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南笙不可能给慕西洲好脸色。
他在慕西洲话音落下后,就深吸一口气,道:“你能别招我那么恶心么?放我下来。”
慕西洲怕她动怒伤身,基本上在她话音落下后就放开了她。
他放开她后,战南笙又接了一个电话,这次的电话是霍九枭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霍九枭明显烦躁无比的嗓音,“李念,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先前在沈家宴会大厅太乱了,战南笙又被当成众矢之的,她后面就压根没顾得上李念或者是唐慕烟的情况。
等沈婉清他们被警方带走时,她再转身就发现李念和唐慕烟都不在了。
现在被霍九枭追问,战南笙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道:“没有。”
话落,霍九枭就相当不悦地质问:
“为什么没有?你们这段时间关系不是好的都可以穿一条裤子的?你们每天都隐形不离地恨不能捆绑在一起,她不可能不跟你在一起。战南笙,你别骗老子……”
他话都没说完,慕西洲就夺走了战南笙手里的手机。
他将手机夺过去后,就面无表情地对手机那端的霍九枭冷声道:
“你自己没本事让人从你眼皮子底下溜了,找她撒什么邪火?她跟我在一起,没看到你那个什么念。”
说完,就粗暴地掐断了霍九枭的电话。
他掐断霍九枭电话后,就把手机还给了战南笙,面色无澜地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此话一出,战南笙心头明显就漏跳了两拍。
她更是因为害怕被心智成妖的慕西洲看出点什么,下意识地侧首看向她那一层车窗外。
显而易见,她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他。
慕西洲也没指望她能愿意搭理他。
他自说自话般的口吻:“我喜欢女孩。”
战南笙仍然没理他。
慕西洲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会儿,想了想,又道:“你都不问问什么原因吗?”
许是这样一直不搭理他,怕被男人看出什么。
战南笙在这时转过头来。
她一转过头,目光就跟男人那双深邃无比的凤眸撞上了。
他眼底似乎带着缱绻幽深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总是多了几分叫人耐人寻味的兴味。
战南笙眉头有些不悦地皱起,挺不耐烦的道:
“慕总,我们现在关系看起来很好吗?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跟我有什么关系?”
慕西洲看着她鼓鼓的脸庞以及她眼底那团极其不悦的愤怒,眉头皱了皱,道:
“你不想跟我说话,我就闭嘴。你没必要因为这个动怒。气大伤身,伤了不敢伤的,不好。”
此话一出,战南笙一颗心就再也没办法安定下来。
这个男人,一次两次含沙射影地跟她说这种话,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她不禁想,是不是慕西洲猜到了她的孩子还在?
如果是这样,他岂不是更要吃定她了?
不不不,这段感情,伤筋动骨地太厉害,她已经受够了。
她不要他接近病态的求爱,她向往的是自由,是属于自己的自由和灿烂的人生,而不是谁的附属品。
战南笙心跳如麻,暗暗盘算着让慕西洲对她彻底死心这件事。
她知道,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了,否则她想要毫发未损地彻底摆脱他,怕是很难。
战南笙心里乱,脸上却一直都挺淡定的,看不出什么。
一路上,慕西洲再也没说话。
他不说话,战南笙自然更不会开口。
直至车子驶入京城医院的停车坪后,慕西洲才在战南笙预要推门下车时叫住她:
“笙笙,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能玩够?你给我个期限,在这个期限内,我不去骚扰你。”
战南笙握着门把手的手指明显紧了一下。
她微侧首,目光冷漠地看了慕西洲一眼,随即舔了下唇角,对他冷声宣判道:
“期限?如果可以。我希望是永生永世,你都不要再来骚扰我。”
即便无比清楚,从她口中听不到一句舒心的好话,但慕西洲此时还是因为战南笙这番话而脸色明显难看了下去。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战南笙无比冷静的脸庞,喉骨剧烈地耸动了两下后,哑声道:
“怕是不能。”
顿了下,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除非,你的父亲顾大帅能把我这个戚家军新少主压制得再也爬不起来,否则,我们真的要至死方休了!”
