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亦趋地走在皇极城繁华的街道上,周边的喧嚣仿佛与阿来彻底绝缘,那个雨夜,那个城门楼中婴孩哭声响彻天际的画面,如同魔咒一般,在阿来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不是阿来亲眼所见,此刻,在阿来心中,却胜似亲眼所见,现在这个谜团马上就能揭晓,缓缓地走在街上,走的并不快,可阿来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起来。
突然地,阿来感觉快要撞上什么东西一般,赶忙定睛去看,始才惊觉一直在前领路的云凌不知是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看着阿来失魂疑惑的眼神,云凌笑笑,“阿来兄弟,我们到了,前面你所看到的这一片,便是我云家所在了。”
阿来环目四顾,举目去瞧,此处明显仍是这皇极城中极为繁华的地段,可就在如此繁华之地,却矗立着一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庞然大物,其规模恐怕已经不亚于一座小城了。
斑驳的绿苔,为城墙一般的院墙蒙上了一层历史的古韵,浑厚而悠久,院墙之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一列凛凛的云字旗,在日光的映射下是那样的耀眼刺目,这已俨然是城池般的防卫。
阿来等人随着云凌走了许久,方才走到正门处,看那高耸的正门形制,恐怕应是一棵不下于万年的古木锯裁整雕而成,中上凿刨出的一片阔大平处,单单浮雕着一个雷光闪闪的云字,比天上的日光还要刺目,金漆的大门,嵌满了璚钉,纵九横七,门前是两尊高约三丈的雷兽镇门,雷兽下左右各十名阍卫,身披紫甲,腰佩银剑,目不斜视地两两对望着。
正门前,一名银盔紫甲的长髯魁梧汉子,本自威风八面的手把着剑柄,此时突见云凌,赶忙躬着身子小跑到云凌身前,急急忙忙地说道:“少爷?您无恙吧!谢天谢地,您总算是回来了!家主早已吩咐过了,说您回来后立马去上书院见他,一刻也不得耽搁!”
“上书院?”
云凌心中猛地突了一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心道果然与他预料的一般无二,平日里家族中的些许事情,大多在小书院中便议了,此番爷爷竟然去了上书院等自己,不用说族中七位执事肯定也早已被爷爷叫去了,所以,不用想都能知道,他将面对爷爷怎样的雷霆之怒!
云凌脸色惨白地感觉有些晕眩,脑中嗡嗡地回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罢,云凌当先朝门内走去。
“少爷,您先等等!他们是?”
看着阿来等人,那阍卫头头赶忙叫住了云凌。
“哦,他们是我带回来的,让他们随我进去便是。”
云凌头也未回,举步就要继续前行。
“少爷?劳烦您再等等!这几人可随您进去,可这头少皮无毛的赖驴,小的要放进家门,被家主知道了,恐怕小的性命难保啊?少爷?”
阍卫头头面现苦色,惶惶不安。
“你大爷!你才是驴,你全家都是驴!请叫我西帅大人!”
被如此单独高看一眼,西帅不乐意了,大张着驴口骂道。
“嘿!还是头驴妖!大胆驴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胆敢如此撒野?如不是跟着少爷来的,大爷我现在就把你劈成八瓣!”
阍卫头头手再次抚上剑柄,而所有的阍卫已是拔剑半开。
“西帅脾气不好,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招惹他,不然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看的!”
阿来语气平静,不卑不亢地说道。
“云英!不得无礼!既然是我带回来的,来者即是客!我现在没工夫耽搁,速速退下!我现在急着要去见爷爷,再敢耽搁我看你才是真的要小命不保了!”
反正是要面对责罚,再多一点也不嫌多,云凌心中着急,冷脸怒斥道。
“是,是,少爷,几位,请,请,请!”
云英感受到了少爷心中的戾气,脑袋一缩,退直一侧,不敢再横加阻拦。
几人一驴随云凌入了大门,一时间感觉有些目不暇接起来,入目处尽是古色古香的亭台轩榭,雕梁画栋,片片绿翠恰如其分的散布其中,让人忍不住流连驻足,可那云凌当先走的急促,哪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直让阿来等人不得不加紧了步子,这弯弯绕绕,浑然天成的美景之下,怕是一个流连便失了云凌的影踪,叫几人再找,怕是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急行了许久,已记不得拐了几次,穿了几弄,几人一驴随着云凌进入了一处硕大的庭院之中,庭院中满地的绿草如茵,松鹤散布,中间一列苍竹隔开,苍竹隔开的那侧,是一间间翠竹隔开的雅室,雅室中有郎朗的读书声不断。
这一侧的尽处,仅有一间阔大的四方殿堂,呆呆板板,显得与周边的景致有些格格不入。
此堂名为四方殿,却正是这上书院中的议事之作,也正是云凌这番急行的目的地,他的爷爷,云家家主,云霸,以及七位执事,就在这座殿堂之中等他,愈行的近,云凌心中愈加忐忑,他不确定,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一番狂风暴雨。
身子几乎是扑进了堂中,云凌一下跪到了殿堂的中央,头埋得极低,声若哭般禀道:“家主!云凌奉命来见!”
