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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屹带着沈子文回到姥姥家里,平时都是林屹做饭,今天姥姥见外孙带了同学过来,心情很好,非要坚持自己切菜做菜,还把林屹和沈子文赶去了外边让他们择韭菜,厨房门还被她从里面关地紧紧地。
林屹和沈子文两个人圪蹴在地上择着韭菜聊天。
林屹姥姥想着做个拿手菜,白切鸡,可把手里的鸡摆弄了半天也没处理好,没一会就把自己折腾的气喘吁吁,靠着厨房里的高大木案,哎呦呦的呼着气。
林屹听见姥姥的声音,丢了手里的韭菜,撞开门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厨房。
厨房里,姥姥扶着案板捂着胸口,林屹扶着她出来坐下,说:“又胸口闷啊,都说了我来做,就是非逞强,好好坐着,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姥姥笑着说:“这不是看你同学来了,我想做点我的拿手菜让他尝尝,现在是到底不行了,想当年,站一天烧一天菜都不觉得累”。
林屹给奶奶倒了热水递到手里,顺手开了电视说:“安心坐着,再有几分钟电视剧就开始了,你的那几道拿手菜我都会做,我做,姥姥,你就看看电视喝点热水,等着吃就好”。
“好,好,我等你做好了给你评分”。
“行,您评分,哪里阿狸好尽管说”。
评分这个习惯从林屹跟着姥姥背菜谱学做菜开始就没停过,到现在每天林屹随便做点吃的,姥姥都会给一个评分,不过大多数时候是在给林屹挑毛病,毕竟姥姥是林屹的师傅,做菜的年头比林屹年龄的两倍还多。
沈子文以前并不知道林屹会做菜,他把摘好的菜给林屹放到一边,看着他麻利的手起刀落动作迅速的把一只鸡的毛处理的干干净净,再看他切了一些配菜,雕了几朵萝卜花,整个过程看得沈子文眼睛都直了。
沈子文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屹手里的刀,说:“老大,你这也太厉害了,我家里我妈做饭,可她手里的刀,切个土豆丝都切成土豆条,我们家的炒土豆丝从来都是土豆条,我跟我爸还不敢说,只要一说,她就说有本事你爷俩过来做,看不切了手才怪,还嫌弃”。
林屹笑着说:“我从小学做菜,这要是不会,才是奇怪的,在平常人家,不都是你们家那样吗”,林屹其实很想过平常人家的生活,那怕自己妈妈不会做菜,像沈子文妈妈那样,那怕做得不好,一家人的感情却可以因这些平凡食物深深融进心里。林屹的父母,在他的记忆里,一直忙着厂子里的事,吃顿饭聚一次都是在外面买的时候多,一般都是一年到头能吃一次妈妈做的菜,倍感珍贵。
“我其实很羡慕你,我很少见到我妈笑或者发脾气,因为她不是逢年过节我就见不到,她在我心里,只是活在记忆里,特别陌生”。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屹才会非在上高中时跟父母对着干,他心里一直盼着父母能因为这件事多关注自己,只是可惜,那怕自己放弃了省重点,父母也没多回来几次,每次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固定的在姥爷的桌子上放上数目不小的钱,林屹有时候觉得,如果不是要给生活费他们才来,恐怕他们早把自己忘在了脑后。
沈子文拍拍林屹的肩膀说:“会好的,父母总有老去的时候,那时候,你好好陪着他们,把现在缺的全补回来,虽然换成了你照顾他们,可感情是一样的。
以后,父母没来,有我这个兄弟和你一起打发时间,一起学习。
对了,今天不是说过成绩的事吗,以后,你给我补课,我要把成绩提上去,就算成绩追不上杜莉莉,起码也不能让别人说,她找了一个傻瓜男友,学习都不会”。
林屹笑着说:“给你补课啊,没问题,只要你肯学,我一定用心给你补课。
把话说得长远点,你我都是男人,如果成绩不好,上的大学也不好,以后我们拿什么作为养家和养她的资本”。
沈子文点点头,“你说得对,以后我就跟着你了,你什么时候学习我也什么时候学习,我一定要提高成绩,考一个理想的大学”。
沈子文是从这时候起改变了自己喜欢玩又懒散不爱学习的习惯,他跟着林屹,用三年的时间,把自己考大专都没希望的成绩提了上去,03年高考,他考取了北京的一所二本院校,陪着林屹一起去北京上学,只是林屹的成绩确实惊到了他,高分进清华,这在学校里,甚至是整个县城里都轰动了好久,林屹则成了后来学弟学妹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这个晚上,林屹给沈子文做了四道菜,白切鸡,金丝虾球,红烧狮子头,葫芦鸡。
沈子文当时看着林屹端上桌的四道菜,睁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四道菜,林屹姥姥点评之后只吃了两口就说自己饱了,睡觉去了,沈子文一直吃到撑把菜全部吃得一干二净。
他打着饱嗝说:“看来让你请早餐,包夜场上网,都是小事,以后,你得给我做饭!这才是大事,太好吃了,我就差把舌头也一起吃下去”。
“想吃啊,拿成绩换,每一科提升10分,给你做一道菜,怎么样”。
沈子文立马说:“五分,五分行不行,一科五分一道菜,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他说着话扒拉这林屹的胳膊死活不放,林屹甩开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上厕所他都不肯走。
还死皮赖脸的说:“反正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能去的地方我都能去,你不答应我就一直缠着你嚷嚷”。
林屹被他缠烦了,故意冷着脸说:“行,就五分一道菜,材料你买,我可不跑腿”。
沈子文开心地说:“没问题,跑腿而已,你说什么都行”。
林屹瞅着他说:“真的我说什么都行?”
