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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阁。
少女身着浅纱素裙,于床榻之上闭目打坐,房内门窗皆闭。
先前体内横冲乱撞的一股莫名气机,在春花死后便也渐渐安稳,隐入她四肢百骸。
少女缓缓睁开双眸,手中一长一短两把剑横放于膝头,她纤白左手轻轻拂过软剑剑身,右手手腕轻抖间薄如蝉翼、瘦似无骨的秋水软剑便如戒尺一般竖立于空。
连西江月自己看到此番场景,亦甚是惊讶。
倒不是惊讶自己境界修为一日千里,而是体内【内】力的淳厚绵长,看似无根之水,毫无章法地游走于她周身,可所到之处皆会于无形间锤炼其体魄。
先前,在西玄、卜见二人的合力压制之下,西江月才得以送出那一掌,事情发生之时她心中仅有仇恨,回城途中,她才心生疑虑——春花诸多举动,更像赴死。
西江月仅得那怪异春花几分内力,便已令她这具毫无修为功底的身体,在稍加修炼之后,境界便可一日千里,西江月好奇他与老妖鹤间的是非恩怨,更好奇为何自己于无翎山之时,从未见过关于此人的只言片语。
“大小姐。”门外,传来又青急切声音。
西江月抬手,将膝上短剑与手中长剑一并推入身后锦被之中。
“二爷让老管家前来请您过去。”虽隔着门,又青声音中的欢喜却已穿过门扉、花屏,传到西江月耳中。
老管家原名秦酌,乃是当年跟随西老太爷在沙场之上打拼、立下过赫赫军功的名将;更在一场平叛中将重伤的西老太爷从死人堆中背了出来,西老太爷感念恩情一直待他亲如手足,曾向圣上为其求来官职,并亲自为之置办庭院。
但当时不过而立之年、前途定然无量的秦酌,看着面前仅挂着参军虚衔的西老太爷,眼神如他落地双足一般坚定,“秦酌是个粗人,自知没那当官的命,况且,连秦酌这名字都是参军大人给起的,参军大人若是不嫌秦酌蠢笨,就是让我秦酌在府中喂喂马挑挑水也好。”
后来,秦酌便成了西家的管家。
西老太爷弥留之际,紧攥着老兄弟的手,交代道:“家中几个孩子……就劳烦你代为兄照看了,咱们……咱们等下面……再好好喝一杯。”
西老太爷的儿孙,亦是在秦酌的照看之下长大的。
“秦爷爷,劳烦您回去告诉二叔,一切全凭二叔做主,月儿乏了,又青替我送送秦爷爷。”自幼便十分敬重秦酌的西江月,依旧闭目打坐,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大小姐注意身子,老奴告退。”门外老人中气十足,仅闻那声音不过半百,任谁也不会相信他已年过古稀。
“此物是苏家二公子送于大小姐的。”面上依旧古井无波的老人,丝毫没有被人轻视的不悦,只抬手将一物送至又青面前,“不用送我这老头子了,好生照看月儿吧。”
又青盯着托盘之中质地寻常的一块玉石,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老管家秦酌便已转身离去。
又青不明为何方才老管家临走前口中会絮叨大小姐委屈,“苏二公子的家世、样貌、学识,在这帝都之中皆是屈指可数,老管家为何会说大小姐委屈?”
一想到苏家二公子俊逸面容,与那一身丝毫不输于皇室子弟的雍容气度,又青面上顿时燃了红晕。
“大小姐,您看,老管家说这是苏家二公子送于您的玉石。”又青面上虽满是欢喜,但又有些疑惑,连她这般的丫鬟也能看出这玉石质地不过寻常,为何家世显赫的苏家二公子,会把它送于自家小姐。
即便如此,每当又青想到苏二公子样貌,便觉哪怕他随手送来一片树叶也是极好的。
“又青,我有些想喝你煮的酸梅汤了。”西江月抬眸看了眼托盘中的玉石道。
“那又青即刻就去为大小姐准备。”手艺得到主子认可的又青欢喜非常,连忙放下托盘,快步除了听风阁,朝厨房走去。
支走又青的西江月,指尖摩挲着软剑剑柄上的一朵梅花,复又捏起质地寻常的玉石,墨玉清泉的双眸中笑意有些冷,“真是一条油光水滑的狐狸。”
“咻!”玉石脱手,飞向一旁绿纱窗。
“我已敛去周身气机,未曾想还能被夫人发现,可见夫人武功进步之快。”纱窗忽被人从外推开,露出一张雍容面容,只是,那面容上三分谄媚笑意令人只觉他好似市井泼皮遇见良家姑娘一般。
“并非我进步。”西江月抬眸看向跳窗而入的苏幕遮,笑道:“而是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东西。”
苏幕遮闻言,心中甚是得意,面上却又染了小女儿家的含羞带怯,“夫人所言特殊,莫不是为夫体香。”
“不是!”西江月面上笑意渐浓,认真道:“是你所独有的……贱气。”
“为夫不曾用剑,何来……”苏幕遮话未说完,便已品出面前人话中戏谑,“夫人,真实风趣。”
苏幕遮依旧满面桃色,抬步走向床榻,“不过,夫人深知为夫独特,却愿欣然下嫁,可见夫人对幕遮乃是真心。”
仅那一身华贵气度便已骗过帝都无数少女的苏幕遮,此刻正笑【吟】吟将手中玉石送到西江月面前,“既然夫人如此诚意,那为夫也来为夫人送上一点心意。”
西江月见他面上笑意谄媚,知他又要说些油光水滑的话来,抬手轻弹手中长剑剑柄,声音颇冷,“我许你再说三句话。”
苏幕遮见状,面上惶恐,空手握白刃的动作倒是极稳,“夫人,你为何又生气了,定是为夫方才说错了什么。”
“一句。”
“夫人连生气也这般好看,幕遮竟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劝夫人多保重身子,莫要生气了。”
“两句。”
“夫人……”
苏幕遮还要再贫,却见面前少女手腕轻轻一抖,被苏幕遮握住剑身的软剑便似银蛇般,在他掌心翻转不止。
苏幕遮立即松手,掌心却仍被剑身内力拍出片片青紫伤痕来。
“夫人又何苦。”已退出床帷三丈之外的苏幕遮,面含幽怨,轻叹一声,道:“打在我身,痛在你心,我知你……”
“三句。”西江月眸光清寒,抬手间,袖中数枚银针飞出,不攻要害却偏偏紧挑他笑穴而去。
“此玉石,乃颍川所独有……”苏幕遮话音未落,便已翻身出了听风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