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周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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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周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

原本气氛热烈的房间，霎时间冷却下来。就连已经微醺的周爸和周妈，也一下子清醒起来。

“等等，你先让我缓缓，你刚才说什么？你想让咱们家承包玻璃厂？儿子，你确定你没说胡话？来，我看看你的额头……”

周妈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己这个儿子，这段时间给自己的“惊喜”确实是有些太多了。

先是制止了自己把钱借出去，虽然面子上挺不好看的，可当他们夫妻打听过陈日友的所作所为后，心里无疑是狠狠的松了口气。然后因为写字好看被老爷子狠狠夸奖，就连很多年没露出过笑模样的老爷子都笑得合不拢嘴，作为子女的他们自然也高兴。

还有就是今天，在画室里发生的事情，真的是狠狠的给她长了一把脸。

这么说吧，就凭这些事，如果周亮要买个很贵很贵的玩具，或者要去云城公园玩一天什么的，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但谁能想到，惊喜的情绪还没过去，惊吓紧跟着就来了。

听听这个小家伙说了什么？

承包玻璃厂？

开什么玩笑啊，那可是国有企业，是国家的财产，怎么可能让个人承包？而且就算市里面同意，他们家也没那么多钱啊。更更重要的是，玻璃厂现在已经等于是一个废厂，工人们好几个月开不出工资，就连厂长都连着免了三个。

可以说，玻璃厂表面上还是云城很重要的大厂，但在云城人的心底，恐怕早已经将其放弃。说它是累赘都是好听的，那简直就是一块死地，傻子才会和玻璃厂产生瓜葛。

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周良居然建议他们承包玻璃厂，周妈当他发烧说胡话简直是理所当然的好吗。

“妈！”

然而，这一次周良却没有乖乖的听话，他躲开老妈伸过来的手，迅速后退两步，表情还是那么的严肃。

“爸，妈，你们先不要着急，你们听我说，我提出这样的建议自然有我的原因，等我说完，你们再决定是否这么做好吗？”

这话，没毛病。

周爸和周妈对视一眼，两人终于认识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儿子，恐怕是认真的。再结合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其实在心底早已经认可了自家儿子“比同龄人早熟”的概念。

至于说周良这样会不会是鬼上身，抱歉，周爸周妈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们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

所以，这个不是一般早熟的儿子，以如此认真的语气和态度要求他们听下去，他们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好吧，儿子，你说说看吧，我其实也想听听，你为什么会建议我们承包玻璃厂，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一时起意，还是真的有了详细的计划。”

周爸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将整个人都埋在了白色的烟雾之后。

周妈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周良。

周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爸，妈，这事儿虽然是一时起意，但我仔细的考虑过了，玻璃厂还有救，或者说，玻璃厂本身还具有一定的价值，远比承包它所需要的花费高得多，如果我们能承包下玻璃厂，咱们家一定能狠狠的大赚一笔！”

赚钱，这个每个年代每个国家的大部分人都期待的事情，世界上不喜欢钱的人太少太少了。

周爸周妈自然也喜欢钱，否则他们也不会因为有不错的利息，就准备把家里全部的继续借给陈日友。当然了，这里面还包含了双方的友谊以及他们对陈日友的信任。

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利息不够多，他们未必肯借那么多。人总是这样，只有利润足够大的时候，人才会去冒足够大的险。要说周爸周妈会想不到如果最后拿不回钱会怎样吗？不可能的，他们一定能想到。只是朋友情谊和高额利息，让他们选择了冒险而已。

现在也是如此，只要承包玻璃厂能够产生足够的利益，周良不相信自己的父母不动心。就算他们有心无胆也没关系，只要心里有了这样的苗头，周良就有把握将他们的胆子放大。

“大赚一笔……”周爸吸了口烟，“你知道现在玻璃厂是什么情况吗？你知道玻璃厂负债多少了吗？你知道玻璃厂的职工被拖欠了多少工资吗？难道你觉得，你能看到的东西，玻璃厂的领导会看不到？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想办法扭亏为盈？或许他们已经做过了这样的尝试，结果全都失败了呢？你又有什么信心，认为你就一定会比他们做得好？咱们家就一定能赚钱？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凭什么觉得市里面会把玻璃厂承包给私人？别忘了，那是国有资产！”

