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他的儿子

哈林没有说话。

公爵夫人站了起来，来回走动了几步，一直走到了窗前停下了脚步后，她看了看城堡外的平原：“爵爷似乎回来了。我要和他好好谈谈。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

城堡外，帝都的方向一列骑兵正飞快的向着城堡而来，当先的马上是一位身材高大肩膀宽厚的黑色劲装男子。而他的身后则是一些有别于城堡内普通骑士的，银色全身甲的骑士们。

他们骑着清一色高大的白马。

而黑衣男子却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猩红的披风被扯的几乎和地面平行，马不减速的冲上吊桥，城头的士兵们在整齐的敬礼。

战马上的黑衣男子随手回了一个潇洒的军礼，一路向内，最终一拉缰绳，战马长声嘶叫了一声，猛的向前，跃过半个马道，稳稳的停在了城堡内门外。

那个男人翻身下马哈哈大笑着叫道：“克瑞斯。”同时把缰绳甩给了迎上来的哈林：“克瑞斯回来了吧？”

“是的老爷，小姐回来了。”

“克瑞斯，不莱迪岛好玩么？”公爵一边大声的叫着，一边回头低声询问道：“哈林，听说发现了一个二级魔术师？和克瑞斯一样年轻？”

“是的老爷，夫人将他安顿在了西苑，等待您的召见。”

“恩。克瑞斯。”

“父亲。”克瑞斯尖叫着从大厅内冲了出来，身材高挑的少女在强壮的父亲面前，却是如此的娇小，几乎是一只手就把女儿腾空的公爵哈哈大笑着。

夫人站在大厅上微笑着看着这对父女。

抱着女儿打了几个旋之后，公爵拉着女儿的手：“在不莱迪岛很好玩么？夫人，旅途辛苦了，陛下召见一直在谈事情，实在不能提前去接你。”

夫人温柔的笑了笑，拉过了女儿的另外一只手，对着自己的丈夫道：“陛下找你什么事情？”

“还不是教廷那帮家伙，说要提高什么几个教区的税赋，以支援帝国的军费。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人当傻子么？好处他们取了，骂名皇室顶了？我敢打赌，这次加税如果成功的话，十个金币有一个金币能用到军队头上就是好的了。“

“我敢肯定，有五个金币会落入主教们的手中。”夫人微笑着接过了丈夫的话头。

公爵哈哈大笑起来：“听说这次招到一位年轻的二级魔法师？”

“这要问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一路以来和那位年轻人探讨了魔法知识，她似乎对他很佩服。”

“哦，能让我的女儿佩服的年轻魔法师？”

公爵似乎有些不相信的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克瑞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父亲，迈格林的魔法天赋令我感到嫉妒，他就靠一本初级的二级魔法书，居然就自己演化出了水龙术。他很出色。”

“是么？这么说，威尔斯大魔法师终于能找到一个接班人了？老头子整天在那里抱怨，为什么世间除了你家的克瑞斯，就不能再出一个天才，我的首席魔法师位置将来怎么办，以后谁能抗过和神棍们争斗的这面大旗呢？要知道我已经老了。”

公爵惟妙惟肖的学着克瑞斯的老师，宫廷首席魔法师威尔斯的口气，逗的自己的女儿咯咯大笑起来。公爵的大手落了下来，在女儿的背上拍了一下：“去吧，去把他叫来，让我看看。”

“好的，父亲。”

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去之后，刚刚的慈父立即换了神情，声音多了点冷厉：“我听说沿途以来，各地驻军在传说我女儿和那个年轻魔法师的关系？”

“爵爷，你误会了。哈林已经试探过那个年轻人了，他觉得那个年轻人根本没有一点不单纯的心思。放心吧，谁也枪不走你的宝贝女儿。不过总有一天，你的女儿会飞走的。你难道要护着她一辈子？”

“哼哼。”公爵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一声：“夫人，你对那个年轻人有什么看法。”

“很不错，倔强起来的时候很像你，笨起来的时候也很像你！”夫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对着丈夫毫不客气的说道。

公爵只好换上了笑脸：“夫人，我听了下面的那些话，又不了解这个年轻人到底什么样子，所以才有些失态的。”

“难道克瑞斯不是我的女儿么？”女人可以不讲理。

于是公爵只能继续赔罪赔笑。

“他似乎对武技也很感兴趣。时间匆匆，我也来不及和你多说，我想你自己先用眼睛去看到的才是真正的他。晚上我再和你说吧。不过我警告你，别吓坏了小孩子。”

公爵很无语的看着母性大发的夫人，克瑞斯的声音已经在外边响了起来：“你快走呀。你不是敢和哈林叔叔动手么，你怕什么？”

“我没有怕。”一个年轻的，正在变声期的嗓子在辩解着。

克瑞斯冷哼了一声。门口人影一闪，克瑞斯走了进来。随即，一个穿着白袍的，身材不算太高的瘦弱的年轻人在门口出现了。

“父亲，他就是迈格林，迈格林这是我的父亲。”

