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捂着肩膀,满面皆是委屈:“今天我新上任,原只是想和伙计们说说话,拉近些感情,也为日后图个方便,可不知怎得就惹恼了孙管事,拎着马扎说要杀了我,刚刚若不两位掌柜前来,还不知要被打成什么样呢。”
孙立脸色黝黑,瞪了一眼孙斌道:“是这样么?”
孙斌大急,手舞足蹈的辩解道:“什么说说话,拉近感情,他分明就是抢班夺权,还把我手底下的伙计调了工作,这是明摆着找茬。”
听到这里,无论是孙立还是林正英,大体都知道了事情发展的来龙去脉,两人心中都冒出一个念头:孙斌着道儿了,盛君是故意的。
林正英自是欢喜的紧,暗中给了盛君一个肯定鼓励的眼神,而孙立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吞,他面无表情的与孙斌道:“那是巡管的权职,盛君做的没有什么问题,你打他是不对,去和他认个错。”
孙斌错愕的看着孙立,暗道二哥是不是疯了,眼下这么多伙计看着,不仅有后厨的,还有别的地方看热闹的。今天我要是和盛君认怂了,以后还怎么当后厨的管事,后厨的伙计还会听我的么?他满面不解,迟疑的道:“二哥……”
孙立脸色一变,横眉怒喝道:“说了多少次了,在山水秀要叫我孙掌柜!”
孙斌从未见过二哥生这么大气,被他这么一吼,半分辩解的心思也没了,只能恨恨的一跺脚,朝盛君拱拱手道:“大郎,对……对不住了。”
孙斌才刚一抬手,盛君便赶忙上前相扶,一副吃罪不起的神情道:“多大点事儿呢孙管事,怎么鞠上躬了,折煞我了。”
鞠躬?谁要给你鞠躬了!
孙斌刚刚压下的火气又被点燃,碍于孙立在旁没有立时发作,他把头别在一边,生怕多看这混小子一眼便收拾不住爆棚的脾气。
围观的伙计们见到孙斌果然向盛君赔罪,窃窃私语起来。
“听到没,孙斌居然向那盛什么来着的伙计鞠躬认错。”
“盛君,盛大郎。”
“对对对,以前别说管事了,姓孙的就连个伙计都牛哄哄的,大郎真是我们外姓人的榜样。”
“大郎原来这么有本事,以后在后厨,我听大郎的。”
霍四夹杂在人群中,听着人们的夸赞,就跟夸自己一样喜滋滋的。
孙立见孙斌赔礼了,一件纷争就此消弭,真是再好不过了。又见盛君正喜笑颜开的对着门外的伙计挥手,那只胳膊好像正是刚刚被砸的那条,便道:“盛君,我看你的气色,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糟了,得意忘形了!
盛君心中暗呼一声,忙捂着肩膀“呀”的惨叫出声,额头变戏法似的嗖嗖嗖的直往外冒冷汗,虚弱不堪的道:“孙掌柜,怎么会没有大碍,被马扎这么一砸,不仅胳膊痛,现在就连头都在痛,哎呀,脚趾头也疼,腰间盘也疼,菠萝盖也疼,完了完了,我全身骨头是不是被这一下砸散架了。”
林正英没好气的笑了笑,盛君这么浮夸的表演,别说孙立了,就是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便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得理不饶人,准你放假两天,一会儿你去孙畅那里领五贯铜钱,算是山水秀对你的慰问,记住,要把帐目写清楚。”
五贯钱!那可是他一个月的工钱呢,这是来到山水秀之后我盛君的第一笔收入,什么菠萝盖啊脚趾头的,突然间都不疼了,他喜滋滋的朝林正英和孙立拱手谢道:“多谢孙掌柜,林掌柜,多谢山水秀。”他看了眼在旁生闷气的孙斌,拱拱手道:“谢谢孙管事了。”
孙斌哼了一声,白了一眼盛君:“看那穷酸德性。”
从后厨出来,盛君便乐滋滋的往账房先生处去了,今天虽然挨了一马扎,但是收获却大的非常,让孙斌在那么多伙计面前低头,对于他以后管理后厨有很大的帮助。
到了账房见了孙畅,他仍然是那副乖老头的模样,摸着花白的胡子笑呵呵的道:“大郎,听说你当巡管了?可喜可贺呐。”
自从知道孙畅是自己人,盛君便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拘束,大剌剌的寻了一处坐了下来:“孙先生,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和孙二他们一伙儿的,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人,谢谢您上次在孙傲哪里施以援手,不然我早就滚出山水秀了。”
孙畅正色道:“大郎不必谢我,孙二和孙傲的鬼把戏,我一眼便看穿了,那日我不在倒还罢了,既是被我瞧见了,岂能不秉个公道。”
孙畅一席话说的正气凛然,盛君登时肃然起敬,心道这气魄才有几分宋时读书人的感觉,当即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拱手道:“先生大德,小子拜服。”
孙畅忙站起身,拱手还礼,一老一少墨迹半天,这才又落座。虽然形式上有些繁琐,但古人的礼节总归不是全然没有意义的,就比如现在,繁文缛节之后盛君突然就觉得与孙畅的关系更加亲密了,他笑眯眯的道:“老孙呐,我这次来是林掌柜让我来的,侬,你看,被孙斌砸了一下,现在还疼着呢,林掌柜体恤我,让我来领十贯钱的慰问金。”
孙畅听到盛君说什么十贯钱,浑浊的眼睛就这么盯着盛君看,直看的盛君老脸发红。
卧槽,别是林正英已经和孙畅打过招呼了吧,或者这慰问金有金额上限?
完了,还说在会计心中立个好形象方便日后报账,这出马枪就没打好。
他干笑两声,义正言辞的道:“我当然不愿了,都是为了山水秀办事,受点伤算什么,我就和林掌柜说,给七贯钱就行了。”
他偷偷看着孙畅,见他仍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不说给,也不说不给,便又道:“后来我又一想,七贯钱太多了,我身为后厨的巡管,怎么能贪图这点小钱呢,所以……就五贯钱吧。”
孙畅这才点点头道:“大郎真是高风亮节,老朽佩服。”他从身后书架上取来一本账簿写了几笔,嘴里念道:“后厨巡管盛君,支慰问金五贯。”话毕,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钥匙,把身后的大箱子打开了,边拿边道:“大郎,收好了,核查无误后按个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