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生吃完饭再回去的时候,清夫人已经醒了。
她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有些好奇清夫人是怎么把她唤醒的。
她神情憔悴的坐在那里,看着顾浅生走来的身影满是愧疚,叫顾浅生有些好奇了起来。
“娘……你醒了。”这么唤她似乎有些奇怪,不是如同往日她要求的那般。
“吃点东西吧。”顾浅生将粥递了过去,清夫人倒是没什么异议的接了过去,等她吃完了,顾浅生才开口询问关于情蛊的问题。
“她害了你,你带着情蛊,带着跟她的因果……走了也不错。”清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心说出死了的话。
“我心有所爱。”顾浅生缓慢但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清夫人的神情中出现了少见的愤怒,不过片刻之后就转为了释然。自己儿子,不过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
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清夫人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仍觉得心有余悸。
她将蛊气灌入顾浅生的身体之中之后,顾浅生的寿数便开始不断减少,但是这种减少初时很细微,清夫人根本没有注意到,直到寿数减了一年的时候,她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可是已经晚了。
她的手就想黏在了顾浅生的背上,从她体内送出的蛊气也完全没办法停下在顾浅生体内一遍遍的循环。
她眼见着自己儿子的寿命一点点减少。
直到他醒过来。
清夫人心底多出了一抹绝望,她不知道用五六年来换顾浅生一年的清醒值不值得,她只觉得自己又做错了。
她的儿子这么懂事。
怎么能那么快就离开这个世界。
他还没有真正的,好好爱过一个人,被一个人爱过呀。
早知道,当初就不带他离开了。
可惜没有当初。
所以对于顾浅生爱上了一个男人的事实,清夫人突然就释然了。
“情蛊除了鸳鸯蛊可以吞噬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去除。”清夫人叹了一口气,终于回答道。
“什么办法?”顾浅生眼睛一亮。
清夫人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你听说过有僧人曾中过情蛊么?”
顾浅生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他有些不太明白此际清夫人提僧人做什么。
“青灯古佛,心外无物,自然没有情蛊存活的条件,所谓情蛊,是炼蛊之人本命蛊虫分灵而成,换而言之,情蛊并没有实体,或者说,它的实体只是本命蛊的映射,身为情蛊,它需要的食物,从来都不是血肉。”
清夫人此刻的话此刻给了顾浅生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他从来不知道情蛊居然是这么一种由来,他一直以为是身体之中蛊虫真实身体的裂化,而听了清夫人此刻的说法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当初灵蛊分出了情蛊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因为灵蛊本身没有丝毫的变化。
顾浅生不由更加专注了起来,他有预感,后面的才是重点。
“情蛊的食物,是痴爱和执念,你对于情蛊主人没有情爱和执念,情蛊自然没有养料祭养自身,只消九九八十一天,情蛊自然会从你体内消亡。”
“不过,你要坚定自己是喜欢那个男孩儿的,不然,你该知道,情蛊除了……还有许多别的作用,就好比,马上就要到月圆之日了,若是顾清雪不愿替你压制情蛊的话……”后面的话清夫人并没有说出来,顾浅生的脸色难看了不少。
他怎么忘了这件事儿。
不过此刻他心里还有新的疑惑。
“若是情蛊与本命蛊的本体并没有关系,只是分灵化成的产物,那岂不是说,一味蛊虫可以衍生出许多不同种类的蛊虫,就不需要那些炼制蛊虫的毒虫灵药了。”他思索着开口道。
清夫人倒是没想到他居然有此思维,以前顾浅生最烦她教他一些蛊虫有关的知识了,之前在顾府,他更似乎喜独处。清夫人不知道那时候的顾浅生其实是害怕她,不过她还是回答了他。
“若是你体内的灵蛊,进化成为了母蛊之后,有足够的蛊灵力确实能够分化成天下万蛊。不过寻常修蛊之人的本命蛊都仅仅能分化出情蛊而已,除此之外强行催动,只会让蛊虫灵力耗尽,反噬其主罢了。”
说起来,情蛊确实是需要强行催化的,但是在顾浅生这里却不是这个样子。
顾浅生不觉对当初有些疑惑,不过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常态。
都已经过去的事,又何必在意。
顾浅生释然的笑笑,这样,只需要再挨过三十天,体内的情蛊便会自然消亡了吧。
这样的话,他若是整日想君篱的话,会不会可以看做是在给情蛊喂毒了呢?思及此,顾浅生眼睛一亮。
老太爷在庄园里失踪了三天,三日之后又出现在了一干光着急的小辈面前,直接宣布了回顾府。
说好出来玩的,结果根本上什么都没玩。
又靠着双腿走回去的几个人都有些无语,顾浅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身边走着的人都有些低气压,但是现在的结果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了。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屋子,顾浅生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这里有为他打水洗衣的下人,有做饭的庖厨,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做些什么,只需要偶尔分神应付那些不时走动的亲戚。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思应付了。
顾浅生回了顾府之后开始了漫长的自虐。
他逼着自己忍着疼痛去回忆关于君篱的点点滴滴,逼着情蛊给他施加痛苦,有了清夫人的解释之后,他心里清楚这种折磨是双向的(他和情蛊之间的双向)之后就更加乐此不疲的回忆了。
这些日子以来,顾浅生算是彻底放开了,不过痛苦而已,比起那段时间精神上的压迫来说,又算得了什么,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还能清醒的思考,没有被彻底的逼疯。
在他自虐般的抗衡之后,顾浅生身体里的情蛊仅仅又花费了十三天就彻底从他身体中消失不见了。
在长久反复的自我折磨中,当初那些所谓的遗忘突然又变得无关紧要了,有一个人能来爱,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