“对啊,那肯定的”。
“那你给我追林幼玄这事多出点主意怎么样”?
“这好办,以我这么多年混在女生身边的光荣人生给你保证,一准让你开开心心抱得美人归。不过话说回来,这林幼玄,除了成绩还真不是个美人”。
林屹一副你找打的表情看着沈子文,看得他立马投降说:“老大,当我刚放了个屁,你就把我当屁给绕了吧”,沈子文可不想吃得饱饱的让林屹当沙包练练手。
第二天,林屹和沈子文带着姥姥一起去了县城,林屹一家过年都是在县城的家里,沈子文他家也在县里,刚好一路,两个人约定,只要闲了就一起去网吧玩游戏。
日子过得飞快,放假感觉没几天就到了腊月二十七,腊月二十七是镇上赶集的日子,也是农村人过年前最后买年货的日子。
林屹家里富裕,年货都是成堆的买,家里有一个房间专门放年货,三十多平,竟堆了个满满当当。
林屹这时候感叹,父母喜欢赚钱唯一的好处就是买东西从来不用问价钱,只要看上,就是一个字搬。
林幼玄这边真的是和林屹那里有着巨大的逆差。
二十七早上,幼玄和弟弟一起装上最后一个月的工钱,带着妈妈在医院关门前给她做了检查,买了一个月要吃的药,把这个大事办完,身上仅剩十一块钱。
幼玄和弟弟把妈妈送回家,思量着好歹买点年货,可就这仅有的十一块,真的买不了什么,一斤猪肉,全肥的就得五块多,精瘦肉根本不用问,买一斤其他东西都不敢看了。
两个人在街头转悠了近半天,最后到集市都要散场的时候,买了一点猪板油,买了一点点肥肉,好歹这个年有了肉。
幼玄拿着剩下的钱数了又数,合计了又合计,最后去买了一小块生姜,两斤豆腐,半斤蒜苗,两根红萝卜,这些东西提到手里时,十一块就剩下一块钱。
幼玄想了又想,对联只能自己写了,回去拿五毛钱买一张红纸,写一下对联,还能剩下五毛应个急。
今年门神就算了,总不能花个四不像贴门上。
姐弟两个人拿着买好的东西到家门口时,大姨开心爽朗的笑声从里面传来。
幼玄赶紧跑进家里,大姨坐在小板凳上正在和奶奶聊天,她满脸的笑容看着就有喜事。
幼玄凑到大姨身边,笑嘻嘻的说:“姨,是有什么喜事吗,这么开心”。
大姨拉着她的手说:“大喜事!我跟你姨夫今年养得猪卖了好价钱,本来想着跟往年一样,卖五头猪就可以凑够你表哥表姐的学费,结果今年四头就够了,我和你姨夫合计了一下,留一头猪过年吃,这不早上赶完集,中午宰了猪,这会专门给你送猪肉来了,你瞧,十几斤呢,够你家吃一阵子了”。
幼玄顺着大姨的手指看过去,那猪肉颜色粉粉的,在桌子上稳稳当当的放着,看得幼玄心里很开心。
“谢谢大姨,我家今年过年可以放开吃肉了”,她笑着在大姨脸上亲了一口,把大姨惹得直乐。
“你从小爱吃肉,就知道你一准开心,我还给你带了一些菜,你收拾起来,三十晚上吃,再留一些招待亲戚”。
“谢谢大姨,太谢谢了”,幼玄说着话就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大姨是父亲死后还一直待自己很好的人,舅舅都因为我家没钱不再来了。
大姨看着幼玄红了眼睛,自己也不笑了,叹口气说:“好孩子,别难过啊,都会过去的,咱坚持几年,等你和玉轩都长大赚钱了,咱想吃啥买啥”。
幼玄点点头说:“我一定努力,我要考好大学,让我家里一切都好起来,要比别人家都好,让谁也不敢瞧不起我和弟弟”。
