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铁鞋怪人

雪越下越大，几乎已经能没过大半个靴子。李老头的铁匠铺里难得的坐了那么两个客人。

“老李叔，今天还要打铁啊。”宋大是个猎户，下巴茂密的胡子遮了有半个胸口，方头大耳，声音狂放。

老李叔呵呵笑了笑，驮着背踱步到门旁的火炉，端下开了的热水，然后又走到客人的桌前慢慢悠悠的给他们续上茶水。浑浊的眼睛看向宋大，“都不容易，你还不是也上山打猎。”

“嗨！别提了，我今天算是倒了霉了，好不容易碰到头野猪，结果还是被它跑了。”宋大将手里钢叉往墙边一放，接过老头递来的茶水，唉声叹气道。

李老头的铺子不算大，只有里外屋那么两间。外屋还堆放了不少的铁器，木炭之类的，所以显得有点拥挤。可正是因为这样，半面墙露在那里才不会让人觉得特别冷。

“要打仗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太平日子。”唐谦是个教书匠，人已近中年，胡子都一大把了，还是没有忘记考取功名，但是时运不济，只能教书过日。

自古读书人向来是平头老百姓羡慕的对象，宋大侧身颇有兴趣的问唐谦道：“再怎么样也不会打到我们这儿吧。”

“这很难说，我大宋如果伐蜀失利，北汉必定南下的。”唐谦平时很关心国家大事，所以比一般人要多知道一些。

一听唐才子吐露的心声，气氛一下凝重起来。打仗是他们最不愿的，这几年难得过了一段太平日子，可朝廷又马上有动作了。到头来苦了的还不是他们这些百姓。洛阳已经算是好的，有的地方都穷的卖儿卖女了！

感觉到了有别于以往的沉重，宋大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我给你们讲个稀奇的事吧。”

稀奇的事？唐谦和李老头对望一眼，他们怎么不知道？

宋大得意一笑，摸着自己的胡须道：“就在我进城来这里的路上，你们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两人脑袋探向他，分别摇头，你倒是快讲啊。

见效果达到了，宋大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小声神秘道：“一个大脚印，乖乖，那可不是野兽的脚印啊，是人的！”

人的？他们兀自不信，还以为宋大又在吹牛了。就凭他比划的大小，真正的熊都未必有那么大。

“哎我说，你们别不信啊，我亲眼所见，要不是雪太大了，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看看。”宋大着急道，他可不想别人认为自己是个吹牛的人。

话音一落，就在李老头他们各自沉思的时候，突然听见当当当的声音。

一下他们如同梦中惊醒一般，齐刷刷看向门外的黑影。

这时的天已经黑了，借着灯光只能依稀辨认彼此的脸，隔得远了就不行了。再加上林云野人一般的胡子，头发蓬乱，臭味难闻，一下把眼前的几人震慑住了。

“可以给我点吃的吗？”林云环视一周，这里应该就是他想要的地方。

李老头最先反应过来，走上前拱手一礼，然后让开路道：“快请进来吧，外面冷的慌。”

这一请不要紧，林云踏着铁鞋就进来了，脚上当当的声音吓得宋大唐谦就是往后一仰。

林云看了眼他们，然后自己走到火炉旁的木凳坐下。

这是谁呀？宋大咽了口吐沫，会不会是哪个牢里逃出来的死刑犯，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唐谦和他是同样的想法，甚至比他更不如，他的两条腿已经开始打颤了。他来这里无非是想讨杯茶水喝，并不想搭上官司，更不想搭上自己的命。

老李头的想法就简单的多，这人并没有过分的要求，一口饭食而已，自己帮他准备就是。

就这样，屋里的人都变得沉默，只有老李头鼓捣火灶煮饭的声音。

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林云恶的实在不行了，说了声谢谢就要动手，老李头拦住了他。

“小哥，看起来你应该饿了许久，这样不行的，先喝口小酒暖暖身子吧。”

林云看着老头摆在他面前的一壶酒，眼里不禁湿润。谁也不会想到他刚从一片火海里逃了出来，而且差点被那一对狗男女活活砸死。出了枯井的他当时就暗暗发誓，见到这两个家伙一定要拧断他们的脖子。可这位老爷爷的亲和却深深感动了他。让他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不少。

他也不客气了，咕噜喝上几口酒，肚子里感觉热气开始上涌，身体也缓过了劲，然后捧过面大口嚼食。

慢慢的，他边吃着，眼泪一边在往下淌，和面汤混在了一块。

等人吃的差不多了，老李头将碗收拾起来，笑眯眯道：“你来是想我帮你打开这双铁鞋吗？”

林云瞅了眼脏兮兮的脚下，重重的点头。

“我帮你看看。”老李头就这么蹲下去了，看得宋大他们纷纷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过了半天，老头才抬起头道：“这锁设计非常的巧妙，幸亏你遇到了我。”

一提到自己的专业，老李头一下来了兴致。他说的没错，这锁一般的铁匠可开不了，只能懂得机关之法的人才能开启。

他想了想，然后径直走向内屋，不一会从里面抱出一个锈迹斑斑的红箱子。

“这双鞋的主人你认识吗？”

林云一怔，然后坦然道：“算是一个要好的朋友。”

老李头捻须低头一笑，头也不抬道：“那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林云心头一动，这位面相普通的老人家怕是很不简单！而他此时又想到了殷红玉，她又到底是什么人呢？

老头从木箱里拿出一根铜针，然后伸入锁孔左右一转，铁鞋自己松开了。

终于能把脚拿出来，林云不知道有多开心。

看了眼红肿的双脚和他血肉模糊的手，老李头随口道：“你等等。”

等他再次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叠厚厚的衣服和靴子。

林云人收拾妥当后，便离开了铁匠铺。宋大和唐谦看着摆在桌上，足足有一百两的大元宝，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

“我看哪，他很有可能是个强盗。”宋大看着人走远，嘴里酸酸的道。

“不，我觉得是军人居多。”唐谦在那人眼中看到了坚毅。

老李头微笑道：“他应该是个好人。”

雪花还在飘舞，披着大衣走在路上的林云看了眼手里的东西，一把剃刀，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