“罗伯特公爵大人，您好。”

罗伯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年轻人，年轻人从进门之后，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也抬起了头来来，他同样在打量着罗伯特。

在迈格林的眼中，罗伯特的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异乎常人的宽厚，手臂也很长。

极短的头发几乎贴着头皮，上面有着一些白色的痕迹，常常被殴打的迈格林知道，那是伤痕。公爵岁数并不大，和迈格林想象的差不多，差不多比克瑞斯大二十岁上下，而男人显得年轻。

公爵的眼睛很冷，很凶悍。

这是迈格林对公爵最深刻的印象，迈格林觉得公爵的注视下，任何东西全是猎物，公爵身上的这种气质令迈格林有些不自在，但是他还是努力站直了迎接这种类似下马威的审视。

“恩，迈格林，你知道进入皇家骑士团后，意味着什么么？”

“不知道，公爵大人。”

“很诚实的回答，我讨厌夸夸其谈的人，除了哈林那个老小子。”

迈格林不由自主的咧了下嘴，对哈林的啰嗦他深有体会。克瑞斯看到他在冷着脸的父亲面前居然还能笑的出来，克瑞斯都看直了眼了。那些军中的宿将看到自己的父亲也都战战兢兢的，大气也不敢喘息一下。

她自然不知道，心中藏着欧罗菲尔的迈格林，父亲还是魅影武士，见识过这两位的冷脸之后，公爵的冷酷虽然怕人，但是还不至于让迈格林失态。

“你刚刚在笑？”

“是，是的，公爵大人。”

“为什么。”

“因为您对哈林管家的评价。从我认识哈林管家开始，到他离开我，整整一个小时他的嘴都没有停过，所以听到了您对他的评价，我有些控制不住。”

公爵夫人终于笑出了声来，公爵无奈的看了下夫人，走到了迈格林面前，伸出手来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迈格林疼的嘴角一抽，腿弯曲了下又努力站直了。

公爵不满意的摇摇头：“你还太瘦弱了。皇家骑士团的宫廷魔法师们，不仅仅要练习魔法，还要练习武技，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怎么能在危急时刻保护自己，更何况保护吾皇陛下。宫廷魔法师的学习将在一个月后开始。要等到各地的新血到了才行。这段时间嘛。”

说到这里，公爵抿住了嘴唇，上下看着迈格林，似乎想说什么。

迈格林突然弯腰道：“公爵大人，我能提个要求么？”

“说。”

“请大人派一位老师给我，我想现在就开始学习武技。”

“不行不行，你的身体太差了，要想学习武技必须要有基础。我提前和你说一下，皇家骑士团的魔法师和外面教廷的那些神棍，咳，那些魔法师可是不一样的。未来的五年内，你会过的非常的辛苦，但还未必能真正的成为一名宫廷魔法师。至于你学习武技的要求，我自然可以满足，前提是。”

说到这里，公爵背着手上下看了看迈格林：“前提是，你强壮起来，先参加军营的士兵们的操练，把体魄摔打出来再说。”

“听凭您的吩咐。”迈格林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么今天就搬到军营去，开始跟随部队出操。和他们吃住一起，吃不了这个苦，我就让你回去。谁说情也没有用，哪怕你是很有天赋的二级魔法师，我都要你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是。”

“哈林。”

“老爷。”

“帮迈格林将行李搬到后面的军营去，要你的儿子好好的照看他。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一个像个男人的魔法师，而不是这种瘦弱模样！”

“是，老爷。”

从头到尾，迈格林没有听到公爵夫人和克瑞斯再说一句话。他告别了公爵一家后，跟着哈林，忍受着他的幸灾乐祸，向着西苑去搬行李去了。

“父亲。”他走之后，克瑞斯终于不满了。

“孩子，你的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假如想他留下来的话。宫廷魔法师的考核是严格的，未来的日子里还有很多的苦难等着他。”

克瑞斯不再说话了。

公爵仿佛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换上了笑脸询问自己的夫人：“那小子到底有什么过去？”

“他是开国时期的铁甲理查家的后代。出身不莱迪岛。父亲在前些日子，被火焰索伦打伤了，然后离开了人世………”

公爵夫人随即把她知道的迈格林的一切说了一遍。

公爵沉默了一小会，皱起了眉头：“索伦不是这样的人啊。”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是我又不好多嘴，或者你抽空问问你的兄弟吧。另外，爵爷，我觉得迈格林还是很不错的，我看不如你亲自教导他武技吧？”

“我?”

