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父子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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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莎莎四女的安慰下，苏泽的内心至少平静了许多。有挚爱之人无怨无悔地陪伴在身边，这种安慰自然比他一个人强迫自己坚强、努力、永不放弃要管用得多。

入夜后，李莎莎带着球球、蛋蛋去了偏卧。楚幽与小萌、韩雪初次见面，即便不碍于弗卷福帝国现任女王的身份，她也不好意思跟两个陌生女子共侍一夫，于是便随李莎莎一起去了，刚好闺蜜之间也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放在以前，哪次苏泽出趟远门回来，不得在当天晚上把娇妻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不过这回，面对那片笼罩在头顶之上的名为撒旦的阴影，就连他这样的钢铁直男都硬不起来了——能在世界毁灭前夕为爱鼓掌的男人，不是种马，就是疯子。

在拯救世界的重压之下，苏泽难得失眠。等小萌和韩雪趴在自己怀里熟睡之后，他蹑手蹑脚地起床出门，身披黑袍站在走廊上，一边目光呆滞地看着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一边让清凉的晚风帮自己梳理着思绪。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并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么晚了，睡不着吗？”

照理说，以苏泽的警觉性，就连黑樱桃的杀手，也休想从背后靠近他。可是刚才他大脑放空，感官也迟钝到了极点，以至于不仅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就连那浑身一震都隐隐慢了半拍。回头看清来人之后，他才轻轻点了点头，一边混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一边轻声说：“你不也没睡么。”

“呵呵，是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达尔文二十一世。他既姓苏，又是苏泽的亲生父亲，来到泽克斯帝国猛犸城，入住苏府认识认识自己的儿媳妇，倒也顺理成章。“可是我跟你不一样，我没见过什么撒旦，对世界毁灭和罪孽黄昏也没什么真实的感觉。不像你和杏儿，她吓坏了，一直抓着我的手，刚刚才睡着。你也是，连你都睡不着的话，恐怕杏儿亲眼所见也还没能理解撒旦的恐怖之处吧。”

“你这么聪明，凭什么我就这么迟钝？”苏泽轻轻叹了口气，合上眼说：“老实讲，我对撒旦的了解，也仅限于前两天的撒旦。我真正恐惧的，其实是几天之后的撒旦。‘600年重炼神魂，60年重塑金身，6年重见天日’，‘预言’的力量太可怕了，666年期满，他必然会成为举手投足间移山填海的强大角色……”

人前，苏泽竭尽全力保持着那副生人勿进的冷漠面孔。可是到了人后，而且还是在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午夜闲谈时，即便是他，也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了无助、软弱的另一面。

在达尔文二十一世的印象中，苏泽可是一个拳打八大公爵，脚踢龙骑士军团，还能将第二遗迹兽按在地上摩擦的狠人。所以如果连他都在畏惧撒旦的力量，那么世界末日也必然不是一句空话。

在这全人类的生死存亡之际，任何一个对生命犹有眷恋的人，于公于私都该绞尽脑汁地鼓励苏泽准备迎接最后一战才对。然而达尔文二十一世却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摸着苏泽的头，一边面带笑容地说：“既然打不过，那就别打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罪孽黄昏是全人类的灾难，理应由七大帝国的亿万民众一同抵抗。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战胜召魔者、战胜第一遗迹兽，哪一件说出来不是英雄壮举？不要勉强自己，你还是个孩子。”

“我……还是个孩子……”听到达尔文二十一世的话，苏泽木讷地自言自语起来：“我是苏泽，我是召神者，原来我还是个孩子……没错，我不仅是个孩子，我还是丈夫、父亲、哥哥……人生在世，身份怎么可能只有名字和头衔这么简单……”

“父王，”苏泽睁开眼睛，看向达尔文二十一世，那对洒满月光的空洞的瞳孔中，竟隐隐撒发出一抹别样的光彩，“除了这些，我还是什么？”

任谁被这么一问，都会顿时一脸懵逼。达尔文二十一世也是一样，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听苏泽毫不尴尬、毫无阻碍地叫了自己一声“父王”，所以哪怕只为了回应这一声迟来十七年的称呼，他也会绞尽脑汁地帮苏泽分析：“你还是达尔文家族的王子、泽克斯帝国的龙骑军团长。如果你能战胜撒旦，那你还将成为人类的救世主，当然还有先王英灵所说的‘七国龙骑军团长’……”

“不，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苏泽扶着额头皱眉思索，他好像在刚才那个瞬间察觉到了什么，可那近在眼前的真相却一闪而逝，根本没有给他伸手抓住的机会，“这些都是我知道的，还差点什么，还有什么最关键的我还没有想到东西……我到底是谁？”

达尔文二十一世惭愧地说：“过去十几年，我对你们母子一直心存愧疚。说起来，你过去经历的一切，我都不曾参与，像我这样不合格的父亲，又有什么资格告诉你，你究竟是谁呢？”

听到这话，苏泽本能地想起了死去的妈妈。他抬头望月，好像能从月亮上看到母亲的笑容一样，然后他幽幽说：“自从十岁年那师尊屠村，我就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当我第一次遇到杏儿，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往事之后，那个把兹艾本帝国治理得一塌糊涂的爸爸，我真想拎着匕首把他给砍了。但是后来，我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直至知道我能成为召神者也是拜你所赐，我也很迷茫啊。如果我不是召神者，那我们一家三口现在应该都在凤蝶城里傻傻地等死吧？不，我可不能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结局，更不能接受今生不能与莎莎相遇。就结果而言，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可惜了，你们还这么年轻，就得面对生死的难关。我知足了，也活够了，我今生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你这样一个伟大的儿子。”英灵达尔文露出了一抹苦涩而又释然的笑容，然后拍拍苏泽的肩膀，劝道：“早点休息，明天跟莎莎她们好好聊聊，她们或许能告诉你答案。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始终相信，你一定会拯救我们。”

如果李莎莎、楚幽、范浅在场，凭他们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想到：如果八大屠龙法师参战，那么包括楚幽在内的所有现任国王，都必将奔赴前线，此刻被英灵达尔文附身的达尔文二十一世，自然也在其中。

只可惜，苏泽没有那么聪明，他没有想到这些，更没有理解那句“你一定会拯救我们”的含义。临死之前，不让孩子感受到一丁点的压力，这或许就是达尔文二十一世表达父爱的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