幼玄和大姨聊了很久,眼看着外面天快黑了,大姨才离开。
幼玄送了大姨出门,回家就把大姨送来的猪肉和菜一起放进了厨房的柜子了,北方的天气,这时候随便放橱柜里才不会冻坏。
第二天一大早,幼玄拿着钱先出门到商店买红纸去了。
奶奶替人纳鞋垫好歹能得点钱,刚好昨晚一双鞋垫好了,她拿了鞋垫去给人送去。
家里就只有玉轩和他妈妈两个人,他妈突然闹着跑出去了,玉轩担心出事,跟着出去了。
这时候在外面守了好一会的幼玄三婶,偷偷摸摸就进了门。
她按照往年幼玄家里放东西的习惯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幼玄放在橱柜深处的猪肉还有菜,她一把提起来看了又看,那一大块猪肉让她乐开了花。大姨送来的东西让她全摸了去,幼玄买来的猪板油和那一点点肉她没看上,把幼玄买的萝卜和豆腐一并提了去,偷偷摸摸进来,提了东西满心欢喜又偷偷摸摸走了出去。
她家离幼玄家里本来就近,出门跑一阵就进了门,把肉和菜拿回去开心地做肉臊子去了。
幼玄回家铺了红纸到桌子上,忙着写对联,奶奶回家后又忙着纳鞋垫去了,玉轩跟着妈妈一直到快中午才回来。
玉轩带着妈妈进门,幼玄刚把屋里打扫的一干二净。
妈妈一进门就嚷嚷起来:“我要吃肉,要吃肉,吃肉肉”。
幼玄笑着把妈拉到椅子上让她坐稳,跟妈妈说:“好,咱吃肉,有很多肉吃,我这就去做”。
幼玄做菜不行,炒点肉片还是没太大问题的,她想着先给妈做点,大头都留着过年吃。
她开心地到厨房去取肉,一开柜门,就看见满柜子都是被人翻过的样子,乱七八糟的,根本不用仔细看,肉和菜还有自己买的豆腐红萝卜全没了!
我早上就只出去买了一回红纸,肉怎么就没了?
幼玄看着柜子愣着了,她心里清楚,这肯定是三婶拿去了。
她跟奶奶和弟弟什么都没说,跑到三婶家门口就破口大骂,三叔和三婶听见声音一起出来了,邻居也被幼玄的声音引出了门。
街坊四邻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幼玄的三叔三婶两个人上来就推搡幼玄,三婶扯高了嗓子喊:“做贼拿脏,你凭什么说你家丢了东西就是我拿的,拿证据出来,没证据你今天必须给我道歉,一个丫头片子,还学会骂自己叔和婶了”。
三婶敢这么说当然是知道自己早把肉全切了做熟了,熟了肉,还怎么让你认是不是你家的,哼!
吵嚷了一会,幼玄奶奶出来,叹着气把幼玄拉了回去,在幼玄耳边说:“算了,往年都是你爸妈买两份让她拿一份,谁成想今年竟然上门来偷。可我们不值得和她置气啊,闹得多了,村里还是看我们笑话,你看,平时村里人谁不了解她是什么样人,可你喊半天,骂半天,只有几个和我交好的人给我们说话,你再闹,没用啊”。
幼玄咽不下这口气,可也明白,肉和菜是拿不回来了,哭着进厨房把自己买来的那一丁点肉和板油给妈一次全炒了,可就是全炒了,也不能够让妈吃开心。
这是幼玄父亲去世后过得第一个新年,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吃白面条,好歹有点盐和一丝丝油花,大过年的,吃得幼玄憋着眼泪,咽得特别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