“你想想，威尔斯教导他魔法，你教导他武技，这是多么好的一种配合，除非他是个笨蛋，不然就会是一段传奇的开始。缔造传奇可是很令人期待的。你说是么克瑞斯？”

“对，父亲，迈格林很能吃苦的，我简直无法相信十五年来，受够了周围人的嘲弄，还不放弃自己对魔法的追求，这些事情告诉威尔斯老师，他一定会对迈格林大加赞赏的。葛莱曼主教也真是的，迈格林在他眼皮下那么多年，他直到最后才知道。”

说完快嘴的女儿把自己母亲为了迈格林逼迫葛莱曼主教的事情说了一次。

到这个时候，公爵终于真正的沉下了脸来：“夫人，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教廷的人发生直接的矛盾，有什么不满有我在，这些年我找教廷的麻烦还少么？还有你，克瑞斯，无论怎么样对长者要保持足够的尊敬，就我的了解，葛莱曼主教和那些神棍还是有一定区别的，那年的战役中他像个男人。”

“母亲是看迈格林被那些家伙欺负，所以才为我们皇家骑士团的人出头的。”

“夫人，你知道我的意思。”

“对不起爵爷。不过你答应我，收迈格林为自己的弟子。前提是假如他可造的话。”公爵夫人看着罗伯特公爵坚持道。

“不公开。”

“放心吧，那个年轻人不是贪图权势的肤浅之人，从他对克瑞斯的态度我就看得出来。他的心就像小鲁格那样的单纯。”

提到了这个名字，公爵没有再说什么。

那是他的妻弟。

二十年前曾经名动帝都的魔武双修的年轻天才，师从老公爵和威尔斯魔法师的老师。可惜在第二次黑潮战役中为了救一位战友，被暗黑精灵的王者用附上了无解诅咒的冷箭射伤了，从此变成了一个废人。

小鲁格今年才不过四十，如今整天在帝国的街头买醉，他是公爵夫人的幼弟，公爵曾经的得力助手，年轻的时候埋头修炼，不问俗事，作战勇敢毫无功利，那么纯粹的一个年轻人最终变得这样，他不仅仅是公爵一家心中永远的痛。

也是皇室势力的一块伤疤。便是暗中和皇室不对头的教廷，提到这位曾经的传奇，也是遗憾万千。

可惜一切不能重来。

其实公爵一看到迈格林就觉得，他有些像小鲁格年轻时候的样子。

迈格林在哈林的带领下，背着行李，换上了便装之后，从城堡内走到了雅鹿山后的军营前。

三千人的军营占地不下五里，分成两边。

营地用尖锐粗大的木桩围着。一半是步兵营，一半是骑兵营，中间是一大片的演练场。营地内营帐林立，紧紧有条。

营地四角有士兵在高塔上巡视着。

时不时的有一列列骑兵从营房出去，向着远处而去，也有一列列的士兵回头。似乎是在换防。

迈格林就这样跟着哈林一直走到了营地大门前。

哈林站在那里，不久，几名穿着铠甲的将领骑马冲了出来，当先的一个威武的年轻人看到哈林就翻身下马：“父亲。您怎么来了。”

是哈林的儿子？

迈格林看着哈林，那位年轻的将领却长得一点也不像油嘴滑舌的管家，二十岁的年龄，披着沉重的铁甲，铁盔紧紧扣在头上，盔沿下一双眼睛锐利有神，裸露在外部的皮肤呈现一种古铜色，铠甲下四肢强壮粗大，一看就是强悍之辈。

和有些单薄的哈林根本不像，迈格林甚至觉得，这个年轻将领有些像罗伯特公爵。他却不知道，所有的皇家骑士团的年轻人们都把罗伯特公爵当成偶像。无论言谈举止，还是打扮，甚至连身型都要刻意的锻炼的像罗伯特公爵一般。

“这是迈格林，不要看不起这个小子，他可是二级魔法师。爵爷要我把他送到你手上，好好的操练操练他，爵爷一个月后要看到这个兔儿爷像个男人，这难度很大，你有没有信心？”

哈林的嘴巴依旧那么的刻薄。

他没等自己的日子回话，又回头对迈格林说：“那是我的儿子，你小子一定觉得他不像我吧，我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比他强壮一百倍。”

比你儿子强壮一百倍你还是人么？你是比蒙怪兽吧？迈格林已经习惯了哈林的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我儿子叫小哈林，大名叫本.凯恩.哈林。军营里一般的人家都叫他凯恩中校。你也可以这么叫他。他比我心狠多了，你在这里最好乖一点，假如被打哭了，不要奢望克瑞斯来为你出头，要知道，我家小姐最看不起那些轻易就哭鼻子的小男人………”

迈格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脸色古怪的凯恩中校道：“凯恩大人，请问，我可以进去了么？”

“可以。好了父亲，你饶了他吧。”

“小子我可不是胡说八道，你看住这小子，整他的时候千万别被克瑞斯看到，不然她会和你玩命的，刚刚爵爷和迈格林摆了下脸色，克瑞斯都在那里大哭大闹呢，你说是吧，迈格林。”

迈格林第一次见到当面这么污蔑编造人的。他瞠目结舌的看着舌头抹了三两油的啰嗦哈林，愤怒的辩解道：“克瑞斯什么时候为我哭的？我和你说了好多次了，我只是和克瑞斯研究魔法问题才比较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