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生这般眼熟?
那除了陆淮仿佛看不进世间事物的高傲冰冷的眉眼、秾艳得惊人不似男子的五官,在他脑海之中一瞬之间便与他记忆中某个、让他深深嫉妒又心怀艳羡的存在重合。
程若琛嘴角不由泄露出一丝玩味,原来这“主母”竟然真是男子之身么。
之前他并非没有猜疑过对方的身份,这样看来一切的确都在情理之中。
因新婚那日,陆淮把自己看作了新娘的事件本就有些存疑叫人捉摸不透,就算他程若琛自知生得算男子之中比较柔和的那一挂,也不信自己当真和女子那般近似,能到差不多的程度。再者男子、女子的身形也是不一致的,哪有那般容易混淆。
况且,据陆淮酒后的零碎言语,这沈三在亲近接触这一方面的作风可谓强势逼人,一点也无闺秀的柔雅矜持甚至算得上急迫糟糕,才会把小主人逼得这样可怜,甚至于白白让他尝了味道。
被错认这件事虽然让他这条本该只能绝望苦痛地蹲守在某一个角落、听主人把恩泽施予他人的犬儿切实得了甜头,感到有几分餍足,但始终是他心头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
现在却是全然弄清楚了。
那同样是男子,这桩婚事就算不得生效,毕竟连这“沈三小姐”的身份都存疑,又怎么能为他陆家延续香火?既然如此,更能让小主人舒服的他是不是也可以?
只要陆淮点点头道句喜欢,说实在他扮个女儿装也没有甚么大不了。
狡黠之色在程若琛眸中闪烁,他好似才注意到除了陆淮之外的三人一般,这才挨个见了礼。
若说程若琛对身为君主的楚元廷还有几分正色端庄,待裴羽、沈沉笙却是肉眼可见的散漫和松弛了,尤其是在目光对上沈三的时刻,更是面含戏谑,带着识破天机、拿捏着对方把柄的志得意满,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潋滟生辉。
他倒要看看,这“主母”究竟如何应对他的试探。
程若琛倒了杯酒在小侍递过来的杯子里,唇角带着灿烂弧度,对着那望着他神色晦暗难辨的黑衣男子敬了一杯:“这位公子好生面熟,与我一位故人竟是相似。只是不知在家可是也行三?”
此话一出,便是只有楚元廷一人除却觉得有些巧外无甚反应,其他几人都是各怀心思。
沈沉笙知晓除了较为熟悉他的裴羽、这觊觎夫君的疯狗儿也认出了他,按捺住心中对这群人掌握真相后会以此为把柄辖制欺负夫君的隐忧,至少他要让自己在这个困局之中显得体面。
毕竟做红颜久了,却不是真女娇娥,雄性天生厌恶他人挑衅的特质在他身上还是很显著的。
于是,他也端起一杯酒笑着回道:“正是,在下是陆淮兄长的族弟,公子可以唤我陆三。”
“只是,不知公子可否也报上自己的尊姓大名?若是只有在下单面回应,想必在公子这样有涵养的高门贵子面前,怕也是有些不妥了。”
“陆三?倒是好名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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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卟?⒘()『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还是嫩了些。想不到这情敌竟这般经不起激惹,这么快便是慌乱了?还来一招以夫姓冠名,真以为如此不易被人拆穿?真笃定他不敢拆穿?
“程若琛,家中无兄弟姐妹,独子。不过我可不是甚么高门贵子,只是低贱破落户的小辈罢了。”
程若琛也不恼,把杯中的酒潇洒而随意地晃了晃,让清液在壁上滑了一圈才一口饮下,随后又要再继续往下说些甚么。
他的动作牵动着陆淮的心神,因他担忧再如此针尖对麦芒地博弈下去,对方可能会在帝王面前说出些揭穿沈三身份的话语来,这是会叫他们万劫不复的一件事。
于是陆淮索性也斟了一杯,犹豫了下唤了一句“玄宁。”
探花郎的注意瞬时自觉地转了一个弯儿,便是很乖顺地就把脸转了过来,全心投入进与心上小主人的交流之中了。
“我这族弟不懂事,玄宁一向大度宽厚,可否谅解一分。这杯便算我代他赔个不是。”言罢他便要一饮而尽,却被程若琛夺下了放在桌上。
清丽无暇的白昙眸中正酝酿着疑惑的眼神,却纯然可爱得让人心头一软。
只是程若琛的心在为他砰砰跳动着,一想到这表情是为了什么生发出的,还是不由心中苦涩。
他明白陆淮是怕他一气之下,不识抬举地把沈三的身份搬到明面上讲,怕被皇帝听见。
可他分明···一点也不舍得伤他,即使知道毁灭沈沉笙的方式很简单,可这样会让他的小主人痛不欲生,他可绝对不会这样做。
但他为的是陆淮,又关沈三什么事,他可不会叫他好过。
程若琛带着警告意味看了捏紧手中杯子、险些把它掐变形的沈沉笙一眼,没有作声却默念着“我知道你是谁”几个字,口型清晰得让对方面色一变。
满意后又别过脸去毫无阴霾地对着陆淮解释道:“我们是好友,彦谨又何须如此多礼?酒要在畅怀的时刻饮用才醇香,若是为了他人而非自身快意,便不美妙了。”
“这杯我替彦谨饮了罢。”他又复刻了在乌衡面前夺食的操作,趁陆淮一众还没反应过来,把他刚放下不久的酒杯取到了自己的唇边,豪爽得一饮而尽。
陆淮一下子红了脸,嗫嚅着“玄宁,这是我喝过的。”
“于我无妨。兄弟之间本就不拘小节,彦谨应当不会计较这一杯酒吧···来人,再取个新酒盅来。”
若是眼神能杀人,这红衣张扬的青年可能早就被千刀万剐。
