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粒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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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老头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左右两边摊位上小伙子和妇女都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对于老头说的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而专心致志的经营起自己的摊位。

至于老头说不给分红之类的话，妇女也没说什么，每次合伙骗完钱之后，老头总是会找各种理由搪塞，骗得多的时候会给他们分点，骗得少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兴趣去要，全让老头买酒去了。

主要看在老头那只齐腕断掉的右手，小伙子和妇女都像是达成协议似的，不跟老头一般见识，也就任由老头坐在地上胡说起来。

少年见老头不搭理他，他也没有继续追根问底，主要是他一身破旧的长衫，全身脏兮兮的，身后背着一捆木柴，谁也能看出来，他只是一个下人，一个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下人。

但是，少年站在棋盘旁边，一动不动，那双如同明镜一般的双眸，却对着棋盘露出痴迷，期待，希望，爱慕，无奈，彷徨，失落等复杂的眼神。

少年站在棋盘旁边的模样，老头看在眼里，他心里却对此露出复杂情绪的少年产生了好奇。

并没有因为少年站在棋盘边上像是傻掉了一样，站在棋盘旁边妨碍了他做生意而对其进行驱赶。

老头用左手捏起棋子，在那局没有下完的棋局上继续落子，而且每一次落子的颜色都不一样。

少年看着老头一人落两种棋子，便微微扭头，看到在老头左手边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破碗，那破碗里放的正是黑色的棋子，只不过比对面那个破碗里的黑色棋子要少很多。

“老头，没想到你右手都断了，竟然还藏着一碗黑子。”

少年不敢相信的捂着嘴惊呼起来，如果说一个人有两只手藏棋子的话，一只手下棋，一只手在对手不注意的情况下可以将身上藏好的棋子放到自己面前，当做吃掉的子来计算。

而老头就剩下一只左手还藏着棋子，那只能说难以置信。

一只手下棋，怎么能在对方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子，这很难解释。

李海虽然让老头把手放出来，那只不过是很正常的规矩，老头必须要做，不做的话会被怀疑偷子作弊。

但是，在天下间街头摆棋的那些人来说，就算是把手放出来，表示手里没有棋子，但不表示衣服里不会藏有棋子，而每一个街头摆棋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手段来进行偷子。

老头和李海这局棋，只下到了中盘，李海就弃子认输。

还有就是，这局棋并没有产生吃子的情况，老头也就没有运用偷子的手段。

只是利用身旁两个小商贩的配合，在大家不注意的情况下，随意的吃西瓜，然后一不小心吐到棋盘上盖住了对方的棋子，如果被发现，只能说吃瓜群众不小心，跟老头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没人发现，那就算成功了。

显然，李海输棋只是后者，在人们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是很容易产生疏漏的，而只下到中盘的棋局，很少会有人发现自己在棋盘上少了一粒棋子。

在街头摆棋，三分靠眼力，七分靠阅历，剩下百分之九十靠的是演技，这就是为什么，从一开始老头会摆出一副生死布局来吓唬李海和刘兄。

在高度的警惕下，发现老头不是想象中的那种高手，便对老头放松了警惕，从而陷入了老头布下的陷阱中。

所以，街头摆棋，十赌九骗，千万不要相信在街头摆出一副看似很好下的棋局来让你破，只要你动心了，那你就等着被骗光身上所有的钱吧。

少年的一句话，让老头当即皱起眉头，用那双老眼瞪着少年，厉声训斥起来。

“小子，老头子好心让你在这里看棋，你居然拆老头子的底，赶紧滚，老头子看见你就烦。”

少年对于老头的话，感到有些伤心，很无助的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一想起自己身为下人的身份，少年不由得产生一种自卑的心理，低着头，撇着嘴，很委屈的流着泪，向着老头道歉。

“对不起，是我不好。”

就在少年说完，正要转身离去之时，老头突然问道：

“小子，你喜欢下棋吗？”

听到这句话，少年急忙转身，很简单的擦了一下眼泪，兴奋的回答道：

“喜欢。”

可是，在看到老头依旧是刚才那样，自顾自的在棋盘上下棋，对于他根本就不予理睬，连正眼都懒得看他一眼，至于刚才的话，就是随口问了一句。

少年心中原本突然出现的一股希望，瞬间被扑灭了，老头这样做没什么不对，谁让自己是一个下人呢。

看着老头一边捏着棋子，看着棋盘，“啪啪啪”的落子声在耳边不停的回荡，少年那双眼不由自主的看向棋盘，只见棋盘上有一只手，在棋盘上不停的出现，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不一样。

在少年的眼里，似乎看到棋盘上有着无数只右手在下棋，从一开始自卑的脸色，缓缓的变成了吃惊，在短短的时间里，棋盘上的棋子几乎布满了整个棋盘。

老头手里捏着一枚白色棋子，斜着眼了露出一脸吃惊表情的少年，很随意的问道：

“你能看出来，谁赢了吗？”

少年被老头一问，脸色由吃惊变成了沉思，一双明镜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棋盘上的黑白色的棋子。

只见棋盘上，白色的棋子连成一条连绵不绝的大龙，正和黑色的那条大龙互相厮杀，只是，白色的大龙却异常凶猛，对着黑色大龙的七寸处张嘴就要咬下去。

不过，少年看着棋盘上那缠绕在一起的黑白两种颜色的棋子，在一阵沉吟之后，很果断的说道：

“黑棋。”

老头一听，吹胡子瞪眼，直接将手中的白色棋子落在了棋盘上那条白色大龙的龙眼之处。

“画龙点睛。”

“啪。”

“小子，喜欢下棋并不代表会下棋，刚才老头子的一招画龙点睛，直接把白棋给点活了，相比黑棋那条大龙，也只不过是一条死龙而已。”

少年听着老头很不屑的对着他说教，但是少年表现的很镇定，指着棋盘上缓缓的说道：

“我是喜欢下棋，我也不会下棋，但是我会看棋。”

“棋盘上确实是白棋占着优势，但是，如果在不被白棋吃子的情况下，终盘之后，黑棋会有一百五十五粒棋子，白棋会有一百五十四粒棋子，结果就是，黑棋会赢白棋。”

“一粒棋子。”

老头听罢，面色惊讶，立即用自己的左手，以飞快的速度开始落子，而站在旁边的少年只能看到棋盘上出现了无数只带有幻影的右手，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了，在用手揉了揉眼睛之后，却发现棋盘上的棋子已经下完了。

老头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上，似乎在仔细的数棋盘上的棋子。

最终，老头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嘴里却喃喃说道：

“难怪师傅说，下棋难，观棋更难。”

接着，老头扭头看向少年，问道：

“小子，你叫什么。”

少年很老实的回答道：

“伊黎。”

“有没有兴趣跟老头子学下棋。”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