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人监狱（二）

走到门边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是我真饿了，格外香，但也实事求是的说，比之往日，这香味更浓更透得远。

推开门，哇，果然，一屋的香味，而且居然，昊昊还没有睡觉，小家伙耸着脑袋，在外间沙发边歪着，江怡莲在旁边，看得出，是在等我。

我刚想问昊昊怎么还没睡，这明天得上幼儿园呢。

江怡莲一见我进来，忙推了昊昊一把，说：“爸爸回来了，你要怎么做啊。”

我正愣神间，小家伙被江怡莲推清醒了，竟是一摇一晃地张开双臂，嘴里叫着爸爸，朝着我跑来。

老天，我一惊，忙忙地蹲下，张开双臂，接住昊昊。

搂了昊昊在怀里，小家伙还扭过头去对着江怡莲说：“妈妈，我做到了，可以睡觉了吗？”

江怡莲过来按了昊昊说：“乖，这就去睡觉。”

江怡莲抱了昊昊去里间，一会儿，小家伙睡着了。

而我在江怡莲抱着昊昊去里间睡觉时，竟是愣在地上，几乎是忘了站起来。

我的天啦，我再傻，也是瞬间明白，这是一个仪式，一个刻意的仪式，一个江怡莲刻意排演了无数遍，教了昊昊无数遍的仪式，而且为了这个仪式，强撑着，昊昊没有睡觉，江怡莲和他一直在等我。

老天啊，我心里有点哽，拼命地压下，为了这个仪式，江怡莲和昊昊，该是诚了多大的心。

我眼圈有点红，鼻子有点哽，我站起，脚竟是有点麻，是的，是从心里麻起的，麻麻酥酥的。第一次，我有这种感觉，甚至有点庄严感，从心底里升起的，是一种责任，还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爱的感觉。

哪怕，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当爸爸，或者说，我压根就没打算现在当爸爸。而事实是，我得努力地当好爸爸，就为昊昊强撑着睡眼，那仪式感十足的摇晃着的拥抱，我值。

江怡莲出来时，用手指了桌上说：“给你留了饭，快点吃吧，明天还得上班。”

这是江怡莲第一次对我说了关于同一件事的一连串的三句话，而不是原先的简单的一句。

我坐到了桌前，狼吞虎咽，我不知道是想掩盖我就要流出的泪，还是心里总是莫明升起的慌，还是别的什么，我用无比疯狂的吃相，来掩盖这一切。

江怡莲就坐在我的对面，一直看着我，我拼命让自己不要理会或许这不同于往日的目光，我只能是拼命地吃。

半晌，江怡莲开了口：“你，你写的字还这么好看，听小丽说，你会电脑，还会策划，还会很多别的时尚的东西。”

没头没脑，但我能听懂，我含混地应着，含着饭，故意让语气不清，说：“这有什么，这很简单的事嘛，是个人都得会，再说现在不会这些，你能有饭吃吗。”

江怡莲不说话了，我认为，是我的这个理由，还有这份含糊让她相信了吧，我又开始埋头和饭菜猛干上了，而心里，也是猛龙过江一般，涌个不停，江怡莲突然地问起这些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虽说我早知道，我的这些表现，江怡莲先前没有问，也没有说，但我能察觉到，她其实是一直压在心里，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侯来问我，看来，今天是个突破口，她再也忍不住了，终于问了出来。

沉默，只有我吞咽的声音，我还故意弄得很响。

在我最后一口气饭菜吞进去，慢慢地推开碗筷时，突地，江怡莲进前探查了探身，直直地看着我，压低了声音，“你，你，你到底是谁？”

天，如雷轰一般，我惊得一炸，这是什么话，我没想到，江怡莲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如此的慎重，看得出，她此时的神情，问出这样的话，那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惊得头一抬，看着江怡莲灼灼的眼睛，没有立即正面回答，而是说：“这，就是你那天说的，除了问我手机哪来的之外，另一个问题吗？你终于想好了要现在问我吗？”

江怡莲慢慢地点了点头，但眼睛却是一刻也没离开我，这与平时大不一样，平时江怡莲可是正眼都不瞧我的，现在这样直盯着，还真的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让江怡莲有了这种想法，还是我和原先的金海洋，根本就是两个人，而其实江怡莲早就知道，而到现在才问吗？

