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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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她悄然立在叶礼怀的身后，一声不含芥蒂的呼唤让老人钢铁般坚强的心瞬间柔化，他的眼中蕴满欣慰的泪水。

“乖，真是个好孩子。”他怜爱地抚着她的头，心中不无欢喜与激赏。这孩子，竟有着常人无法达到的宽阔胸襟，难得啊。

“小曼，我都跟他们说了，你是我们叶家的三小姐。老天既然让我们一家人以这样特殊的方式团聚，就是希望我们都不要再带有遗憾，这一定是你妈妈在天有灵。小曼啊，克天他有话想跟你说。”老爷子笑得开怀，他身后走出了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叶克天，她的亲哥哥。

她的心一热，眼泪竟突然滑了下来。原来她还有个哥哥，这曾是她儿时最大的梦想，在她被欺负被排挤时，她曾多么希望有个哥哥从天而降来拯救她。原来真的有。

叶克天轻轻为她拭去了泪水，他的眼眶发红，抿紧的唇包含着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了一个紧紧的哥哥式的温情拥抱。

“小曼，我们终于见面了，欢迎你回家。”

“哥。”她的哥哥长得真帅。她湿润的眼眸含着纯粹的笑意。

“小曼。”

她从哥哥的怀里抬起头看向来者，想了片刻，还是笑着喊道：“爸。”男人立刻不争气地泪流满面。

她望向她的“家人们”，那里有她的婶婶姑妈姑父、堂哥表妹表弟，不管他们当中是否真心接纳她，但此刻她是温暖的。

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的高兴竟比签下上亿的生意更甚。他抬头看向四周，全家人都来了，就独独不见了一个人，“克澜人呢？”

叶克澜。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的母亲夺走了她母亲的幸福。他们又该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叶小曼心情复杂地想着。

要论心情复杂，没人比得上此刻的叶克澜了。

他躲在海边的悬崖峭壁上，无从悲，也无从喜。人家一家团聚，根本没他的事。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个破坏人家庭的私生子，他在家里无足轻重，不过是名义上的四少爷，有再多的钱，再多的玩乐，他还是个卑贱的私生子。

他仰着头笑容澹澹，嘴角的玩世不恭看着竟透出一股子自暴自弃。

叶小曼那倔傲直率的性格，独特的慑人气质，他比不上，她才是真正的叶家人。至于他叶克澜，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原来你躲在这里。”

他回头，看见叶小曼就站在几米之外，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的轻嘲。

倒挺潇洒。他扯了扯嘴角，说：“站过来点，你就快掉到海里了。”

“还懂得开玩笑，我以为你一个人躲到这里来自怨自怜了。”

看着坐在身旁神色轻松的她，他不禁纳闷，“你是真看得开还是装的？我们俩——”他比比自己再比比她，“应该是死敌之类的关系吧？”

“是没错啊，”她转向他，眼神带着诡异的微光，“不过你撑死了也就是个不事生产的败家子，要整你多的是机会，你可别想分到一毛钱。”

他低头猛笑，她这么开门见山的说话倒对了他的胃口，他最恨那些高来高去的耍心计。

瞥了他一眼，她的唇边也悄悄扬起一丝浅笑。

“对了，你那天那副没出息的孬样我可还记得一清二楚，日后你若讨好得我开心就算了，若是惹得我不高兴，我就实况转播给你那些女朋友们，了解了吗？”

她拍拍他的脑袋就要走人，眼里满满的都是使坏的笑意。欺负人的感觉真好，尤其是欺负一个有点小恩小怨的弟弟更是好玩。

可有人很不满的大声抗议了，“喂，我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谁理你啊。”她有预感，撇开身份，他们会是最合得来的。

扬长而去。被丢下的人吹着海风，忍不住地笑。这个叶小曼，有点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一大帮人四处游玩，去看了美人鱼铜像，逛了蒂沃利公园和圆塔，然后又跑去奥登塞市区参观安徒生博物馆，这里是叶小曼最渴望去的地方，红瓦白墙，临街的一幢幢古老式样的建筑，使人感觉仿佛回到了19世纪安徒生生活的年代。最后他们又去看了大贝尔特海峡大桥，它是世界上最长的悬索桥之一，蔚为奇观，大呼过瘾。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叶小曼算是明白为什么爷爷会集体出动这么夸张了。这一家人说是性格爱好各异，其实向心力根本不在同一个方向上，不仅相处模式生疏平淡，且各有心思，想来老爷子希望一家和睦，这才带着这么一大帮人出国旅游，想增进彼此间的感情。

她知道叶家在M市是大家族，也就是所谓的豪门，以前挨穷吃苦时她也曾天真地幻想过发大财住豪宅，但现在只觉得受不了，以前就算苦与妈妈也是一起吃一起笑，现在她的这些家人围在一桌吃着山珍海味，却是死气沉沉客客气气的，她只听得到筷子汤匙碰触盘子的冰冷声响。

“我吃饱了，大家慢用。”她有些捱不住了，推开桌子她只想跑出去透透气，这家小旅馆的后面看星星非常的美。

叶克澜喊住了她，“哎，等等我。”

