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寒站在门前的坡头,看着岳父没落的身影渐渐下了坡,越来越小。
昨天他就站在这里,看到了武云飞带来的小弟守在岳父家,虽然然不知道武云飞进了屋子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一定是警告牛美丽了。
他是农场的稽查科长,也是派出所长期的辅助人员,以他多年的侦查经验,这样的情况是派出严管严打的目标。
他想过出面制止,甚至想过报案。
但是后来他没动,只是看着他们从院子里走出来。
想想也真的是可笑!如果农场任何一家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他都有权利去帮着解决,他可以批评教育过错方,可以安慰受害方。
他家里的事情,他却一筹莫展,甚至根本没有办法。
温小可说得对,有些事情就得用特殊的手段。
正想着,身后传来温小星的声音:
“姐夫,你今天是要去葵花公社吗?我带你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没好意思说出来。”李亦寒转身回到院子。
温小星刚刚在院子里洗了头洗了脸,他甩着头,细碎的水珠飞了出来,健康的脸上闪着光。
“姐夫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温小星擦干头发,去做准备工作了。
李亦寒去厨房将温小可的早饭热好,端了过去。
难为情地说:“我要去葵花公社一趟,看今天能不能把大哥带回来。”
这事一定跟他有关。
温小可从李亦寒的眼神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抱起刚刚睡醒,哼哼唧唧找食物的麦宝。
在怀里轻轻地摇晃。
想了想叮嘱句:“说是交罚金二十,你就带上五十。杨所长帮了忙,你总得表示点谢意吧。”
“表示谢意?我为什么要表示谢意,杨所长只给了我人情,可并没有违背原则。”
“小可,你怎么会有这种思想。”
李亦寒从来是公事公办,他不懂得人情变通,所以改革开放之后,便不再适应社会的发展。
一辈子在自己所谓的铁饭碗岗位上混到老。
年轻时很有作为,是农场培养的骨干,农垦局专门提拔的干部。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大家都说他没本事,老顽固。
所以现在要慢慢传输给他,为人处事之道。
公事公办固然没错,但是法律也不外乎人情啊!有些事情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做个人情也是可以的。
领了人情的人,表示一下感谢,也是人之常情。
“亦寒,不是我思想腐败!你想啊,派出所办案都是有规定的,杨所长昨天说三天之后才能办理保释手续,现在又改成明天了,提前了两天。两天对派出所办案人员来说没什么,可是对大哥意义就大了。你说这两天万一他进派出所的事被谁发现传出去了,他以后怎么工作,别人怎么看他。”
“所以你把大哥接出来之后,要不请杨所长吃个饭,要不买点东西表示一点谢意。”
温小可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李亦寒却只是硬邦邦的说了句:“咱不走那歪门邪道!”
“哪儿是歪门邪道,这是为人之道!”
她话还没说完,李亦寒已经走了出去。
这朽木得慢慢雕啊!温小可叹了口气,靠在床头。
想到李亦寒后来为了调动工作,让自己的一双儿女能在条件好的县城上学,违心的提了点罐头水果,去劳动局想走点儿关系的时候,却猪头背着找不到庙门的窘样。
心里就觉得很难受!那时候,她满脑子都是想着多挣点儿钱,根本顾不得家里。
农场包产到户以后,有点门道的人都去城里打工做生意了,上万人的农场,几乎走了多一半的人。
农场的自己小学也没几个人上学了,老师都走了一半。
对了给孩子好的教育,李亦寒动过调动工作的念头,也付诸行动了。他在别人的提点下买了几瓶罐头,一点水果想去找劳动局局长,能不能在县城找个工作岗位调出去。
可是跑了好几天,愣是连劳动局局长的人都没找到。
后来还是温小可用自己赚来的辛苦钱,先是在县城买了三间别人压在手里的公房。
林巧儿便带着女儿,三个孩子搬进了城,看着几个孩子上学。
李亦寒自己从未离开过农场,却半辈子都在农场与县城之间穿梭。
如果他早早知道变通,早早打通人脉关系,以他的能力,应该是第一批离开农场的人。
重新活过,她是真喜欢农场这个地方,也没打算离开。
但是她想让李亦寒多懂一点人情世故,这样的话,以后不离开农场,一辈子做一样的工作,也会活得很好。
李亦寒心里生着闷气,同温小星一起出门,脑子里还想着温小可脑子里那么多的歪门邪道,有时间得给她紧紧螺丝。
本来她靠腌咸菜做衣裳赚钱,他刚开始是不同意的,可是后来看到场长书记都没说什么,效益也不错,也真的是方便了群众。
也有点私心,因为媳妇刚刚跟自己和好,这才慢慢接受的。
现在她的思想又有了问题,竟然鼓动他行贿,他觉得给杨所长买点礼物就是行贿。
“姐夫,你脚上的伤还没好彻底,我架着你吧,咱们就不用带拐杖了。”温小星出了大门,看到手里的拐杖,顺手立在大门口。
李亦寒试着将脚踏在地上,虽然踩实还有点儿疼,但是如果只点一下借点劲儿的话,还是可以忍受的。
自行车暂时寄存在稽查科的办公室,下了山坡就可以了。
他点了点头,扶着温小星走过门前那条光秃秃的小路,到了坡头。
“姐夫,我走前面,你要是用不上力的话,就扶着我的双肩。”
温小星首先下了坡,用自己的双肩做李亦寒的拐杖。
正好前面的人能用上力,后面的人能借上力,要比平路走起来轻松多了。
才刚转下山坡,没走几步,温小星看见下面急匆匆地跑上一个人,远远的都能听到喘息声。
定眼看去,竟然是穿着便服的靳花一路小跑着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