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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家子人都等着他拿主意,何老尚书既欣慰,又觉怆然,暗道若是他一闭眼死了,这一家子人不定四分五散成什么模样。清了清嗓子,将屋子里人一个个看遍,不能怪何循不孝,毕竟何夫人跟着旁人欺负到人家没成形的孩子身上,但若当真要将何家所有女眷全打发回娘家,京里人不定又会怎么想,且指不定闹着要寻死要上吊的有多少。视线最后重重地落到柳檀云身上,见柳檀云一副不卑不亢模样,心里隐隐后悔请了她这尊阎罗回来;但倘若不请了她来,何家如今早被人算计得不成样了;况且请神容易送神难,请了柳檀云进门,这何家就是柳檀云的天下了,何家人不认清这事,吃亏的也只能是何家人。
正想着,苗儿就过来说道:“大夫看了,四老爷送来的点心有问题,五少夫人是吃了那点心才出事的。”
何老尚书闻言,便知这事刻不容缓,叫苗儿去照顾陈氏之后,便对何大老爷说道:“送了女则女戒给何家所有女人,叫你祖母安心在房里研读,其他的女人,有娘家的打发回娘家,没娘家的送庙里去,告诉她们全重头去学学这为妇之道。不等人去接不许回来。老姨娘们在庙里,也不许人去探望,哪个敢阳奉阴违装孝顺地去探望,我便以不孝之罪上报朝廷。告诉她们若再四处胡说,不必等人去接,只管等着何家送休书过去。至于家里头搀和进来的未生养过的姨娘还有丫头媳妇,直接撵出去。”
何大老爷见何老尚书在何循两口子的威胁之下让步了,脸上不由地涨红,却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家这“天下”早换了领头人了,于是紧紧地抿着嘴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那到底要什么时候去接?”
何老尚书看向柳檀云,开口道:“叫她们隔个十天半个月来信问问檀云,檀云看着办吧。除了征儿媳妇、律儿媳妇,还有静儿,其他的全打发出去,就说要上吊的就来我这领绳子,要捅刀子的,就来我这领刀子。死了哪一个,我都不稀罕。等着将这群长舌妇全送走,咱们再处置旁的。还有,指不定人家这出连环计最后是要我跟大皇孙的命呢,到时候全赖到檀云身上,柳家老爷子见我没了,檀云又受苦,能绕得了你们?柳家老爷子手上可是有真刀真枪的,这刀枪架不到你们脖子上,就不能逼着旁人将刀枪架在你们脖子上?你们若是觉得这事能拖下去,就尽管慢慢来,若不然,就给我干脆利落地办好,然后咱们再查到底是谁下的黑手。”
何大老爷原本是想着闹得家里哀鸿遍野,个个都来求何老尚书,何老尚书定然会让步重新压制柳檀云。如今听何老尚书说这狠话,且又隐约觉得这事十分严重,不是他早先想的那般巧合,毕竟大皇孙若在何家出了事,何家哪一个都得不了好。想着,便道:“儿子立刻去说,但二弟妹那边,就由着循小郎去说吧。”说着,瞅了何循一眼,便要向外头去。
柳檀云忙道:“伯父等一下。”
何大老爷停住脚,等着柳檀云说话。
柳檀云说道:“伯父该将这事跟太子说一声,毕竟大皇孙还在,家里的点心就出了事,虽遭殃的是五嫂子,但细说起来,也是我们家失职。这是可大可小的事。且我早先吩咐过要叫人看过点心没有问题才可散下去,想来五嫂子也是知道有人看过了点心,才放心吃的。如今无人看出点心的事,这又是有人失职了。待送众人走之前,伯父叫人问问这点心是谁收的。”