最近他总是缠着她，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似的。她耸耸肩，反正有个陪玩的也不错，好过与她的那几个大家闺秀的表妹一块相看两瞪眼强。

更有意思的是，她的那位大姑姑是个很厉害也有野心的女强人，她曾语带刺探地对她说：“小曼，你的学历这么高，才二十五岁就拿到了工商管理与广告学的双料硕士，有没有意愿来叶氏帮忙？爸爸那么疼你，只要你好好表现，将来当上叶氏女少东也不无可能的。”

她那时就说了一句话，“大姑姑，您不必为我操心，我是个没什么大志的懒人，不会与您分家产的。”

可能是她说得太直接了，大姑姑当场脸就变了好几种颜色。爷爷和爸爸都笑了，连大哥都忍不住摇头，叶克澜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是想给她颁奖，至于其他人都张目结舌、暗觉尴尬。她虽然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刺激了点，但说开了让他们都没有什么猜忌，也不是什么坏的事情，起码，一开始就不必把她当成未来的假想敌。

她希望大家都尽可能相处得简单些。

说也奇怪，自那以后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坦然真挚多了，大姑姑还给她买衣服帮她打扮。她只能说，有时候率直未必就是个缺点。

回国后，因为她要回Y市整理自己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和大家一起走，等到她办好一切事宜来到M市，已是深秋时节，十月。

刚步入机场，叶小曼就感觉到人潮涌动，前面还有粉丝团在热情地迎接偶像明星，M市的确是个生机蓬勃的国际大都市。她深吸了一口气，爷爷说今天有个大型商业座谈会不能来，但会派司机来接她。

没见到接她的司机，倒是让她目睹了一场“好心说再见”的真人版。

“我希望以后我们仍然是好朋友。”

“这是你最后的决定吗？”男方看似满平静的，除了声音稍显低哑沉重些。

“是的。”那是一个洋气时髦的女孩子，不十分漂亮，但很亮眼，她的表情是斩断一切的毅然决然。

男人低敛着眼，他的脸微微向旁侧去，似是不堪承受，却刚好将他欲掩盖的真实情绪让她一览无余。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我们仍是朋友。”他微笑道。只有叶小曼才清楚他唇边的笑带有多少的苦涩与黯然。

女孩有点卸了口气的感觉，说：“其实我们根本就合不来，我永远不明白你的想法，你也不赞同我的生活方式。今天我说分手你也没有挽留我，证明你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我，大家好聚好散吧。”

叶小曼很无语地摇了摇头，有点替男人不值。想分时总会有成千上万的理由支持，这样让自己安心别人寒心的行为实在不高明。

正当她觉得男方太温吞时，他却只是很淡地笑了笑，“之前在英国你看中的那台摄影机我已经买了，就放在你红色的旅行袋里，还有，你的肠胃不好，记得以后不要吃太多辛辣的食物。再多的我也不说了，你好好保重。”

她诧异地睁大眼睛，这是二十一世纪新好男人吗？风度未免也太好了。她开始佩服起他了。

“冬梓，你真的很好，是我配不上你。”女孩低声愧道。

不说再见说拜拜，现代人的分手方式。被留下的背影永远显得萧瑟而孤单，他静静地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脸上淡淡的文雅笑容，却让她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哀伤，思绪似已飘得很远。

那一瞬间她被他的表情所吸引了，呆呆地望着他忘了周遭的一切，直到他转身离开，皮夹却掉了出来。

她立刻上前捡了起来，恰好看到了里面的身份证。10月13日。今天？生日！

她猛地抬起头，这男人！

她追了上去，拍拍他的后背，本来是想拍肩膀的可惜他太高了够不着。男人转过来，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下，这个人长得真是非常帅气。

“你的皮夹掉了。”她笑着递给他。

“谢谢。”

道谢没有诚意，面对美女居然完全心不在焉。她暗自腹诽，看他那副情殇的样子她忍不住就顺口胡诌，“正所谓失去是为了未来拥有，得不到的未必就是最好的，你看开点。”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碰上了个疯子，但还是礼貌性地笑笑走人。

“先生，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祝你生日快乐。”

他停住脚步顿了顿，才慢慢转过身来望着故意使坏的她，嘴角那淡然的笑容成功被她给抹掉，他还是很有礼貌风度翩翩，只不过带了点四溅的火气，“谢谢。”

“不客气。”她笑眯眯地对他摆摆手，心情大好。

他叹气，对她调皮的举动感到无奈，最后又释然地笑了，“再见。”

他直挺修长的身姿很容易引起他人的遐想，这人比前面那所谓的偶像歌手还有本钱。她笑笑，轻松地往另一个出口走去。如果没有司机她也可以自己打的去，这无所谓。

后来她还是找到了跑去洗手间大排长龙的司机。

在回家的路上她想起了机场的那个大帅哥，掩不住笑容满面。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人温柔有礼的笑容她就忍不住想要去戳破，明明就是痛得暗伤了还能忍。她向来佩服有定力的人，如果有机会再见，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否能永远这么淡定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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