心里一忽儿杂乱无比，但却是有一个清晰的想法浮起，不能，不能说，也不能告诉她一切，现在，显然我无法回去，而将这一切说清楚，会让江怡莲更不相信，只能是让时间来平复这一切了。

我所能做的，还就是初始的想法，把我这个金海洋尽量做到最好，那样，不是让所有的事情有了一个喜剧的结尾吗。

思至此，我接住江怡莲的目光，突地一笑：“你没做梦吧，你希望你的老公是另一个人？还是希望你的老公突然变异呀。”

江怡莲没有理会我的笑，还是灼灼地盯着，明显地不依不饶。

我起身，走到江怡莲的身边，我想拥一下她，这个零乱的女人，过去，受尽了一种不确定，现在，却是对突然的一种普通的正常，产生了怀疑。

哦，与其说是怀疑，现在我仔细看江怡莲的表情，更准确地说，应该说是叫做恐惧，一种在心里不确定之后的深层的恐惧。

但我伸出去想搂一下江怡莲瘦削的肩的手，终是缩了回来，哪怕，江怡莲只是身子轻轻地抖了一下，我可以想到，我如果真的想去搂，她此时应该不会避开。

我笑了下，用手摸了一把脸：“天啦，你吓死我了，我不是你老公么，怎么，还想不通啊。”

江怡莲仰起头，看着，慢慢地起身，直视着我：“你不会写字，你只会喝酒，你不会策划，你只会赌钱，你不会哄孩子，只会吓孩子。”

我一愣：“这还是我吗，老婆，你嘴上积点德吧，这不是人渣吗？”

“其实你应该也只能是人渣的。”江怡莲慢慢地移开目光，说：“但现在，你却是让我有点害怕，你是真的变了，还是根本就是另一个人，对了，你说实话，我真的受不了了。”

江怡莲的声音有点哽咽，而且我听得出，她那种在心里的颤抖。

我再次笑了一下，动手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我想这样的话或许，会让事情有着些许的缓和。

我曾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我曾也在心底里想告诉自己，究竟怎样把这样的事情和江怡莲说清楚，但没想到，真实的事情呈现在面前时，却就是这样的样子，而且还是在我努力地做好金海洋的同时，发生的。

果然，江怡莲过来，动手收拾着，而且把我的手拿开，不是挡开。过去，是一种挡，现在，却是轻轻地触碰之后的拿开。

凉，江怡莲的手好凉，直凉到我心里去。这种透心凉，却是一下子让我的心一震，心底里的一个声音升起，不能，决不能，现在，还真不是说这个的时侯，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我不能让这个零乱的女人，再至疯狂。

我笑笑说：“那你就是喜欢我什以都不能做了，要不，我还是象原先一样，什么也不做，就只赌钱，那你就相信了。”

江怡莲一愣，手里的碗差点掉落。

“好吧，不说了。”江怡莲轻声说着，拿了碗筷进了厨房，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我去洗澡，但我似乎是有意避开一样。

再睡到沙发上时，江怡莲竟如猫一样无声地挨了过来：“金海洋，其实，我是不确定，我太害怕了。”

我一笑说：“这有什么害怕的。”

江怡莲转身进里间时，没有回答我的话，却是突地扭手，对我说：“但，我是真的喜欢你现在这样。”

里间的门无声地关上时，我眼里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我也从未这样悲春伤秋过，但现在，我一任汹涌的泪水流下来，或许，这是我为过去的金海洋，所流的最后的一次眼泪。

第二天早早出门，我想着，今天是分类公测的第一天，而且大家都把最后的希望寄在了我的身上，我可千万不能掉链子。

刚走出门，上坡，却是看到一个人影立在旁边。

“小金，早啊。”

我一惊，居然是连山，这家伙，这么早立在这里，不用说，用脚都能想出来，这是专门来等我的。

我马上叫着：“是连山哥啊，这么早，这是去哪啊。”

连山呵呵地笑着：“专门来请你吃早餐的，怎么样，赏哥一个脸不？”

我忙笑着说：“瞧这说的，我来请，应该我请的。”

连山一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连山一拉车门，做了个上的手势。

我狐疑地说：“哥，吃个早餐，不至于吧，再说我要上班，早餐从来就是对付点就得，这还坐车要去啊啊，这也太豪华了吧，太浪费了。”

连山不由分说，一把把我推进了车内：“走，误不了你上班，这个早餐，还就得打车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