因兴许是何夫人收了的,何征便说道:“虽是要查看一番,但这点心要有问题,哪里是轻易就能察觉到的,你早先便不该叫人留着。”
柳檀云笑道:“看来这就是我的失职了,但倘若不留着,我这阎罗不近人情的名声就更响了。”
大皇孙来,这事原该是何大夫人、何夫人处置的,如今柳檀云吩咐下的事这两人并未做好,细说起来,也只能怪何大夫人、何夫人失职。
何侍郎皱着眉头说道:“事已至此,就莫说了。只是要赶紧跟太子说一声,免得旁人造谣生事,不是显得咱们何家无能,轻易就叫人算计了,就是叫太子疑心咱们家出了内贼。”
何大老爷早先听了何老尚书的话,哪里不知道这事因大皇孙在就是只能大不能小了的事,于是忙向外头去了。
许是何大老爷先跟何三少夫人说了这事,何三少夫人在外头又喊了两声冤枉。
何老尚书对何循说道:“叫你三哥去干自己的事去,就说等家里的女人老实了,处置你五嫂子事的时候再找了他来说话,如今谁也没怪到他头上。”说着,眨了下眼睛。
何循会意,心知何老尚书这是叫人盯着何徎,看何徎事后找了谁说话,一边答应着,一边握了握柳檀云的手,便向外头去。
柳檀云看着何循走,不由地摸了摸柳清风的脸。
何侍郎冷笑道:“瞧见了吧,从未见过哪个女人逼着自己夫君跟婆家一家上下过不去。”
柳檀云开口道:“父亲,我也没见过哪个婆婆还没见到孙子的面,就先毁孙子前程的。”
何侍郎一噎,对何老尚书说道:“父亲,我去瞧瞧外头。”
何老尚书心知外头那些女人不定闹成什么样,开口道:“长痛不如短痛,她们是太平日子过久了,都满心地以为随她们怎么样都能在何家安生地过一辈子呢,如今就叫她们知道,何家能叫她们进门,也能叫她们出去。”
何侍郎唔了一声,又瞪了何征一眼,斥道:“不去安慰你母亲,还赖在这边做什么?”
何征笑道:“父亲听我的话,也别过去。我们不在,循小郎还能将母亲哄好,我们过去了,母亲面子上下不来,反倒会闹得更僵。早先母亲可就打定在主意对六弟妹的好,今儿个不过是事出突然,冷不丁地知道那事,且又撞上五弟妹没了孩子,才会说了些不近人情的话。这会子母亲醒过神来,定然做了榜样心平气和地回娘家去。”
何侍郎心道何夫人在何家做了几十年媳妇,如今要得了儿媳妇许可才可回了何家,这事无论如何,何夫人面子上都下不来。虽如此想,但也听了何征的话坐下。坐下后无事,便又瞪向何征。
何征悻悻的,见大皇孙不时偷偷看向柳檀云,便笑道:“那是你小舅妈,你总看她做什么?”
大皇孙难得地红了脸,随即立时对何侍郎说道:“外祖,闲来无事,咱们下棋吧。曾外祖、小舅妈一伙,外祖、大舅舅一伙,两伙人下盲棋,我跟清风拿了棋子摆上,就看谁胜谁负。”
大皇孙这“闲来无事”莫名地就叫何老尚书笑了出来,何老尚书心想该是叫做忙里偷闲才对,笑道:“就依着你吧。”
何侍郎冷笑道:“这会子哪里有心思去下棋?”才说完,又觉察到虽则大皇孙是个小孩模样,且对他亲近恭敬的很,但总归是王子皇孙,于是就淡淡地说道:“那就来吧,只不知棋盘上儿媳妇是不是也这样盛气凌人。”
柳檀云笑道:“那父亲就等着瞧吧。”说着,叫柳清风跟大皇孙一起拿棋盘棋子去。
何老尚书似是想起一事,就问柳檀云:“早先你跟姓顾的小子下棋,输了几个子?”
柳檀云笑道:“那是玩笑的,当不得真。如今是跟父亲下棋,自然是要严阵以待。”说着,挑衅地看了眼何侍郎。
何侍郎心中怒火正盛,冷笑道:“你当我会怕了你这黄毛丫头?”
柳檀云笑道:“那就赌一场,若是父亲赢了,父亲什么时候乐意叫母亲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将母亲接回来,可好?”