说到这,他在战南笙明显气息都粗沉起来的情况下,口吻缓了缓,低低缱绻的口吻,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我不想跟你站在对立面,我也可以纵容你因为故意要气我而跟蒋少男扯证,甚至你跟他开启一段无性婚姻我都能忍受。但,得有个期限也得有个度。
比如,你什么时候觉得气消了,玩够了,就乖乖地回到我的身边。我保证,我不会亏待你身边所有在乎的人。如果你非得反骨跟我逆着来,你可以起期待一下,我究竟会做出那些覆水难收的事。”
战南笙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紧了紧,在那怒火就快要冲出天灵盖以后,她又神奇的平静了下来。
她扯唇,讥诮道:“你有什么狠招就冲我来好了。”
她说完,就推门下车。
她推开门,没走几步,就因为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的无力感而吞没,再也没办法往前挪出一步。
她镇定自若地站着,一阵瑟瑟秋风吹过来,吹得她从头寒到了脚。
推门下车的慕西洲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几步就走到她的身后时,另一道挺拔的男人身影也从不远处疾步过来。
他手上拿着一件女人的长款风衣,走过来后,女人就对他道:“我……腿抽筋,你抱我。”
蒋少男将女士长款风衣裹紧在战南笙的肩上后,就俯身将战南笙打横抱起了。
慕西洲觉得自己一定耗尽了毕生忍耐力,才没有冲上去阻拦。
蒋少男抱着战南笙很快就走远了,但慕西洲却立在了原地站了许久。
他本来还说打算戒烟的,这会儿实在是没忍住,从身上摸出了一根香烟叼在了嘴里。
只是,也不知道是风大还是他手哆嗦,尝试了好几次,打火机都没能成功地将香烟点燃。
一旁跟着的江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到他的面前:“四爷,我帮您点吧?”
慕西洲默许了。
江淮替慕西洲点完烟以后,就恭敬地立在旁边。
约莫一根烟后,他才硬着头皮走到慕西洲的面前,道:
“四爷,医生已经给您约好了,随时可以取出弹头。”
慕西洲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才抬脚朝医院大楼里走去。
五分钟后,当他脱下西装外套,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衬衫时,江淮眼底难掩震惊。
男人后背上的白色衬衫几乎被血染透了,他根本就没穿什么防弹衣。
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取弹头的时候,他竟然拒绝打麻药。
当医生用医用钳子以及剪刀撑开他的伤口挖出弹头时,他仅仅就发出了一声闷哼声,就再无别的波澜了。
处理完伤口好,除了他脸上还没有褪去的冷汗,他整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中弹且失血很多的患者。
他穿好外套后,就吩咐江淮:“叫上何以琛,半小时后,城南派出所见。”
江淮知道,慕西洲这是要带上何以琛去派出所找沈老逼权去了。
他说了好,就去打电话安排了。
慕西洲在这之后,到了无烟区,又连续抽了三根烟后,才缓过心口那团惶惶不安的空洞感。
他掐灭第三根烟蒂后,摸出手机给蒋少男打了一个电话。
此时的蒋少男还等在他母亲的手术门外,接到慕西洲电话时,他正从属下手上接过一笼小笼包。
他将接过来的小笼包递到战南笙的面前,道:“你晚上应该没吃什么东西,先吃些垫垫肚子。”
战南笙怀着孩子,体能消耗大,这会儿确实有点饿。
她接过来说了谢谢,目光撇到了他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眉头皱了起来,“他找你,肯定没好事,我帮你接。”
蒋少男扯唇,讥笑道:“你觉得,我会怕他么?”
言外之意,经过那么多的事,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一个大活人。
蒋少男说完这句话,就拿上手机去了安全通道口接通了慕西洲这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对方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对他道:
“蒋少男,你开个条件吧,只要我能,我就全都答应。作为交换,你跟她离婚。”
蒋少男咬了下后牙槽,反问道:“那你也提个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能停止对她的骚扰?”
这话一出,火药味就很浓了。
手机那端的慕西洲呼吸一沉,拔高音量,“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蒋少男身体斜斜地倚靠身后的扶梯,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属色的打火机。
他波澜不惊的口吻:
“我这人打小就反骨,就爱吃罚酒。”顿了下,“慕总,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既要等老娘的手术,又要给自己的女人投食,挺没空的。”
闻言,手机那端的慕西洲就深吸了一口气。
他静了片刻,嗓音里那层冷冽戾气不知何故又褪得一干二净了。
他淡淡的口吻,“好好照顾她。稍有伤风感冒,我都为你是问。”
话落,蒋少男就反唇相讥:“我自己的妻子,该要怎么照顾,就不烦劳您费心了。”
说完,蒋少男就掐断了慕西洲的电话。
他挂断电话后,掐灭了烟蒂,等身上的烟味散了差不多了,他才往手术室那边走。
恰在同一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
从头到尾被一块白布盖着的蒋母被推了出来。
战南笙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再怎么无波无澜的一颗心此时也掀起了极大的深水漩涡。
她面色好像很平静,可当看到疾步走过来的蒋少男扑通一声跪在蒋母遗体前时,她的眼眶还是红了。
她看着蒋少男对他母亲的遗体重重的磕下了三个响头,那一阵清脆的咚咚声,就像是一块巨石磕在了战南笙的心头上。
她忽然就有种很深的感受,此时的蒋少男形单影只地仿佛被世界抛弃了——
他无家可归,灵魂也没了栖息之所。
他坐了将近四年的冤枉狱,一出来,母亲就被谋害成了植物人。
他都还没来得及在母亲身前尽孝,甚至连唤她一声母亲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这于他而言,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遗憾吧。
可是他又那样的冷静且冷漠。
他磕完头,就支起身站了起来。
他脸上更没有任何类似于悲伤的痕迹,有的只是无波无澜的平静罢了。
战南笙走到他的面前,嗓音听起来有些复杂,“你没事吧?”
