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勇大将军府占地广阔,亭阁楼院,舞榭歌台,处处透着富贵荣华。朱红大门前,两尊丈许高的镇府石狮子,更是彰显着其主人的身份地位。
大夏皇朝以武立国,威压四方邻国,其中东西两王威慑天下,十方大将镇守边土,兵锋之盛,莫可挡之。
十方大将中神勇大将军苏无咎,为当今大夏天子刘杼所依仗为心腹屏障。自北地蛮族崛起,苏无咎更是奉命戍守北疆,震慑蛮族不敢南下觊觎。
雍京,神勇大将军府西厢的一座僻静别院前,两棵枝干虬结的苍松上倒挂冰棱,仿似一夜之间寒梅怒放,梨花盛开。
别院的一间小屋内,几阵喑哑的咳嗽声夹杂着低低的人语隐约传了出来。
“专诸之刺王镣,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苍鹰击于殿上,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近在咫尺,人尽敌国。”
小屋内,苏禅坐在书桌上前,缓缓地合上手中的《刺客列传》,从书桌前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近在咫尺,人尽敌国……”苏禅望着窗外大雪一夜后的皑皑景象,低声呢喃,消瘦的面容上浮起几丝追慕。
这本《刺客列传》讲述的是近古时期的游侠刺客的生平,壮士重然诺,千里割人头,虽仅仅是书页间聊聊几句,也让人热血沸腾,不胜向往之。
“可惜,我练不了武,莫说任侠意气,仗剑江湖,就连为父亲夺回封号爵位,也是千难万难!”
苏禅紧握双拳,骨节发白,目望皑皑的雪景,虽然面向稚嫩的少年,眼里却有难掩的沉郁之色。
他自幼肺脉受创,气疾缠身,身体羸弱,不要说是练武,就是稍微多走几步便气喘力竭,呼吸不畅。十多年来,寄人篱下,遭了不知多少白眼欺凌。
“神勇大将军,这是当年武帝赐给父亲的官职封号,可惜父亲大人还未领到圣旨,就突然暴毙身亡。朝廷为了显示宽宏恩宠,才将封号转赐给了大伯苏无咎。”
苏禅父亲苏无伤,曾是先帝时期武进士出身,自领兵以来,百战百胜,所向披靡。在讨平西魏国后,受封神勇大将军,只是还未等圣旨抵达,苏无伤便突然暴毙。
之后更有宫廷叛乱,武帝驾崩,当今圣上临朝。神勇大将军的官职也被转赐给了当时的副将,苏禅的大伯苏无咎。
苏禅这些年长成,读书读史,渐渐发觉当年的事情另有玄机,只是他自幼寄人篱下,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事实的真相。即便有再多怀疑愤恨,也只能掩埋在心底。
神勇大将军苏无咎高高在上,戍守边疆军务繁忙,将军府内的众人对于他这么一个病秧子更是无人理会,就是一些有武功在身的仆役之流,也敢狗仗人势阴奉阳违欺凌于他。
只因苏禅练不了武,读书学文可以当官,但练武从军立功却可以封爵。
此时,大夏皇朝最重军功,自新帝即位以来,更是大力整顿军旅,选拔勇士,南击楚越,北荡蒙元,一统天下之野心昭然若揭。
雍京城之内不知道多少庶族平民练武强身,就妄图着进入军旅搏一个封妻荫子,得赐一个紫衣玉带。
紫衣为官,玉带是爵。对于平民奴隶下层百姓来说,这等大争之世,自然纷乱大战,颠沛流离。但对于那些野心勃勃不甘居人下之辈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出人头地的最好机会。更遑论那些豪门世家子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武风之盛冠绝诸国。
天色渐亮,在窗前站了片刻,苏禅打了个寒颤,觉得身体一阵发冷,不敢继续呆下去。转回身从床头拿了件大袄披裹在身上,等捂暖了身体,穿带整齐,才打开了房门走出小院,向将军府东面的演武场走去。
苏无咎是大夏朝有数的高手,自封赐神勇大将军后,十多年间南征北战,以军功显贵。其府内的演武场也格外恢弘大气。南北开阖百丈,宽阔无比,犹如军中练兵的校场。
此时演武场中间早有家丁下人清理开积雪,露出了下面一块块平整的大青石板。两侧的兵器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边更有木人桩,沙袋,水缸,石锁,网绳等锻炼的器具。
苏禅一走进演武场,就看到十多个虎背熊腰,身形剽悍的少年赤裸着上身站在演武场中间,虽是大雪初霁的清晨,寒风刺骨,但这些少年一个个背脊挺立如枪,身上却是冒着热气,气血蒸腾,丝毫不觉得寒冷。
这些都是将军府年轻的一代,有跟随着神勇大将苏无咎的心腹将领子嗣,也有旁系姻亲里的杰出子弟。
这些少年一见苏禅裹着裘衣大袄出现在演武场,顿时笑声四起,望向苏禅满是轻蔑之色。
苏禅低着头压着嗓子低咳了几声,也不去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在演武场边上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时蹲时站蜷缩着身体。
他虽练不了武,但这一年以来也是风雪无阻,日日都来演武场观看将军府的子弟练武强身,对于一些冷嘲热讽早不放在心上。
没多长时间,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龙行虎步从内院大门走了出来。青年年约二十五六岁,面容冷峻,虽然寒冬肃杀,仅穿了一件单衣,露出了肌肉贲起的壮硕体魄。步履之间,气度昂藏。
见到青年出现,十多个站在演武场中间的少年顿时唰地一下昂起下巴,站得更加笔直。
在角落缩着身的苏禅眼睛也亮了一下,这名青年正是大将军府的少主人,神勇大将军苏无咎的三子,他的堂兄,苏烽城。
苏无咎有三子,长子苏来征在帝都玉京讲武堂任职,次子苏逐车随他在北疆驻守。只有三子苏烽城留在陪都雍京神勇大将军府,主持府内诸事,已经考过武举人,马上就准备下科武举考个武进士,在整个盛京年轻一辈也是顶尖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