殿堂中静的落针可闻,“邦”的一声巨响,那是怒手拍案的声音,紧跟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那是几案碎裂的声音,云凌的心跟着声响巨颤,却是不敢去看一眼。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回来!我云家的脸,今日全让你丢尽了!你倒叫我日后如何出门见世!”
斥责的声音之中,夹杂着冲天的怒火,魁梧的身材,鹤发童颜的面庞,不怒自威的云家家主云霸,此刻浑身上下萦绕着磅礴的戾气,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是!家主骂得极是!全是云凌的错,云凌无能,让家族跟着蒙羞,云凌乞求家主责罚!”
云凌身体已开始抖如筛糠,胆战心惊地回道。
“罚你?本家主当然得罚你!看本家主今日不罚死你!七执事?奉本家主命,将这混账东西,予我金刚裁决,杖责一百,而后关进省思洞,十日不得进水米,有命活下来就活,无命活下来算他活该!看他能不能长点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般丢人现眼?”
“嘶......”
云霸一席话说完,分坐两侧的七位执事同时倒吸冷气,负责刑罚的七执事更是一脸的懵,自己在睡梦中便被急急唤来此处,这凌少爷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竟惹得家主这般震怒?
“家主?还望家主三思啊!百杖之下,凌儿断无活命之机,还望家主念在我云家现已人丁单薄的份上,从轻发落吧!云道求您了!”
坐在右首上的大执事,赶忙长身而起,跪到了云凌身旁,向云霸求情到。
而云凌早已被吓得慌不守舍,魂不附体,一把抱住了云道,“父亲?救我!父亲?救我!......”
“哼!人丁单薄?就算我云家之人都死个绝净,本家主也容不下这等令家族蒙羞的废物!无颜苟活,不若不活!云道你给我退下,休要再替这混账求情,再敢违抗,本家主连你一起罚!要怪就怪你教子无方,你还有脸替他求情?七执事?没听到本家主的命令吗?还不快去行责!”
云霸怒发冲冠,冷哼一声,站了起来,说到最后,大袖一甩,直接背过了身去。
“你这老头!怎生的这般冷血无情!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孙子,血脉之情,你怎得这般凉薄?”
立于堂外,堂内的话阿来是听了个门清,此刻再也忍将不住,一步跨入堂中,出言斥责起来。
正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的七执事,此时突然如同找到了台阶一般,虎躯一震,大声呵斥道:“大胆!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这儿哪有你插言的份?”
说完,待看清阿来面目的那刻,七执事一时间木立当场。
云霸缓缓地转过身子,怒极反喜道:“年轻人?你知不知道你再与谁说话?”
不过待看清插言之人是镜中看到的,出手救下云凌,并重伤华傲瞵的年轻人时,云霸也愣了一刹。
当街一战,云霸与各位执事皆是在镜中看到了全部的过程,只是,好巧不巧的是,此前那七执事一直在梦中云游,当街一战他毫不知情,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堂中,再次见到了阿来。
“年轻人,没想到竟会是你,你救下了云凌,也算是于我云家有恩,不过这是我云家的家务事,你个外人还无权插言。我云家向来恩怨分明,念在你于我云家有恩的份上,刚才之言,本家主不与你计较,二执事,你带他去账房,重重赏过,打发他出门去吧!”
说着,云霸的历目又将跪伏在地上的云凌,狠狠地剜了一眼。
“家主?且慢!”
懵立的七执事此时已缓过了神,快步跑到云霸身旁,窃窃耳语了起来。
“哦?竟会如此之巧?年轻人,本家主问你,你是如何习得我云家云纹雷翼功法的?云纹雷翼功法乃是我云家概不外传之秘法,是不是云忠那叛徒,私相传授于你的?快与我从实招来?”
云霸再度怒极,眯着眼睛,语气中杀机腾腾。
“嘁!老头?吓唬谁呢?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这也是我今日来你云家目的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