她话音才刚刚落下,蒋少男长臂就越过她的肩头,将她轻轻地拥入怀里,嗓音低沉得厉害:
“笙笙,你让我抱一会儿。”
战南笙抿了下唇,犹豫了几秒后,便放下了那预要推开他的双手。
她的双手垂落了下去。
在她看不到的视野里,她的身后站着找过来慕西洲。
蒋少男的目光,在这一刻向慕西洲发出了挑衅。
面对他的挑衅,慕西洲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
三日后,秋雨如丝,落叶纷飞。
战南笙举着黑色大伞,看着跪在墓碑前久久不愿意起身离开的蒋少男,淡声道:“天快黑了。”
她的话,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
那原本周身都被秋雨打湿了的男人在这时微侧首看着她,连续三日不眠不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的沙哑,
“我想再多陪她一会儿。降温了,让人先送你回去。你别着了寒气。”
蒋少男这几日消瘦不了少,样子看起来格外的苍冷且消沉。
战南笙有些于心不忍,她道:“我陪你。”
不知道这句话触动到了男人的哪一根神经,他突的扯唇诡异的笑了起来。
他在这时支起身体站了起来,然后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雨伞下女人那张格外白皙的俏脸,眸色深沉而专注,低低哑哑地问:
“你陪我?你能陪我多久?”
蒋少男的目光太炽热了,就是一团滚烫的烈火,烫的战南笙眼睛都有点疼。
她眼眶有些红,想了想,道:“你想我陪多久?”
蒋少男轻笑,那笑容格外苍凉,像秋雨后的一阵冷风,萧瑟的厉害。
他看着她的眼睛,对她似笑非笑般的口吻:
“我想要的,你不愿意给。何必,还要对我说出那一番撩拨我的话呢?笙笙,我要的不是可怜更不是同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战南笙抿了抿唇,垂下眼皮,将手上的伞举到他的面前,“伞,你拿着,我跟着保镖的伞走。”
蒋少男在她话音落下后,便扯唇淡笑了一声,“已经是满身风雨了,不需要。”
战南笙还是将黑色雨伞搁在了墓碑前,然后踩着脚下被雨水冲刷的格外干净的石头路,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雨天路滑,她怕走的太快摔了。
所以走的格外缓慢。
等完全走到山脚下时,天色黑压压的已经完全看不清周遭的万事万物了。
她身上多少淋了雨,受了寒气的身子伴随一阵风来不禁就打了一个喷嚏。
保镖在这时给她打开了车门,可她还没有弯下腰坐进的时候,举着伞已经走到她面前的慕西洲挡住了她那个弯腰的动作。
在这个暮色浓重的傍晚,萧瑟的秋雨中,她跟他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隔着千沟万壑那般遥远。
战南笙目光无声的看了会儿他,想了想,道:“慕总,您堵到凤凰山公墓来,是有什么事吗?”
慕西洲看着她被打湿的鬓角,眼皮微压着,听似波澜不惊的口吻,道:
“听说这边风水好,我打算在这边买几块地。”顿了下,“盖几座富丽堂皇的地宫,打算用来埋人。”
战南笙舔了舔被风吹的有些干裂的唇,喉头滚动了一下,嗓音还是不可抑制的严厉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人总有一死,我觉得丧葬业务也是个挺有发展前景的市场,买几块风水宝地开发一下这个项目,你有意见?”
战南笙:“……”
慕西洲:“降温了。战大小姐保重。”
说完,慕西洲就举着伞预要从战南笙面前走过时,战南笙拔高音量叫住他:“慕西洲,你不要动蒋少男。”
慕西洲微侧首,暮色沉沉的光影里,他的脸如裹挟着料峭寒意,清冽的厉害。
他凤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静了几秒后,低低闷闷地笑了起来,有条不紊的口吻:
“怎么会?只要他不得罪到我的头上来,我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对他格外的网开一面。”
他话音落下后,战南笙都恨不能走上前去撕下他脸上那一层伪装的外衣。
她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才压下那一点就爆的怒意。
她抬脚走到他的面前,慕西洲便将手上的黑伞朝她的方向倾斜,低低缱绻的嗓音,格外的蛊惑人心:
“都跟你说了,降温了,寒气重,你身子弱,别冻着了,跟着保镖回去吧。”
他越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样子,才是最叫人心惊胆寒。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这张皮囊之下憋着怎样叫人招架不住的狠招。
战南笙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平复了几秒胸腔内肆意乱窜的恼火后,从新睁开了眼。
她眼眶湿红的厉害,看的慕西洲心口抽痛的厉害。
他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长臂勾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给摁进了怀里,嗓音沙哑的厉害:
“笙笙,你绕过我吧。”顿了下,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我快要被你折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