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公司对面街道的咖啡店。
陈道八看着杯子中的咖啡，难以下口，苦涩的味道，隔得老远都能嗅到，比起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他宁愿喝矿泉水。
搅动杯子中的勺子，道爷细细喝一口，眉头拧在一起，不习惯这股味道，他没有强迫自己，放下勺子。
“你有什么目的。”
道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埋头苦干。
咖啡上面，出现一道漩涡，拿起勺子，搅动，放下来，又搅动，连续反复，自己都觉无趣，旁边有糖，他加了一点。
人生是先苦后甜，正如咖啡，加了糖，变得不好喝，没有原来的纯正味道。
很多人喜欢加糖，是因为不习惯咖啡的苦涩感，道爷就是其中一个人，蓓蕾苦涩，加了一点糖，才缓和下来。
“说吧，你的目的。”
“目的，我没有目的，只是单纯想要和你聊天罢了。”
聊天，韩东不会相信他的鬼话，自己的事情，在这个眼中，无所遁形，所有的隐藏，都是微不足道。
哪怕心中的想法，也都呈现他的面前，他冷静不下来，来到咖啡店，果然，此人已经等候多时。
“你认识禅儿？”
陈道八点头，又摇头：“不算认识，她找过我。”
“找你做什么？”韩东面色大变，赶紧打了一个电话，确认韩禅的安全，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女儿在家里，并没有危险。
“是不是她在家里，你放心吧，我不是坏人。”
韩东放下手机，冷眼相看。
“好人？坏人？你以为你这套能欺骗我吗？陈道八，你太天真了，我韩东摸滚打爬三十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你想要什么？”
他怕了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自己隐藏多少年的事情，都无法隐瞒这个人，就连女儿，也差点落在他的手上。
真要对付自己，他很可能动手了，这是韩东心中唯一庆幸的。
“不不，我不想要什么，只是想要和你单纯说说话罢了。”
“钱，我可以给你钱，一百万够不够，两百万，五百万，你离开白云，离开我女儿。”开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陈道八很想要，好几次伸手，都被自己给制止。
五百万，足够他活到死了，每天大鱼大肉，过上懒人一般的生活，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出门，等死就行了。
有了五百万，什么都有了，娶上一个美女妻子，生十几个娃娃，每天变换溜达猴子，生活才完美。
“我视钱财如粪土。”
韩东瞥了一眼陈道八，五百万，不为所动，此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陈道八的为人，他看出来，以他多年的眼光，此人很喜欢钱，却非要装清高，就好像古代的**，给自己一块贞节牌坊，我是良家妇女。
可恶又可恨。
心痛。
坠子戳穿心脏的痛苦，陈道八算是见识到了，太痛苦了。
“你要如何才肯离开禅儿。”
颤抖，内心颤抖，身躯跟着颤抖，他无法保持冷静。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你的女儿，我看不上，你的钱，我也不要。”
韩东呼吸急促，都不要，那他要什么？
“我来是想要和你说一件事情，关于罪孽，世人常言，罪孽最为可怕，每一个人，人生都会做过一些坏事，例如你，例如他，例如他们。”
手指指着自己，觉得不好，顿时指向了服务员，韩东嘴角抽搐，受不了他的无耻。
“罪孽深重之人，寿命不会长，当一个人，行凶作恶多年，到头来，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甚至是孤独一人，这是上天的惩罚。”
“我知道你不相信这种话，说实话，我也不相信，神啊，鬼啊，天啊，我不相信，可是……。”
“你不相信，不代表没有，你的女儿是一个聪明人，比起你来，要聪敏许多，你为何要执迷不悟呢？”
韩东脸色变化，时而青色，时而红色，被一个小子训斥，太尼玛不爽。
“我没有错。”
生意自古以来都是这么做，为何我这么做，我就有错，其他人呢？
“有没有错，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我说有罪，他就有罪。”
