亮起，血和骨头被药粉快速的腐蚀了，燃烧起蓝绿色的火焰，火焰烧了三秒就变成灰白色，再烧了三秒便消失，这时空气充满了草莓胡椒臭袜子的味。

“你下次要提前告诉我。”云片羽用手帕捂住口鼻嗡声嗡气的说，如果加德执事不在场，她肯定会兑换个防毒面具出来。

方伯主教这才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告诉云片羽。

虽然爪痕无法辨认，但通过尸体上附着的魔气，进行鉴别，是夜魅。

“你看出来了吗？对比创口图画，以及用‘光明鉴别术’鉴别魔气只符合两种魔族的攻击痕迹，一远古独眼小恶魔，二夜魅。前者是第一神纪元时代的恶魔种族，魔族中的贵族，数量极少，在最近三次魔族入侵战中，他们都没有现身参与，因此教会判断他们可能已经绝种。所以在城中闹事的，应该是夜魅。它是中等魔族，实力约是六级至地领之间。”

倒不算很强。云片羽问：“可万一是前者呢？我们应该谨慎的看待问题。独眼小恶魔很强吗？”恶魔中的贵族不可能不厉害吧。听说七十二魔将的最末尾也是地领上级。

“这点等我们抓到凶手时就可以判断了。书上有远古小恶魔的体貌特征描述，他们比矮人略矮，比地精侏儒略高，体型也与亚人类相似，长独角，有蝠翅，个性胆小懦弱，魔法攻击力不详，但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弱点是天生有崇拜强者的心理……换句话说，如果遇到，只要像吓唬小孩一样哇哇大吼，他们就会抱头鼠窜。”

云片羽黑线，又问：“夜魅呢？”

“书上记载他们外形酷似人族，但有尖耳和尖爪，除了两侧肋下生长一对蝠翼外，其容貌身材皆美丽，但也有部分夜魅的半人形半蜘蛛态，夜魅皆具有魅惑魔法，喜欢夜间活动，捕食俊美的男女生灵，以他们的生命力为食。弱点，对光系魔法的防御力几乎为零。所有杀掉它们的最好方法就是找一位光明骑士，当然了，对方的实力必须进入地领阶段。”

“照你这么说，我们面对是一只在人间存活了至少四百年的夜魅？”不知方伯主教与城主联手能否拿下，要不再加上赤火，然后她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做出个困住魔族的陷阱魔法阵出来？这样应该就十拿九稳了吧。

“是的，但也不用太害怕。”方伯主教误以为云片羽十分担忧，安慰她：“它是中下等的魔族，否则也不会在人间活这么久。贝伦斯大陆的空气和水质对魔族来说有害，等级越高的魔族越会水土不服。从尸体上残留的魔气判断，这只魔族的生命也已到极限，它很可能为了延续生命而抓走了少女。有些魔族拥有抽取其他生灵的生命力延续寿命的能力。”

云片羽听得脸色一暗，苦涩的低语：“这么说……艾丽西亚他们……是真的没可能生还了……”

不只方伯主教沉默，加德执事也低下头。

“我们要往乐观的方向去想。对了，”方伯主教又说：“你还记得我最后一次排演《亚当修士》时跟你提及的山体百骨案件吗？”

“嗯，记得。”去年山体滑坡发现数百尸骸白骨，据说牵扯到奴隶商以及贵族之间的黑色交易，而马卡罗伯爵极可能涉及中。

“其实当年在调查时还发现了一个不能公开的内幕。”方伯主教神色严肃道：“善后部门在收敛尸骨时发现了不属于人类的骨骼！”

“难道是魔族？”云片羽一惊：“夜魅？！”

“不是夜魅。当年我因为要替死者主持祈祷去过现场，我亲眼看过那些骨骼，它们绝不属于魔兽反而很像魔族，但我不敢完全肯定就是。因为骨头基本都碎裂腐化了，没有完整的可供对比。过后我拿记载的夜魅资料研究，认为它们不是，甚至无法肯定它们是不是魔族的尸骸，只能说是很像，它们不像人的骨头、也不像动物、魔兽的骨头，反而非常像，非常非常像是魔族的骨头。我本把这件事淡忘了，但现在夜魅出现了，要说两者间没有关联，不太可能啊。”

