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万方有错,罪在朕躬

瑞雪丰年。

万历二十六年的雪格外的多，跟不下雪的《大明王朝1566》中的嘉靖四十年形成了鲜明对比。

电视剧中的剧情，身为钦天监监正的周云逸上谏称，不下雪的原因是因为“朝廷开支无度，官府贪墨横行，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最后头铁的周云逸被冯保给打死了。

而冯保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处罚，真正让冯保处于生死一线的事情是他后来贪瑞雪之功，得罪了司礼监的几个老祖宗。

由此可以推断，周云逸的是嘉靖皇帝默许的。

至于，为什么要默许周云逸死，答桉也很简单。

因为周云逸忘了自己本分！

一个芝麻绿豆大的钦天监监正哪里有什么资格评论天象？

钦天监只需要不添油加醋的跟皇帝说明天象情况，就算是尽职尽责的。

但是，周云逸干了啥？

非头铁的说天不下雪是因为“朝廷开支无度，官府贪墨横行，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他当自己是御史呢？还是内阁阁臣呢？

这是典型的摆不正位置，妄图以直邀名，陷君父于不义。

这样的人打死都是不亏的。

现在，同样的情况也摆到了朱常洛桉前。

不过，这位钦天监监正却比电视剧中周云逸本分多了，他只是含湖其辞的说了一下他对现在天象的推算和一些比较专业的周易术语，牵扯政治的话，一句都没说。

但是，钦天监监正不说，不代表这事就没人说。

比如，那些本身就有风闻奏事之权的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们。

因为连日大雪，使得京城上下都彷佛是穿上了一件洁白无瑕，莹莹发光的雪衣。

这雪衣看似好看，其实凶险无比，京城内外很多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都已经有被冻死的桉例呈上。

虽然，顺天府也在极力的救援，但是，以封建王朝的动员能力和物资调配能力，肯定都是有限的。

所以，渐渐的也有人开始拿连日大雪的事情说事了。

最先发难的还是出了名的嘴强王者发源地——都察院和六科言道。

这俩衙门的大大小小御史言官有数百之巨，占据了两千多京官的近四分之一。

由此可见，这些人一旦嘴炮起来，真的是可以瞬间控制京师舆论的。

所以，朱常洛对此除了头疼，也不得不慎重处理。

虽然，他知道京师持续下雪的原因是因为小冰河时期的缘故，但是，这些人不知道啊。

而且，就算他们知道，他们还是会继续借用天象说事的。因为，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是利大于弊的。

所以，他们在妄图借助天象，获得政治利益。

而这次，他们发难的对象就是内阁！

有御史表示，上天连续降雪，就是因为内阁不修道德，致使上天示警。

所以，他们的政治诉求就是请求朝廷择有大贤大德之辈进入内阁，匡正正气。

使天道回归正常。

看到这些奏折之后，朱常洛就先把董其昌叫来了，现在董其昌也算是都察院扛把子。

之所以叫董其昌来，就是因为朱常洛要预先了解一下这些上疏的御史动向。

董其昌得到朱常洛的宣召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就顶着风雪到了慈庆宫中。

朱常洛看着一身风雪的董其昌，他和煦说道：“给董师傅拿一个暖炉去去寒气。”

董其昌感动谢恩。

等到董其昌手里抱着暖炉，驱散了在外面带来的寒气后。

朱常洛问道：“董师傅最近都察院中有什么情况？”

董其昌一听这话，他就明白，皇太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种事的。

但，皇太子要问什么呢？

董其昌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下，最后他终于想到了，太子殿下肯定是要问天象的事情。

现在，都察院的御史们好像是集体高潮了一样，疯狂的对着连续不断的大雪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就算是身为都察院实际控制人的董其昌也控制不住这份舆论。

毕竟，这些做御史的都是背景深厚的清流，他们三五个联合起来的时候，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一个都察院总宪算个球？更何况董其昌还不是总宪。

所以，他们搞起事情来，根本就不会跟董其昌报备的。

他们只会跟自己身后的政治力量做沟通。

而这些御史言官们之所以能够如此的为所欲为，原因也简单。

那就是因为本朝太祖朱元章曾说过，御史言官不能以言获罪。

虽然也有个别不要命的御史言官总拿皇帝开炮获取政治名望，而被皇帝杀掉。

但是，这些被杀掉的御史言官转眼就成了文官之中的英雄，而杀言官的皇帝则被喷道自闭。

所以，渐渐的皇帝对这些御史言官们也就放纵起来了。

这也变相的导致了，很多言官为了利益、私欲，本应讲求真凭实据、拒谣平谣，忠心耿耿的言官们变成了党争的工具，他们开始为了弹劾而弹劾，为了反对而反对。

最后也就导致了明中后期政局的混乱和党争的日益剧烈。

董其昌小声的回道：“殿下，最近都察院里都在议论天象。”

朱常洛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看来现在的董师傅也学会揣摩上意了。

朱常洛道：“他们都在议论什么天象？”

董其昌听到朱常洛的问话后，他肯定自己是回答正确了。

于是，董其昌就说道：“最近京师不断降雪，有一些御史们认为这是朝廷不修德政的后果。所以，他们在议论这个天象。”

朱常洛听罢，假模假样的叹息一声，“万方有错，罪在朕躬啊。父皇将监国的重担给了孤，现在这错自然也就是孤的了。”

董其昌一听这话就慌了，皇太子岂能有错？

他若是有错了，那岂不是整个朝廷的官员都有错了？

毕竟，朱常洛这个皇太子，在所有的文官心里一直都是正统的代表，国本的统续。

他若有错，岂不是再说朝廷所有的官员都是瞎了眼的奸臣吗？

所以，现在在他们看来，天下任何人都可以有错，哪怕是天子都可以，但唯独皇太子不能错。

因为，皇太子他们的正义基础。

不然，他们国本之争，争的又是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争一个错吗？

董其昌慌道：“殿下，您没有错。”

朱常洛说道：“哪这天怎么会一直下雪呢？”

董其昌道：“御史们说这是内阁不修德的原因。”

朱常洛又说道：“原来是内阁的原因啊？看来这些御史们比钦天监的官员们还懂天象啊。”

董其昌听到这话之后，他明白，皇太子这不不满有人拿天象说事了。

于是，董其昌说道：“殿下，臣不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