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花下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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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想都没想就点了头：“是啊！”

虽然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想都不用想，范老二在他心里自然不能算是个好人，那就只能算是坏人了。

颖娘看着忽闪着杏子眼的果娘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这样简单的就把范老二定义为“坏人”，尤其还是对于果娘来说。

果娘已是低下头去，盯着糖果蜜饯望了好一会儿，忽的慢吞吞直起身子，将油纸包送还到丫头手上。

颖娘有些诧异地望着果娘，不知怎的，她竟在果娘身上看到了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郑重。

就见果娘一点一点耷拉下小脑袋，颇有些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儿：“果儿不吃。”

“怎的了？”丫头一愣。

他可没忘记方才果娘盯着油纸包时的那个小眼神，真是乖得恨不得叫人伸手揉两下，要是他是那油纸包里的糖果蜜饯，被她这样看着，说不得就要迷迷瞪瞪的自个儿跳进她嘴里了。

不过也是，这么点儿大的小孩子谁不喜欢糖果蜜饯的。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光是吃苦了，甜味儿的物什可是半点都不曾沾过。别说果娘了，就连他闻到这股甜香味儿，嘴里唾沫都尤其的多，都快掉下来了。

果娘却扁了小嘴，把小胳膊抱在胸前，又背到身后，绞着小手：“果儿不吃，坏人欺负姐姐和哥哥，果儿的大公鸡也没了，果儿不吃！”

颖娘听得不明不白的，却能感受到果娘低落情绪中的小小愤怒和委屈，忙揽了她安抚：“果儿不生气。”

只“欺负哥哥姐姐”这还好说，可大公鸡没了？这又是怎的一回事儿，忙去看丫头。

丫头听到果娘提起大公鸡，已然想起来了，忙把昨儿果娘受惊摔了泥玩的事儿告诉给颖娘听，有些抱歉，他们还真是没有股得上果娘的情绪。

而果娘听着丫头的解释，不住地点头，把头埋在了颖娘怀里，手指头不住地扒拉着颖娘的衣襟，委屈的不得了。

颖娘还以为是出了甚的事儿，这才知道不过是意外，长松了一口气，忙拍着果娘哄着她：“没事儿没事儿，二当家没有欺负哥哥姐姐，哥哥姐姐都好好的，果儿不生气。”

丫头也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回答太过轻率了，虽然打心里有些想笑，这小丫头，还挺有志气的，就是不知道范老二知道后会不会炸毛，却还是赶忙补救道：“对对对，他才欺负不着哥哥姐姐呢，果儿放心。”

果娘抬起头来，望了望丫头，又望了望颖娘，迟疑了一瞬，眼见颖娘同丫头都在朝她点头，才略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果儿就不生气了。”

一副纡尊降贵的小模样，逗得颖娘丫头都笑了起来。

颖娘又搂了她说话：“大公鸡本就是玩物儿，没了再捏就是了，果儿可不能为这个生气。”还跟她许诺：“姐姐赶明儿就再给咱们果儿捏只大公鸡，不但捏大公鸡，再捏一只小母鸡和好多好多小鸡苗好不好？”

果娘起先歪着小脑袋，还有些不解，是可以再捏一只大公鸡没错，可这只大公鸡就不是原来的大公鸡了呀！

可听到颖娘说不但给她捏大公鸡，还给她捏小母鸡和小鸡苗，小女孩儿一下子就把心头的疑问丢到了脑后。

“好啊好啊！”不住地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姐姐，果儿不要好多好多小鸡苗，果儿只要两只小鸡苗。”说着皱了眉头思索，又比了个“四”，改口道：“不要两只，果儿要四只，四只小鸡苗。”

还仰着头，比划着告诉颖娘：“大公鸡是爹爹，要捏的很大很大，小母鸡是娘，要香香的。然后果儿、丫头哥哥、姐姐和阿芒哥哥，要一个比一个大。阿芒哥哥要背着丫头哥哥，姐姐也要背着果儿……”

颖娘心里就揪了一下，搂着果娘点头道好，眼睛有些湿润。

丫头抬头，不敢去看果娘仿若倒映着星空的眼睛。

他一早就知道果娘是有些小气性的，不过就像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却是头一回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亦是如此，阴晴圆缺，只在一线之间。

咬着牙把心酸憋了回去，笑着拍了拍果娘的发心，把油纸包还给她。

果娘微微垂下小脑袋，绞着小手有些不好意思，可到底还是抵不过甜蜜的诱惑，伸手把油纸包接了过来，摆在膝上。

盯着四种糖果蜜饯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块橄榄脯同一块山楂条，拿在手里比了半晌，放下山楂条同油纸包，把橄榄脯送出去给阿芒吃：“阿芒哥哥要吃最大的。”

阿芒正坐在山洞外守着火塘听着他们里头说话，没想到果娘得了好吃的还记得他，心底已经泛起丝丝甜意来，摆了摆手：“阿芒哥哥不爱吃这些，果儿替哥哥吃了吧！”

哪里知道果娘却是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小表情，努了努嘴：“阿芒哥哥骗人，爹爹也是这样说哒！”

说着更是趁着阿芒失笑的一瞬间，眼疾手快地把橄榄脯塞进了他嘴里。

笑着跑了回来，把山楂条递到颖娘嘴边，又拿着松子糖同粽子糖比了半晌，半晌将松子糖塞给了丫头，自己含了颗粽子糖，托着两腮，高兴得眉眼弯弯：“美味！”

阿芒、丫头，还有颖娘却都有些心酸，他们在像果娘这样大的辰光，可是从来没有欠过食的，一颗糖果真不至于叫他们如此欢喜。

尤其丫头，除了心酸，更有些恍惚。

如果他是果娘，面对几乎难以抵挡的诱惑，他会怎的选择？

或许会咬死了一口都不吃……也或许会想着反正也是他们自己掏钱……可或许不会像果娘这般，不论喜恶，都如此善变，而直白……

似乎，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