沈沉笙的眼底浓墨如积云,饭桌下暗中握着陆淮的手不由加重,让陆淮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恍然大悟知晓他是醋了。
于是只好忍着羞耻在对方的掌心勾了勾,表示自己的安抚之意,沈三这才勉强面色好看了些。
()裴羽看起来就更加可怖了,淡淡的不喜化为了深沉的怒意和煞气,因这行为不仅占了陆淮便宜还戳到了他心中那块隐秘。
——他曾经被彦谨在新婚之夜喂下了带着他唇芬芳的酒酿。他以为这美丽的“意外”只有他一人能占据,这下却连这自欺欺人的余地都被程若琛毁了。
“诸位怎么不继续用饭呢?是琛扰乱了大伙儿的兴致么?若是如此,那琛便给大家陪个不是。”那话语对着大家,招子却黏在陆淮身上,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做给谁看似的。
一副无辜又悄然入侵主位的姿态让看着他们刀光剑影,心中憋闷不已的真怨种东道主本人·楚元廷再次幻视方才耀武扬威的的沈三,艰难控制想掀翻桌子让他们好好斗上一斗、把当局者迷的陆淮带走的欲望。
只是看到陆淮望着对方有些意动的模样,他又不由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能入陆淮心扉、以男子之身为状元郎偏好的,便是这般···表里不如一,伪造小白莲的芝麻馅玩意儿么?可他完全不可能是这样一种人。
楚元廷觉着状元郎真是眼光不好,他们不就是仗着君子的纯良本性,在这里做尽无耻小人之事,只为了用看似解语花的行为获取爱怜,实在一点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的美德也不存。若是要和男子有首尾,不如···
陆淮可没有关注他们这几个心里的小九九,在不太妙的氛围中首先夹动了碗里一筷子菜。
其他人见心上人的情状,不管心中再风云起伏,再想着之后如何和情敌高手过招,也本着维持好印象的原则默默地开始了手里的动作。
看得0359圆球脑袋上的冷汗消了一消,“这四个都可以凑一桌麻将了。搁着坐着一个个苦大仇深地多难看,不如来一局?”
陆淮边扒着饭,脑海中默默同它交流着:“来一局就免了··天知道我刚才真的很怕他们打起来。”
“不过剧情线里没说少将军和程探花也会来啊,这算一个bug,要举报。”
于是0359打开和主系统的通话界面,默默上访去了。陆淮也暂时断开了同意识海的联系。
吃饭时,看着几日没有私下来往的知己也跟着沉默地夹了一筷子菜,却沉在碗里一动不动的凝滞低落姿态,陆淮此刻的心中却是卑劣地涌现出了不属于君子的龌龊期许:
怀远他既然认出了阿笙是男儿身,那副表情是否又象征着他要放弃对作为女子的“沈三小姐”的恋慕?他会否也无法接受自幼相识相知的红颜并非红颜的真相?
既然如此,把横亘在他们之间因情爱而生的隔阂化开,他是不是便有理由可以同怀远回到从前了呢?
他却不知他的好知己自从明确了沈三的男子身份之后,已经不想再维持着友人的尴尬关系再隐忍下去。
裴羽原先觉得自己卑劣,对光风霁月的君子有欲望,却还带着这种肮脏不纯的心念同他交际。
和女子争夺夫婿,本是他不敢为的一件事,因大雍所有记载的礼法典章全都阐
述着阴阳调和才是天地正道,亦因他的确不忍凭一己私欲葬送这好歹与他有年少之谊的妹妹的一生。
但若这青梅、如今准确地来说应当是竹马和他是一个性别,就连这纸婚约都是不应成立的。那他还有什么理由,再次约束自己和自欺欺人,一次次地犹豫让自己错过陆淮呢?
虽然他知晓沈三自小便如此装扮,男扮女装应是有非要这么做的苦衷而不是纯然的嗜好,可还是忍不住埋怨世事弄人。
若这样算,和陆淮感情最深,走入他的世界最早的明明是他裴羽才对。说句羞耻的,沈三这样的人,哪有他与他心魂想通?
两个五味杂陈的人眼神猝不及防地交汇在一处,双方都有些怔愣,却又心有灵犀的确认了些甚么。
在沈沉笙有些心不在焉却依旧警戒的视线里、程若琛希冀的注视中,陆淮居然翻了今个儿一顿饭都鲜有几句交流的少将军的牌子。
碍于今日人多眼杂,三言两语间竟定下了明日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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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廷回去之后便心怀郁气地把那今日才见识到的小白脸情敌画在纸上,因他画功精湛,便是寥寥几笔也形神初备。
他把这画卷丢给下头巡检司的人,叫人去查这所谓的族弟、实际的小情儿“陆三”的底细,却是在本就人丁不旺的陆氏翻了个底朝天都寻不见。
他正不痛快地想着,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妄图勾引陆淮的人给惩治了。
这下却有意外的收获送上门来,有个小宫女在整理洒扫寝殿的时刻发现桌上随意摊着的这幅画却好似觉着熟悉。
楚元廷便遣宫人叫她过来问话,问她她却支支吾吾道:“这画中的公子,生得好似沈三小姐?”
“沈三小姐?”他只觉得熟悉,但毕竟记忆再好也耐不住日理万机,一时没那么快反应起。
那宫人却找到了自己的问题,慌张地跪倒在地,低着头补充道:“奴婢方才说的不对,请陛下恕罪,如今应当改称她···陆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