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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爹居然要来我们家,这让感到诧异。
我爹和大爹虽然是两兄弟,可是两人的交往并不多,明面上我喊他一声大爹,可是他从来都是斜着眼看我的。
他们之间的过节还得从我爷爷那里谈起,我爷爷曾经是河工,大江南北跑,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他的足迹。
跑了几年湘西,爷爷和当地人混的很熟,看的多了,也学了不是道术巫蛊。
爷爷生前把这手能吃饭的活儿全都交给了我爹,只教大爹扎纸人和丧礼的行文礼节。
大爹心怀嫉恨,两家人的关系虽然没到断交的层面,不过也算是日渐生疏。
白日里大爹把林癞子家的婆娘带到了村里祠堂,那婆娘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尸体躺在祠堂院儿里的地上毫无生气。
大爹命人在祠堂里摆好了柴火,接着抬来了那些被咬的巡逻队尸体。
农村里人不兴火葬,怎么的也得留个全尸,烧成灰对死者那可是大不敬的事情,是忌讳。
好几个男人的婆娘哭天喊地,上吊哭丧,祠堂里好不热闹。
村长被女人缠着也是没办法,苦苦哀求着大爹:“林老爹,这人已经死了,要不咱们土葬怎么样?人死了,讲个入土为安,这样烧成灰了,连个坟头都没了,念想也就断了。”
大爹站在人群中央,指着地上的一排尸体。
“等一会儿,你们就不会认为这些东西该留。”
大爹吩咐了几个壮年那人找来了几口大水缸,里面挑了大半缸子水。
一切准备就绪,大爹命人将那些尸体一具一具装入水缸里,然后用盖子盖上。
祠堂里面挤满了人,阳光照耀在人们的脸上,同样也照耀着那些奇怪的水缸。
村长看得有些讶异,扯了扯大爹的袖子,说:“林老爹,你这样做,我着实看不懂。”
村长的话刚刚说完,那几口水缸有了动静,里面似乎是汹涌的河水在不停晃动着,从盖子下面溢出了一层层水花。
那笨重的水缸也来回晃动,大有快要倒地的趋势。
“快点把水缸给踹倒,别只顾看了,做事情。”
村里的男人一听,按照大爹吩咐,将水缸给踹倒了。
圆咕隆咚的水缸倒地后,水全都流到了地上,盖子在地上盘旋了几个圈后就安静的躺在地上。
人们仔细盯着水缸里,一双双覆盖着翠绿色叶片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那些已经死去的男人在里面蠕动着。
男人们遇到水全都变成了河鬼,水草覆盖在身上。
剧烈的阳光照耀在河鬼的身上时,他们有些畏缩,不敢从水缸里出来。
“现在还能土葬吗?”大爹很镇定的问村长。
村长有些拘谨,偏过了头,不说话,那些死了男人的女人也都沉寂了。
“将水缸砸烂。”
水缸被砸烂之后,那些已经变成河鬼的男人在地上翻来覆去,他们在地上爬行,想要找阴凉的地方躲避。
大胆的村民拿着锄头和铁钎驱赶着力量微弱的河鬼。
河鬼挣扎了几分钟后,身体便如同水草在旱地被暴晒后焉了。
见河鬼不动了,大爹走到柴堆旁边,拿着火把点燃了。
熊熊的大火燃烧,所有人面色凝重的目睹着自己的亲人别大火烧成了灰,空气里弥漫着巨大的焦腐味道。
我原本躲藏在人群里面,窥视着一切,没想到大爹还是发现了我。
他拨开人群,慢步走到我跟前,他上下打量着我的身体,仿佛我身上长了什么东西被他发现了一样,我侧着身子尽量躲开大爹的目光。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我看,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抓住的贼一样,浑身不自在。
大爹站在我的面前,很诡异的笑了一下,说:“一生,你的身上有湿气,要不我们到你们家里看一看,如果抓到河鬼,一起烧死得了。”
大爹说这话的时候,我背后冷汗一阵一阵的下落。
我爹现在生死未卜,我倒情愿相信他还活着,只是消失了。我家现在就只剩下了我和小倩,而且小倩已经对我坦白了,她的确是河里来的。
难不成大爹要烧死小倩,我对小倩谈不上爱,可是我们是夫妻,而且她并没有要害我的意思。
从结婚那晚到现在,小倩一直在保护我。
我准备离开人群,大爹快步拉着我的衣袖,神情不温不火。
“难道你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从小到大我都想为我自己经历的事情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没人愿意告诉我,这些就像一个谜团一样困扰着我。
围观的村民看得一头雾水,纷纷互相私语猜测着我们家里的事情。
村民里有人站了出来,大声说:“林老爹,你刚刚说一生身上有湿气,他是不是也要变成河鬼,要不我们把他也烧了。”
这话一出,我差点腿软蹲下去。
这节骨眼上,只要大爹说一句话,估计我的小命就没了。
现在村里我爹不在,大爹是唯一能保护村民的人,他现在在村民的眼里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
“别乱说,我侄儿没问题。我只是想到他家里去看一看,也许是因为昨晚沾染了河鬼身上的湿气,没事的,大家不要紧张。”
大爹将那个情绪激昂的男人给拦住了,他一边推着我的肩膀让我离开,一边吩咐着村里的人要不停的添加柴火。
火要烧透,不然残余的尸身遇到了水就会活过来。
我差不多是被大爹给推到了家里的,我站在自己的院子里,迟迟不肯将房门打开。
我害怕大爹看到了小倩后会伤害小倩,大爹的性格我知道,他这人就是一根筋,什么事情只会往最坏的方向想。
大爹什么话也没说,在屋子外面转悠了半天后,手指不停的在掐算着什么,还念念有词。
一番忙活之后,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圈蚕丝一样的细线,一头栓在柱子上,然后引着丝线就在院子里缠来缠去,就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咬破手指,每隔一段距离就在丝线上面挂一个铜铃铛,还在铃铛上戳一滴血。
大爹一边忙碌着,一边对我说:“一生,我念在你是我们老林家的后人,才会来帮你的。”
我忽然想到大爹下午说的要告诉我些什么。
我跟在大爹的身后,小声问:“大爹,你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好吗?”
大爹将丝线和铜铃铛都挂好后,站在院门上问我:“你娘和你爹是不是告诉你他们的手艺是从你爷爷那里学来的,而我却只会纸扎和丧礼那一摊子手艺?”
我点了点头。
大爹忽然笑了起来,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截纸烟,点燃后兀自吸了起来。
“我只想告诉你,你爹和你娘都骗了你。你爷爷自始至终只教会了我一人,他们的那些手艺,来路不正。今天我看到你一身的湿气,如果我再不救你,你会被河里上来的东西吸干阳寿的。”
“你骗人,这是我爹和我娘为了救我,才让我娶小倩的。”
大爹深吸了一口纸烟,将烟雾吐了出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是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大爹将手里的纸烟给碾灭,吐了一口浓痰。
“小倩就是河里上来的东西,你知道小倩的来历吗?她是十八年前淹死在河里的水鬼,你爹和你娘养了那只水鬼十八年,人养鬼,这本来就是天理不容的事情。现在村子里面死了那么多人,难道不是你爹和你娘种下的恶果吗?”
大爹话虽然很轻,可是字字都指向我爹和我娘是凶手。
“你骗人,我爹和我娘都是好人。”
“我骗你?”大爹再一次笑了,他甩着手从我家院子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我:“别动那些铃铛,我给你留了一条路,进屋后把那条路给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