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年轻来棺材铺子里搬棺材,自然也没什么讲究。
老伯将他们领到棺材前面了,几人就将棺材抬了出来,价格很公道,甚至可以说是便宜的过分了。
君篱留在屋里付完银子,再出来的时候,那个老伯没有再跟他们一起。顾浅生一脸嫌弃的站的离棺材远了好些。
“小哥,怕什么,都是新木头做的。”串子笑着打趣了顾浅生两声。
顾浅生冷着脸没搭理她。
君篱刚好从屋里走出来,听见他的话,“不用管他,走吧。”
几个人回返的时候,顾浅生不满的凑过去捏君篱的耳朵。“什么叫不用管我。”
君篱嘶声倒抽着气,“这不是我知道跟你说话你也不会搭理人家么,看我多了解你,快松手。”
顾浅生唇边挂着笑,“是么,我看你说的挺有道理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种动作很像女人,我只见过村里的四娘这么揪过别人的耳朵。”
顾浅生面上一黑,松开了手。
君篱揉着耳朵兔子一样蹿远了些。
顾浅生又追了上去,君篱用警惕的眼神瞄着他。
“不弄你了。”顾浅生看他这样的表情有些无语,“这棺材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快就选好了。”
“我又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那老伯进去之后就问了我一句,逝者是否自然死亡。”
“你怎么回的?”顾浅生神色严肃。
“我可什么都没说。”君篱有些无奈一摊手,“这帮小子抢着回了是,再说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自然死亡。”
“然后呢?”顾浅生食指弯曲,摩挲着下下巴,表情严肃。
“然后又问我是否是病逝。”
“好端端一个人,离寿终本该有好多年岁,总不能平白死了吧。”君篱摇摇头,“所以我就答了是,刚好走到这口棺材面前,老板直接就让我们搬出来了,有什么问题么?”
顾浅生似乎在想事情,听见他发问方才回过神来一般,嗯了一声。
君篱拍了下顾浅生的肩膀,转着手中的钱袋,最后往怀里一揣,跑到前面帮人换手抬棺材去了。
顾浅生慢慢吊在后面。
他总感觉,那个棺材铺有些不对劲儿。
难道是这段时间离了府,见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搞的他疑神疑鬼了起来。顾浅生按按发痛的太阳穴。终于不再继续思考,快步追了上去。
顾浅生第一次见到办白事。
他自小生活顺遂,表面上家人平安喜乐,暗潮涌动少有波及到他的,此刻看着众人忙碌悲伤的样子,他竟也生出了几许伤感。
入殓之前要由男丁买水为逝者洗身,虎娘家中没有男孩儿,这事儿村里的长辈没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帮忙的,着病死的人,入殓岂不是要沾染一身的晦气。
这几天刚念叨着老李的疯癫好了,虎娘一家时来运转,要过上几天顺心的日子了,好好一个大活人,发病时候还那么有力气的,转眼就这么死了,搁谁谁不闹心。
最重要的,谁都不知道人是怎么死的。
找了大夫,人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些出乎君篱和顾浅生预料的,这次虎娘并没有闹,他们帮忙抬着棺材过去的时候,虎娘正坐在李伯的床边,看着死了的人发呆。
像是魂儿丢了一半儿一样。
就像是叫谁给骗了一般,一脸的失魂落魄。
伤心也有,但是并不太多,神色之中也带上了继续释然,眼见着棺材进来了,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意。
“大家有没有人愿意帮我老伴儿入殓的小伙子。”她好言好语的请求着,君篱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虎娘居然有这么温柔的语气。
看出君篱就要上前,顾浅生眼明手快的扯了他一下,将人拉停了一下。
“你不是说不管他家的事儿了么,买棺材也就算了。”顾浅生在他耳边低声道。
君篱还是去了。
换了一身黑衣,在鼓乐师的引导下到村里的水井中取了些水,往井里丢了些铜币买水。最后又回来在尸体的头上“抹三下”净身。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身体被放在了棺材里,头上点了长明灯,没有任何异常发生,顾浅生摇了摇头,自觉有些杞人忧天了。
停棺没有太久,虎娘一直说着,要早些让人入土为安,跟几个负责抬棺的人商量着在入夜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就当天将人埋了。
虽说她这举动有些太过薄情,日后恐怕会遭人非议,不过村里这些人想到她家也就剩了两个女人,住这么大的院子,晚上家里搁着口棺材确实心慌。
所以这些人也就应下了。
顾浅生本来是想直接让君篱跟那些人一样,就这么离开的,结果这货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管起闲事来了。
玲珠眼泪汪汪的往君篱身前一堵,顾浅生气闷的看着君篱就这么迈不开步子了。
非要在这里留着等到人下葬。
顾浅生也没什么办法,只得陪着他留了下来。
虎娘少了往日的剑拔弩张,居然还去庖厨给几人弄了饭菜,顾浅生扒拉了几筷子,辨认出其中并没什么多余的佐料,于是放心的吃了起来。
饭后玲珠拉着君篱在里屋哭诉,顾浅生觉着心烦,晃悠晃悠出了屋子,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停棺材的地方。
屋里传来了一阵呜咽声,顾浅生带着些好奇走了过去。
他看见了伏在棺材边上的女人,是虎娘。这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怕这死人的样子,之前顾浅生还以为虎娘是因为担心李伯身上的蛊毒反噬,才一直要求着抬棺的匠人们早些将人埋了的。
可现在看分明不是因为这个。
若真的因为害怕祸及自身,虎娘绝对不可能跟这么一具尸体挨的那么近。
“他们骗我啊,老李,他们骗我。”虎娘边哽咽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他们说你可以活下去的,我当初选错了,叫你成了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可是你好歹还活着,怎么你现在就死了呢。”她边说着边站起身,有些气愤的去揪死了的人的衣领。然后又仿佛被人卸去了全身的力道一般,瘫倒在了座椅上。
手也无力的松开。
整个人表情无措的看着这具不会给她一丝反应的尸体,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红彤彤的眼眶中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