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上官彧极度难堪之时,康熙身边的福全突然指着河面喊道:“龙马!”
于此大家都望了过去,果然那曾经现行的龙马再次出现,伞盖下的康熙更是疾步奔至河沿,阳光炽烈,水波晃眼,他正待看个仔细,那龙马须臾便没入水中,只流一点点波痕。
龙颜大悦,回头看着众位臣子,康熙朗声道:“天降祥瑞,天佑大清!”
福全也是非常高兴,将他的话更加高声的重复着:“天降祥瑞,天佑大清!”
最后还不忘附加一句:“一代贤主,吾皇万岁!”
然后,众位臣子纷纷跪伏在地,又将福全的话重复着,声入云霄,震天动地。
接着,百姓们哗啦啦跪倒一片,那“天降祥瑞,天佑大清,一代贤主,吾皇万岁”便在空谷回音了。
康熙轻灵的跃上河岸的一块巨石,俯瞰众臣和百姓,激昂道:“长白山是为神山,今日又现祥瑞,这是我大清之福,亦是蒙江之福,这是朕的福,也是你们的福,好事成双,朕决定再减免税赋!”
这是百姓最关心,也是最开心的事,于是喊声雷动,无不是赞颂康熙的仁德。
玉醐静静的随着大家或跪或站,淡漠的看着这一切,那龙马分明是假的,想康熙那样聪明的人,怎会一点点端倪都看不出?
不经意的转身,忽然发现不远处从密密匝匝的水中钻出来了达春,而达春手中拿着一物,正是巴毅同玉醐讲过的,大概是塑造龙马的胶泥。
玉醐明白达春想作何,他是想当着康熙的面揭穿上官彧的伎俩,可是这样的氛围下,达春怕是做了件出力不讨好的事,玉醐觉着不妥,忙朝河岸跑去,就在达春爬上岸的时候截住了他:“你想作何?”
达春兴冲冲的:“上官彧欺君,我去拆穿他。”
玉醐问:“这事是将军指使你做的?”
达春摇头:“不是。”
玉醐忙道:“皇上正高兴着,你贸然说那龙马是假的,不是扫皇上的兴么。”
达春一时怔住,继而道:“错过了这个节骨眼,怕以后说了皇上未必能信。”
玉醐却忧心忡忡:“或许皇上根本就知道龙马是假的,之所以这样郑重其事,不是为了蒙蔽百姓,而是为了振奋人心,你也知道,蒙江最近两年庄稼欠收,去年更是因为青龙河泛滥,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而朝廷下令封山,最近几年虽然解封了,但药材不准私自买卖,官府抽取的税钱又高,民怨沸腾,皇上这样做也是为了安抚民心,你突然说那龙马是假的,你让皇上有何颜面。”
达春咬着嘴唇,虽有不甘,但觉着玉醐言之有理,只好道:“依着你,这事就算了?我是气那上官彧小人一个,老是在皇上面前抢功。”
玉醐当然也气,可是眼下不是好时机,道:“这事等问过将军再说,你赶紧溜吧,瞧这一身湿溻溻的多扎眼。”
达春便悄无声息的潜入水中,换个方向走了。
玉醐回到康熙和那些大臣这里,见康熙正同大臣们议论龙马呢,所有目睹之人,都说不虚此行。
康熙高兴之余,不忘赞赏上官彧几句,昂首琢磨着:“你初来乍到,先疏浚了青龙河除掉水患保百姓无恙,后又出现龙马祥瑞,该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上官彧撩袍跪倒,趁机道:“谢主隆恩,臣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追随皇上,侍奉皇上。”
他这句冠冕堂皇的话很是耐人寻味。
康熙当然也听明白了,问:“你想回京?朕倒是觉着你做个蒙江协领很称职。”
上官彧道:“臣不是想回京,臣想留在皇上身边,就像纳兰大人一样,臣其实这个协领做的并不称职,就像玉小姐所言,臣连青龙河的支流到底是由西向东流,还是由东向西流都不知道,臣忏愧之至。”
康熙不以为意道:“人非圣贤,你还年轻,只是朕身边没有空缺,而你又是个文官,做不得侍卫,这事先放着,一旦有机会,朕会考虑将你调回京城的。”
上官彧伏地叩头,咚咚有声。
高兴,虽然看过了龙马,康熙却没有立即离开,兴致勃勃的同着大臣们沿着青龙河转悠,忽然想起上次来时,曾经去过木帮的山场子,心血来潮道:“不如再去木帮的山场子一趟,朕久居宫中,难得出来一次,看一看山野,倒也新鲜。”
旁边的巴毅道:“皇上有所不知,山场子伐木的活儿集中在冬季,这时节早掐套了,现在忙的却是水场子。”
康熙没听明白他这木帮的行话,问:“何谓掐套?”
巴毅忙解释:“即完工的意思,夏季正是水场子最繁忙的,皇上若是想看个新鲜,莫若去水场子。”
康熙当即道:“说去就去。”
距离青龙河最近的木帮水场子,便是老龙口了,圣驾到时,遥遥便望见堆成山的原木放在江边,而沿岸的江水中,那些穿排的木把们正劳作着,不知是谁直起腰来想歇一歇,突然望见黄罗伞盖在烈日的照耀下更加刺目,那人就吃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没等木把们看个明白呢,早有御前侍卫冲了过来,分两厢站立,手中皆有冰刃,这阵仗将埋头苦干的木把们吓了一跳,这趟排的头棹忙让人去禀报给正在水场子监工的络篱。
未几络篱到了,穿排的木把们,准备放排的头棹、二棹、边棹等等,齐刷刷围拢过来,惊惧道:“二当家的,怎么像是传说中的皇帝老爷呢。”
络篱见过康熙,也知道这当然是圣驾到了,慌忙吩咐众人跪倒在地接驾。
康熙早就下了马,搭着李连运的手,文臣武将护在他两侧,众星捧月的来到江边,他也看见了络篱,手一伸:“平身,你是那个木帮的二当家?”
络篱站起,笑吟吟道:“皇上还记得民女?”
康熙点头:“巾帼英雄么,朕当然记得。”
络篱本就长的娇俏,往那些木把们中间一站,更加鹤立鸡群,抿嘴道:“民女与皇上可真是有缘,上回是在山场子,这回是在水场子,两次邂逅。”
巧遇而已,偏说成邂逅,她这话未免让人感觉暧昧,李连运见多了那些对康熙示爱讨好的嫔妃宫婢,不易察觉的嗤笑着。
康熙哈哈一笑,指着江面那穿好的木排上问:“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