何侍郎想也不想,就说道:“一言为定。”
何征脱口道:“父亲!”说着,无奈地看着柳檀云笑,心想何大夫人还在娘家,何侍郎及早将何夫人接回来,岂不是打了何大夫人的脸;且何夫人是柳檀云的婆婆,柳檀云哪有那资格评判何夫人什么时候有资格进何家,如此柳檀云定是也觉这事不好处置,就将这烫手山芋丢到了何侍郎手上。
何侍郎醒过神来,心中不由地更气,因想即便自己赢了,自己也不能立时就叫何夫人留下,不然如何能叫何大夫人心甘情愿地回娘家;且日后自己还是要看柳檀云何时叫人接了何大夫人回家才能叫人接了何夫人回来,如此自己输赢都是一样;只白白便宜了柳檀云,若是旁人问起何夫人为何没回家,柳檀云只管说是他没准许何夫人回来。
何侍郎想通这关节,又见柳檀云从始至终都冷静地很,竟似没有一刻失态的时候,于是心中骇然,暗道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哪里来的这样深厚的定力。话已经出了口,且柳清风、大皇孙已经拿了棋盘出来,于是不能不跟柳檀云下棋。
何侍郎对何征说道:“你先跟你弟妹下,我在一旁听着。”说着,就闭了眼,眼不见为净地不看柳檀云。
何老尚书对柳檀云笑道:“收拾了这老状元,不用手下留情。”
柳檀云笑道:“遵命。”说着,瞧了眼何侍郎有意做出的老僧入定模样,心想一炷香功夫后,自己就要将何侍郎拉出来。
何老尚书悠哉地在一旁坐着,瞧见大皇孙、柳清风随着柳檀云与何征出声将棋子摆在棋盘上,便眯了眯眼,心想自己不该后悔请了阎罗回家,旁人家想请还不能够呢。虽说外头的事头疼的很,但既然下定决心要将家里女人脸面拉下来,就不能再瞻前顾后的。
何老尚书正想着,就见何律走了进来。
何律进来后见屋子里正下着棋,一派祥和,心里纳闷的很,走到何老尚书耳边低声道:“祖母闹着要见您。”
何老尚书挥了挥手,对何律说道:“叫你祖母要么在屋子里安生坐着,要么等我送了休书过去。”说完,见何律不动,叹了口气,由着何律扶起来,说道:“我去跟她说话。”
何律松了一口气,不由地瞄了眼正跟何征口上对弈的柳檀云,心想幸亏何二少夫人这回子乖觉地拦着他姨娘胡闹,不然他姨娘指不定要在庙里待多少时候。虽是何家男儿,但新近太子并京中的一些事,他所知也甚少。因此,这会子瞧见何循、柳檀云两口子有恃无恐模样,何律心想如今何家的大事,柳檀云该是比他更清楚的。想着,便跟何老尚书两个出了这屋子。
何老尚书出来,瞧见廊下没有了怪怪等鹦鹉,就叹息道:“在人家国公家安生了十几年的鸟,来了咱们家就被惊扰到了。”
何律并不接这话,只说道:“前头夫人们还有老姨娘们都跪着等祖父过去呢。”
何老尚书对何律道:“叫人在你祖母门前摆好纸笔,桌椅,我过去了,哪个不肯走,我就给哪个写休书。”
何律迟疑道:“如此是否太薄情一些?”
何老尚书笑道:“你不懂,我时日不多了,没那么些功夫跟她们胡搅蛮缠了。若早知会有今日,我年轻那会子就不该跟她们胡搅蛮缠。”说着,又摇头叹息,“这情分啊,总是不知怎地就没了。”
何律听了这话,便也不言语,出了这边门,在巷子里瞧见何二少夫人过来,就问道:“母亲呢?”
何二少夫人忙道:“母亲正收拾东西,准备自己回娘家呢。母亲叫我跟父亲、大哥说一声,叫他们安心将到底是谁害了五弟妹的事查出来。”
何老尚书见何夫人果然如何征所说没人理会就很快醒过神来,便问道:“循小郎呢?可在你母亲那边跪着呢?”
