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太后歇了晌午觉起来,苏麻喇姑盯着宫女们给她匀面梳妆,待拾掇得齐整了,方道:“老佛爷,现在就叫齐贵人么?”
太皇太后嗯了声,苏麻喇姑就挥手屏退了宫女,然后在门口啪啪击掌两声,不多时,齐戈走了进来,即使是换了身宫装,脸上仍有风尘仆仆的痕迹。
太皇太后直接问:“查到苍狼的底细?”
齐戈应了声:“是。”
细细说来,太皇太后听了颇为震惊,原来,那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苍狼,竟然是蒙古土谢图汗的儿子,即王子。
早在元朝灭亡的时候,退回草原的蒙古朝廷一点点分散并形成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又经过发展演变,大浪淘沙后剩下一部分消失一部分,土谢图汗所统领的部族便是其中佼佼者。
这些个事太皇太后了如指掌,诧异那苍狼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竟不知他是这么个身份,更纳罕苍狼贵为王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他离开土谢图汗部族,成为草原上一个普通的牧马人呢?
齐戈已经查明,苍狼生而貌丑,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所以有人便说他是怪物,也说他来路不明,为此土谢图汗差点将他摔死在襁褓中,幸好其母深得土谢图汗的宠爱,才保住他一条命,可是渐渐的苍狼一天天长大,受不了部族之人的歧视和土谢图汗的漠视,离家而去,游离四方后学得一身功夫,回到部族看望病危的母亲,本打算留下,却落个英雄无用武之地的下场,他就再次离开部族,为了生计,才到草原上给人牧马,齐戈还查到,漠北那股反贼为了拉拢土谢图汗和苍狼,花费了不少心思,齐戈猜想,他身上的那块狼头玉佩,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反贼送他的。
太皇太后听罢,若有所思:“若是反贼送与苍狼的,他明知道那物事不祥,为何用来作为礼物送给玉醐呢?”
齐戈一怔:“这,妾身不知。”
越是不知,太皇太后越是好奇,护甲哒哒的敲着椅围,紧拧眉头。
苏麻喇姑见状道:“这事交给奴才吧,我寻个机会,探一探玉姑娘的口风,或许苍狼送玉佩给她的时候说了什么,老佛爷也知道玉姑娘心机颇多,也说不定隐瞒了下来。”
太皇太后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见齐戈满面疲乏,就道:“你先回去歇着,你放心,我不会白白让你辛苦的。”
齐戈跪地:“妾身为老佛爷办差是理所应当的。”
太皇太后心满意足:“你现在倒是比昔日妥帖多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嫔妃,终究还是要生儿育女,在宫中过完此生的,所以以后多花点心思在皇帝那儿,才入宫没几天的络贵人,听说手巧嘴巴巧,哄得皇帝很开心。”
齐戈垂首:“妾身知道了,只是皇上好像……”
康熙对她积怨已久,所以她心里没底。
太皇太后道:“皇帝那里自然有我呢,你自己也得用用心思,一个女人家,别整天的只想着如何给部族报仇雪恨,百姓家都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人的女人,只管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齐戈心道,若不是为了给部族报仇雪恨,我当初何必先是委屈做了索额图的干女儿,后来又委身于那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皇帝呢,满腹心酸,谁能知道,而今看上去给部族报仇雪恨是很难实现了,生个一儿半女,在这深宫了此残生,却是有必要的。
谢过太皇太后的提点,跪安退出。
苏麻喇姑喊宫女给太皇太后换了杯茶,端着递过去时,忽然又想起一事,道:“而今云衣公主同瓜尔佳大人已经成亲了,老佛爷也了桩心事,可是奴才至今不明白,老佛爷为何极力促成云衣公主同瓜尔佳大人的婚事呢?若是促成玉姑娘同瓜尔佳大人,万岁爷那里岂不是断绝了那个念头。”
太皇太后用茶杯盖子轻轻拂着茶水,淡淡一笑:“连你都瞒住了,看来我的心思没白费,难道你不明白么,一旦巴毅想求娶玉醐,便逼得皇帝提前下手,咱们反倒是没了时机,而今巴毅娶了云衣,皇帝便觉着再无敌对之人,也就松懈下来,如此,我才有时间慢慢想个法子,哎,到底如何能一劳永逸呢?”
她一琢磨,苏麻喇姑心里就一抖,试探道:“老佛爷该不会是想杀之为快?”
太皇太后徐徐摇头:“我一怕杀不了玉醐,你可别小看她,二来我怕她真的出事,皇帝会伤心欲绝,总之这事难办,容我想想。”
忽而转头看苏麻喇姑:“你说去探探玉醐那玉佩的底细,你打算怎么探呢?要我宣玉醐进宫?还是你出去?”
苏麻喇姑道:“玉姑娘刚离宫,这会子又让她进宫,怕是不妥,还是我出去吧。”
太皇太后点头:“也好,不过你小心着,别太招摇。”
苏麻喇姑应声:“是,奴才懂的。”
放在白天出宫,怕人多眼杂,于是苏麻喇姑选择在傍晚时分,换了声平常宫女的装束,悄然出了神武门,出去后上了早就安排在此的马车,就在马车内换了身百姓人家的服饰,打听到玉家所在,直接赶了来。
玉醐正同父亲进晚饭,听门子说有个苏大姑姑来访,父女对视,彼此皆愕然,玉醐不十分相信,还问门子:“那个苏大姑姑,怎么样个人?”
门子道:“慈眉善目,佛菩萨一样。”
玉耕儒忙道了声“快请去堂屋”。
玉醐也推开碗筷,又喊丫头拿了漱口水,漱了口浣了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前面待客的堂屋,而玉耕儒已经先她来到,她一进门,见果然是苏麻喇姑,她屈膝一拜:“奴才见过大姑姑。”
苏麻喇姑起身托住她:“姑娘贵为一品,这礼我可不敢受。”
玉醐道:“我拜的是尊长,是佛菩萨。”
苏麻喇姑微微一笑,相处久了,愈发喜欢玉醐。
彼此落座,玉醐问:“大姑姑怎么来了?且是这样的时辰?该不会是宫中出了什么事?皇上……”
方想问出口,忽然发现,自己怎么突然关心起仇人来。
苏麻喇姑道:“圣躬安,姑娘放心,是我找姑娘问一点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