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敬神来不怕仙
阎王大帝奈我何?菩萨佛陀又怎般!?
难忍世间无义事,只为生平性情刚!?
举刀乱杀随我心,明朝便死又何妨?
……
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求富贵不做官!
沧江撒下罗天网!乌龟王八罩里边!
……”
“这歌好大气。”苏禅听着传来的歌声,顿觉这歌声胆大得没边了,有着铺天盖地的万丈豪情。
“不敬神不怕仙,不要富贵也不做官。连阎王佛祖都不惧,这样的歌,若是让那些王侯卿相听到了,恐怕立刻就要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苏禅心头感慨,这首歌充满了桀骜不驯,反抗天下之意。苏禅心潮澎湃,觉得这歌唱得有许多共鸣。头顶天,脚踏地,堂堂正正,豪情男儿。
不屈服于权势富贵,不惧怕命运无常,求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要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
歌声之中,一艘乌篷船撞破江面雾霭,出现在人眼前。
船首之上,一个虬髯大汉傲然而立,一手驻着半人高的大剑,另一手握着个酒壶,饮一口酒,唱一句歌,极为豪迈。
“好歌!好歌!”
苏禅见到那虬髯大汉出现,忍不住大声叫好。
那虬髯大汉似醉非醉,听到苏禅的叫好声,出声问道:“那少年,可喝得酒?”
“有歌无酒,正渴得慌。”苏禅毫不怯场,笑着说道。
“那上来吧!”
虬髯巨汉哈哈大笑,单手抽出乌篷船上的船篙,朝苏禅伸了过去。
苏禅双手抓住船篙一头,脚下一轻,整个人跟着船篙就飞了起来,再一下,胳膊被人托住,人已经平平稳稳的落在了乌篷船上。
“这人好高明的手段。”
苏禅落下船头,眼望着和岸边间隔了数丈的距离,心中感叹。这虬髯巨汉不经意的一抬手,劲力把握不偏不倚,实在是运斤成风。他初入武道,一时也无法判断虬髯巨汉的武道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酒来!”
虬髯巨汉大喊一声,从乌篷船内钻出十二三岁的少女,明眸皓齿,身着花衣小棉袄,双手端着一个托盘,走到苏禅面前放下。
托盘上摆着一壶老酒,一条鱼,一份咸菜,外加两个空碗。
“请!”
虬髯巨汉一伸手,示意苏禅入座。
两人入座,虬髯巨汉也不多话,将两个空碗筛满酒,端起其中一碗,举过眉头,仰头喝了下去。豪迈之姿,令人心折。
苏禅不敢怠慢,也端起面前的那碗酒,但见酒色如琥珀,馥郁芳香,是难得的上品佳酿。一口饮胜,顿觉满口醇厚甘鲜、清冽芳香。
“好酒!”苏禅一抹嘴,大声称赞道。他因为身体的缘故,饮酒甚少,但这一碗酒喝下去,非但没有平日里那种烧灼无法下咽之感,反而全身暖洋洋一片,十分舒爽。脑海之中突然跳出一句诗词,脱口而出道: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虬髯巨汉哈哈大笑,道:“这是十八年的女儿红,某家从南部建州,穿州过府,就只带了三坛,你今日运气好,赶上了这最后一坛。”
“十八年的女儿红,这酒当真是难得了。”苏禅微微吃惊,他不擅饮酒,却也听过来历典故。
这女儿红原是富贵人家嫁女必备之物,当女儿下地的第一声啼哭,父亲以三亩田的糯谷就酿成三坛子女儿红,仔细装坛封口深埋在后院桂花树下,待到女儿十八岁出嫁之时,用酒作为陪嫁的贺礼,恭送到夫家。所以这酒酿造起来时日长久,少有流传于外。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好!”虬髯巨汉击掌赞叹,“某家行了千万里路,想不到在离开雍州前,还遇到能饮酒的朋友,值得再干一碗。”
说着,秋鸾巨汉再次倒满了酒,朝苏禅一敬,如老牛饮水喝下,亮出碗底。
苏禅被对方豪情感染,跟着一起举碗同饮。
第二碗喝碗,苏禅顿觉面上火热,隐有微醺之感,这酒喝甚是好喝,但酒劲却也同样大。
“痛快!”虬髯巨汉对苏禅毫不迟疑的饮酒,甚是欣赏。
“你这少年,脚下轻浮,四肢孱弱,并无武艺在身。萍水相逢,竟然就敢上某家的船,就不怕某是江洋大盗吗?”
虬髯巨汉身体前倾,拿眼睛盯着苏禅看。
“江洋大盗?”苏禅微微心惊。
“怎么?觉得某家不像?”虬髯巨汉声音提高了几分。
苏禅再次打量了眼前人一眼,这样一说,虬髯巨汉还真有几分横行无忌的大盗气质。
不过此刻已然上了船,多想无益。当下笑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听阁下一番长歌,这样的人物,大盗也好,贼人也罢,都值得小子一交。若真是事有万一,那只怪我识人不明,不识英雄。况且喝了阁下两碗酒,怎么也不亏了不是?”苏禅也不去猜测虬髯巨汉的身份,索性坦坦荡荡地说道。
“哈哈,好胆色。某家自建州始,横行一十八州,所交所游,都是武功有成的好汉豪杰,但敢在某面前这般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虬髯巨汉笑道。
“这人好大的口气。”苏禅心中感叹,但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非但不让人觉得张狂,反而像是理所应当。这行事做派,豪气冲天,简直是他平生所见之最。即便是神勇大将军苏无咎,威严如山,也未有这等豪杰之姿。
“小子苏禅,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苏禅问道
虬髯巨汉一手扶腰,坐姿如虎踞,笑着道:“苏禅兄弟,你真想知道某家姓名?”
苏禅心中一突,念头转过,“嗯?这汉子什么意思,是不敢以真名示人,还是有所顾忌?不会真是什么江洋大盗吧?”
不过话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道:“苏禅洗耳恭听。”
虬髯巨汉横剑膝前,正色道:“告诉你也无妨,某家项天九,想来这雍州应该还没有某的名声。苏禅兄弟可曾听说过?”
“项天九?”苏禅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想了想似乎自己确实未曾听过,微微摇了摇头。
“苏禅兄弟,你到是实诚。”项天九仰天大笑,转过头朝一旁端酒的少女说道,“小雀儿,某早就说过某的名声还传不到雍州。”
“等哥哥再干几件大事,当了南越国国主,他们就知道了。”少女言笑晏晏道。
“说得好,某家之名,这雍州,这夏朝,这天下都会人人皆知。”项天九顾盼自雄,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豪气。
苏禅心头微震,听少女的话,当南越国国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面前这自称项天九的豪侠人物是南越国皇室,还是列土封疆的王侯?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苏禅想起了一次在明道书院书库里听到几个士子的谈话,说南越国建州前岁大旱,有灾民对抗官府起义,攻城拔府,自建节衙。南越国发兵讨伐,接连损兵折将,反而起义军,不断壮大,已经占据了南越国四分之一的江山。
为首的一个头领好像就是姓项,被称作项天王。连大夏朝的邸报中也出现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