何夫人说道:“循小郎正陪着母亲收拾东西呢。也不知哪个多嘴跟舅舅们说了六弟妹的事,舅舅说柳家欺人太甚,如今闹上来,就在前厅等着呢。四叔听说是他送的点心害得五弟妹丢了孩子,就赶着过来了,还有其他叔叔,因大皇孙在咱们这,又听说咱们家里的点心出了事,都吓得了不得,如今一群人全来了,都在前厅里等着呢。”
何律不禁开口道:“祖父,这会子这事,要么要赖到六弟妹身上,要么要怪到点心上。若怪到点心上,那点心是给大皇孙吃的,这事就闹大了。”说着,又看向何老尚书。
何老尚书心知何律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开口道:“许多事你不知道,若赖到你六弟妹身上,那事才当真是闹大了呢。你六弟妹那性子,只怕除了她肚子里那个还有个小清风,谁也奈何不了她。”说着,便扶着何律向何老夫人那边去。
果然,一路上有不少人要请了何老尚书、何侍郎、何征过去说话,许是柳檀云那边门禁森严,这些个人一个个无功而返,并没有请了人出来。
何老尚书不胜其烦,对何律说道:“你叫人去说,叫他们一个个全给我散了,不然不用你们六弟妹来克,我立时便去死,但看我死了,谁再给他们做主。”
何律答应着,恰看见何慕迎面过来,便叫何慕陪着何老尚书去何老夫人那边,自己个去前厅跟老爷们说话。
何慕今日照例是去了唐家,进门后觉得前厅闹哄哄的,便绕着前厅走,不曾进去过,因此也不知众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闹起来,这会子何律叫他陪着何老尚书,他便老老实实地过去了。
到了何家大房那边进了何老夫人院子,果然瞧见一院子的夫人老姨娘们浩浩荡荡地跪着。众人瞧见何老尚书过来,都喊了一声老太爷,随即因何老夫人过来,便不敢再言语。
何老尚书眯着眼一个个将众人看了一遍,随即在何慕耳边说道:“我瞅了一遍,除了每常照顾我的钟姨娘,其他的人我都不大认识了。”
何慕怔了怔,耳朵里就听何老尚书絮叨着:“老来多忘事,唯不忘相思。这话就是屁话,我如今这把年纪了,哪一个都不思念。反倒是一日日的后悔,悔不当初啊。”说着,摇头叹息不已,后悔自己将孙女送到宫里做了太子妃,也后悔自己早年自恃才高八斗气宇非凡就弄来这么一些女人在院子里。
何慕不知何老尚书后悔什么,见屋子门前摆着一张长案,就扶着何老尚书在长案之后的椅子上坐下。
何老尚书对何慕说道:“问问她们哪个要休书。”
何慕一愣,向下看去,就见何大夫人、何三少夫人等人都在,踌躇一番,见何老尚书催着,便扬声道:“伯祖母、嫂子们哪一个要休书?”