周爸虽然文化程度不高，早年的时候还曾经在社会上胡混过，但他的脑子并不差，而且还有老爷子那样的优良基因，并且正因为在社会上的经历，所以很多事情他看得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楚。

这一连串的问题周良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老爸点赞，可惜，周良的理由显然更加充分。

“爸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回答那一条了，那我就捡最重要的先说吧。

首先是承包玻璃厂的问题，没错，玻璃厂是国有资产，但正因为是国有资产，才更因该承包出去，这样才能及时止损，尽可能的减少国有资产的损失。

站在国家的角度讲，不管是国企还是私企，都是国家的一部分，都是国家的财产。与其放在那里让那么大的一个厂子吃灰，倒不如将它承包出去，既能解决市里面的一大问题，同时还能为国家创造更多的经济。

其实私人承包国企在很多地方都已经出现，咱们云城算是这方面发展非常滞后的城市了。如果真的有人提出要承包玻璃厂，恐怕市里面会第一时间答应。毕竟，这也算是市领导的政绩之一，他们不会拒绝的。对了，这样的消息报纸上有很多，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看看以前的旧报纸，云城日报上有的事。”

周良的表情非常自信，报纸什么的，其实他也不大清楚，但想来国企改革这么大的事情，报纸上不可能不报道。云城日报又是云城的机关报，就算其他晚报商报这样的小报纸不报道，日报也是一定会报道的。

“好，这个问题算你通过了，接着说。”

“很简单，爸，妈，我确实不太了解玻璃厂的现状，虽然今天和妈去王姨家的时候，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不少。但她本身说的也不算清楚，我能想到的最多是拖欠的工资问题。玻璃厂现在已经拖欠工人最少三个月的工资，按照每人每月两百元计算，玻璃厂有工人最少两千人，也就是说，只是工人工资，玻璃厂现在就已经拖欠了六十万，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至于说其他的负债，我并不清楚，毕竟我不是玻璃厂的领导。

不过清不清楚都不重要，爸，妈，咱们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承包玻璃厂终究是为了赚钱，所以很多东西咱们都可以和市里面谈。比如说玻璃厂的负债问题，可以由市里面来负担，就算他们不愿意出这笔钱也没关系，咱们承包玻璃厂之后不是还得纳税和上缴一部分利润吗？这些钱就可以用来偿还债务，这些是可以写进承包合同的，至于说这笔钱最后会怎样，那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问题了。还有工人的工资，咱们可以承担一部分，但要说好，必须是要在咱们赚钱之后才能给，并且只能给一部分。像是那些已经退休了的，或者说即将准备退休的，咱们就不能管了，那些老工人为国家工作了一辈子，他们的养老问题应该由国家负责，咱们最多负责还在上班的工人的工资。而且到时候咱们也用不了那么多工人，岁数大的，或者没技术的，或者工作不认真的，那就对不起了。以后的玻璃厂是私人工厂，不再有铁饭碗，能吃下这碗饭的，咱们欢迎，吃不下去的，那就只能另寻出路了。

而这些，都是可以放到谈判之中的，市里面需要为这些工厂和全市的工人寻找出路，他们一定会同意的，就算有些许异议，也可以继续谈嘛，又不是非要一锤子就定死。”

周良的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周爸周妈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明显是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自己的儿子口中。

好一会儿，夫妻两人才缓过劲来。

周爸把烟放下了，周妈也坐正了身体。

“那么，我最关心的问题，你凭什么觉得咱们承包了玻璃厂就一定能赚大钱呢？那么多的厂领导都没能救活这个厂子，为什么你觉得换做是咱们就一定能成功呢？”

关键点来了！

周良在心里默默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很是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父母。

“思想僵化，人浮于事，结构臃肿，过分保守……这些都和咱们没关系，爸，妈，我先来问你们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听说过云城玉这种东西吗？”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