方伯主教的话令云片羽陡生疑云：像魔族却又不是夜魅的骨头，究竟是什么？又怎么会与奴隶尸骨混合埋葬？当时案件不是出了调查结果……

“城主知道吗？他就没调查？”她问。

“我发觉不对劲后就告知了城主，城主也本想深究调查，无奈那起案件深入后牵扯到贵族势力的黑色交易，城主迫于上流社会的压力以及民众舆论，只能逮捕几个奴隶商和小贵族后匆匆结案，有关怪异骨骼的事则完全被从报告中抹掉了，毕竟，如果不能调查得一清二楚，与其含糊的写进案件中使别人深究而引发舆论恐慌，还不如不写。这也是没办法的。”

“是吗？可是马卡罗也有参与百骨案吧？那他会不会知道那些怪异的骨头……”云片羽说着说着，一道灵光击中大脑，她脱口而出：“马卡罗死的当晚，可能有夜魅在场！”

“什么！”

“马卡罗伯爵临死当晚，我派了两个仆人去找他，想要让他心甘情愿的服输接受赌注惩罚，那时他没死，可是他的声带已经被毁得完全说不清话了，我的仆人告诉我，房间残留两种气息，一个是海德萨姆的气息，他杀了马卡罗伯爵夫妻二人。而另一个，我仆人辨认不出，但他说那股气息非常令他不舒服，他说那不是人间生灵的气息！”

事到如今她也索性将赤火见到濒死的马卡罗的事讲出来。

赤火的灵魂是百年亡灵，身体是由尸体炼制的尸魔偶，他说不是生灵的气息，但如果是亡魂的气息，他应该马上能辨认出来，但他也否定了。云片羽记起霍尊的笔记本里有记载，亡灵并不恐惧冥界，但它们对魔界乃至魔界一切魔物都极为厌恶，就好似灵魂深处对魔界气息的排斥。

所以要是当时有夜魅或别的魔族在案发现场，留下的气息使后来赶去的赤火感觉不舒服不是很正常？！

云片羽越思考越觉得合理，她飞快道：“我推测可能有一种解释，当年的奴隶百骨案件中混杂了魔族尸骸，不管是不是夜魅，总之就是某种魔物，而马卡罗正是参与者，他一定知道魔物潜伏在双月城中，但是魔物不是他的，而是另一方比他更强的势力的，就类似合作或者豢养关系。这股势力正是百骨案件的制造者，而它现在因某个原因派出海德萨姆杀掉了马卡罗伯爵，魔物一同去可能也是协助海德萨姆一方马卡罗伯爵脱逃。你觉得合情合理不？”

“确实很合理。”

“还有，一个城中先是出现类似魔物的骨骸，后又有夜魅现身，其中它们之间必然有关联不是吗？”

“这样啊。”方伯主教顿时沉下了面容，幽幽的说：“其实我也对马卡罗伯爵起疑了，虽然马卡罗嚣张跋扈，但他根本无法在双月城为所欲为，除开有我和城主这样的人在光明下警告他外，他显然还有所顾忌，行事才没有过头过火，而他所顾忌的很可能是来自黑暗的某股势力。这样就把他跟百骨案连接到一起了。”

“马卡罗很可能受命于这股势力。”云片羽说：“而海德萨姆就是效命这股势力的！后者又跟夜魅有重要关系！不用说了，我们马上去抓海德萨姆！”

抓到海德萨姆逼问出幕后黑手，说不定就能找到罗宾逊夫妻和三位少女！

至于用何种酷刑才能撬开海德萨姆的嘴？没关系，她对酷刑可是知道的很多，到时一样样试吧。

黑夜下，教堂后院中两道黑影踏墙飞出，快速向远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