这话一落,下面就想起一阵哭泣之声,随即何大老爷从门外跑了进来。
何大老爷走到何老尚书门边,忙说道:“父亲,我才去前厅应付了亲家老爷一回,不想这边就生出这些事。”说着,便对自己房里的夫人少夫人姨娘们斥道:“还不赶紧收拾了衣裳回娘家去。”
下面何大夫人一缩,因心里笃定“法不责众”,认定了何老尚书不会将一家子的女人都罚了,于是就是跪着不动。
因何大夫人不动,何家大房的姨娘、少夫人们便也不动。
何老尚书清了清嗓子,待要说话,忽地听一旁一直不言语的何老夫人沙着嗓子说道:“我要。”
因何老夫人开了口,下头原本饮泣的女人便不出声了,一个个等着看何老尚书会不会给何老夫人写了休书。
何大老爷、何慕因何老夫人说了这话,便也屏气敛神,等着看何老尚书如何做。
何老尚书笑了笑,说道:“你等一会再要,早年你说过要给我红袖添香磨一辈子墨的,如今你替我最后再磨一次?”说着,老眼昏花地看向何老夫人。
何老夫人愣了愣,老来多忘事,一时也记不得自己年轻时是否说过这话。随着家中人口越发地多了,她跟何老尚书就没说过多少体己话。待何老尚书告老之后,因何老尚书每常领着何循四处走动,一年只有几个月在家,两人更是一年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冷不丁地当着众人面叫何老尚书说出年轻时的知心话,虽自己想不起是何时说的,但心里依旧起伏不定,沉默了一会子,丢下一句“老混蛋!”,便又扶着丫头回了屋子里。
何大夫人叫道:“母亲!”叫了一声,见何老夫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收回视线,又见何大老爷瞪她,心知何老夫人都服软了,她们再闹就当真成了跳梁小丑了。于是乖乖地起身,便领着儿媳妇姨娘们回去。
领头的人没了,老姨娘们也不敢胡闹,一个个期期艾艾地看着犹自因何老夫人那话喜滋滋的何老尚书,便起身去收拾衣裳。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姨娘走了又折回来,开口说道:“老太爷,那话是婢妾早年说的。”说完,瞧见何老尚书依旧没想起这话是她的,便略有些凄凉地转身走了。
何老尚书原本不过是要说句话逗何老夫人叫她回房里去,此时见自己记错人了,就看向何大老爷、何慕。
何慕忙说道:“孙儿绝不跟祖母说这事。”
何大老爷伸手在何慕脑后拍了一下,随即说道:“儿子吩咐人准备了车轿,一回就将人送出去。太子那边也叫人去说了。”
何老尚书嗯了一声,瞧了眼何老夫人那屋子,就说道:“叫你母亲也搬到循小郎那边去,少年夫妻老来伴,人总是要有个伴。”
何大老爷忙道:“母亲养在我们这也受不了委屈。”
何老尚书眯着眼瞧了眼何大老爷,说道:“你是唯恐人家不知道你是这家的老大还是怎样?”
何大老爷忙住了嘴。
何老尚书鼓了鼓干瘪的两腮,说道:“将她送我那去吧,你二弟年后就要做了尚书了,你迟早得知道不管你乐不乐意,你这辈子都要靠着他一些除非你舍得如今的富贵。”
何大老爷听何老尚书说年后何侍郎便要升任尚书一职,心里一堵,说不出话来,就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
何老尚书伸手拍了拍长案,由着何慕将他扶起来,对何慕笑道:“你祖母年轻那会子声若莺啼,骂人也好听的很,如今老了,别说骂人了,就连笑都不好听了。”
何慕眉头微颦,开口道:“祖父没记错人?祖母当真声若莺啼?”说着,想想何老夫人那鹤发鸡皮的模样,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何老尚书啐道:“小东西,就连你也拿我逗趣,这事我记得准呢。”说着,便一边絮絮叨叨地跟何慕说起他年轻那会子的事,一边慢吞吞地回何循那院子去。
何慕听何老尚书口中何老夫人一会子像柳檀云一样精明,一会子像是骆红叶那样娇憨,转而又像是柳绯月那样灵动,便知道何老尚书是将自己一辈子见过的女人全想到何老夫人身上了。心里想着只怕何老夫人情愿独居,也不乐意跟这个连她年轻时候是什么模样都忘了的“老混蛋”一起作伴。
“不是我不想记清楚,是我这老废物已经无能为力了。”闹了一日,何老尚书忽地瞧见天边挂着一轮夕阳,醒悟到已经到了日暮时分了。
正想着,凤奴就过来说道:“老太爷,少夫人叫你去吃饭呢。”
何老尚书笑着对何慕说道:“只怕这会子除了你六婶子,没哪个记得叫我这老东西去吃饭。”转而,又问凤奴,“你家姑娘赢了吗?”
凤奴笑道:“大少爷说老爷想输来着,少夫人没许,于是老爷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