霸道的话语从道爷口中说出来，相当滑稽，韩东耻笑：“你说了算，你以为你是谁？”
“你很快会明白的。”手指按在韩东的额头，反抗不了，韩东双眸恍惚，眼前情景发生变化。
他看到了自己，一个梦中的自己，继续自以为是，坚持己见，不管女儿如何劝说，下属如何劝说，一意孤行。
残害的百姓越来越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越多的家庭，在他的手上拆散，有的人寻死，有的人苟延残喘。
更多的是彼此苦难活着，为了黑暗的明天，他们过上非人的生活。
死的死，残废的残废。
一幕幕从眼中晃过，韩东眼神依旧冷淡，宛如电影一般，白驹过隙，一年，两年，十年过去了，他继续他的事业。
十年期间，女儿单身一个，诵经拜佛，每天祈祷，虔诚拜佛，常伴青灯，只为了他。
他看到了女儿，瞳孔动容，迷糊的迷雾，逐渐迷蒙。
女儿吃着斋，住的地方是一片空荡，看着女儿越发清瘦的身躯，他再也坚持不住。
“保佑我爸长命百岁。”
一天，两天，她每天准时出现，准时拜佛，每天换一句话。
“保佑我爸身体健康。”
“我愿意常伴青灯，只求我爸快乐。”
“恳求佛祖，聆听佛徒的虔诚，保佑我爸。”
“我爸老了，不能让他孤单一个人。”
“爸。”
一天天过去了，她没有改变她的初衷，每天如此，逐渐的，韩东流泪了。
女儿为了自己，贡献那么多，自己做的孽，全部落在女儿的身上。
某一天，韩禅坚持不住，瘦削的她，晕倒了，吓坏了身边的人，经过检查，她生病了，活不长久了。
虚弱的她，昏迷中，依旧在蠕动嘴唇，靠近观看，她在低语：“爸，不要再做了，女儿求你了。”
听到这句话，韩东低头，双手捂住眼睛，眼眶内的泪水，哗啦啦落下。
大男人哭了，哭的很伤心。
陈道八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还是很苦，苦涩在心，他等候在这里，没有离开。
命运无常，却能观看。
你的命运，是一路顺风，可你的女儿，承受你所有的罪孽。
上一辈作孽，下一辈承受。
她是他的女儿，替他承受罪孽，理所当然，甚至死亡。
他却浑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报应在女儿身上，这一刻，他再也保持不住。
女儿，是爸爸的心头宝，舍不得她受到半点伤害。
韩东，是一个商人，冰冷无情，心狠手辣，可是对于女儿，他付出了一辈子。
“上天是公平的，你做的孽，你不需要承受，可你的女儿，你的后代，一一帮你偿还，这是天意，不可改变。”
“你可以继续，钱财，很重要，可是没有什么比家庭更加重要，你爱着你的女儿，可他人呢，他们也有家庭，也有女儿和儿子，难道你能狠心伤心那群无辜的人吗？”
“我也是做生意的，我懂得商人的本性，可在追逐利益的同时，能否想一下，那些穷苦的人民，也许在你看来微不足道的一个举动，却能让他们家破人亡。”
“你想过吗？想过自己所作所为，会造成什么后果，你没有，你眼前只有利益，只有钱，只有你的快乐。”
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是一种悲哀。
人，要有向善之心。
“我……。”
他没有想过，确实如陈道八所言，他的眼中只有钱，只有事业，只有这种虚荣可以让他的心安稳。
他在害怕，他还惊慌。
害怕什么，惊慌什么，他不知道。
“你的女儿，为了你，付出很多，你难道想要她这辈子都不得安宁吗？”
他不是好人，是一个商人，可道爷并非无情。
交易归交易，有的话他还是要说。
“她……，罢了，罢了，你自己去想吧。”
话说多了，有的事情，不能透露出去，这是原则。
“你就是来说这个的？”眨眼间，他恢复老板的冷静，气势弥漫。
上一刻的感性男人不见了，有的是一名老板，一个大公司的老板。
“你可以继续，我不会对你不怀好意，我的话，至此完毕，以后，你继续当你的老板，而我，则是享受我的生活。”
陈道八拍拍他的肩膀，手指上荧光点点头，抹去了他身上的罪孽之火，漆黑的气息，随风消散。
罪孽消除，交易完毕，陈道八感觉身躯一震，一股剧烈的感受油然而生，他感觉自己要晕倒了，加快脚步。
回到店铺，陈道八关上门户，坐在椅子上，趴在上面，呼呼大睡。
猫咪被陈道的突然动作给吓到了，站在陈道的对面，仔细观看，看了好久，它没有看到异样，陈道八只是累了，睡着了。
感受到心跳声，猫咪才松了一口气，乖巧爬上桌子，趴在它的专属位置，低头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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