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干他妈的命运！

刺眼白光充斥屏幕，将怪物身影彻底掩盖，甚至连准心都消失不见。先前的大好局势，由于李煜分身乏术，转瞬化为泡影。

本以为他能够化险为夷的旁观者们，纷纷摇头暗道可惜，要是没有那突如其来的魔法南瓜，李煜不是没有机会涉险过关。然而，此时的他终究与职业存在巨大差距，当他将注意放在身前那些机械僵尸的时候，殊不知致命攻击从远方而来。

陆仁义看着白花花的屏幕，终于能够放心的笑了，虽说李煜最后的表现让他都觉得自愧不如，但失败就是失败，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瞥了眼李煜一动不动的背影，不无得意的猜测着，这家伙估计已经没脸见人了吧！

当着孟叔的面夸下海口，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哼，你倒是给大爷继续装蒜啊！别忘了你可是孟叔带来的人，丢脸也不是只丢你一个人的脸啊！不知轻重的应了赌局，想过孟叔的脸往哪里搁没？

陆仁义以为孟昊会因为李煜的失败而脸上无光，但事实是，他不太在意这场结果已定的失败挑战，相较之下，他更看重李煜在挑战期间，所展现出来的种种特质。

超乎寻常的专注、无比镇定的心态、明知必败却仍旧锲而不舍的毅力，以及一颗还未冷却的心脏。

他并不介意李煜和旁人争强好胜，反而十分乐于看到李煜不失热血，没有因为伤痛变得沉默寡言，心中存留强烈的斗争信念。

此时的孟昊已经断定，不再受到颤抖困扰的李煜，势必能够重返赛场，只是这场与时间竞速的比赛，让他无法无法准确预判，李煜最终能达到怎样的程度。

就算到不了顶尖选手的地步，也终究能够拥有和一流选手的一战之力，只是区别在于，李煜将会耗费多少时间来达到巅峰，达到巅峰之后又能维持多少时间。

孟昊深知职业联盟的残酷性，高龄选手并不吃香，俱乐部大都倾向于状态更加持久、稳定，并且具备一定发展潜力的年轻选手。

要是方才李煜直接再现那种神奇表现，干脆利落的拿到三千分，孟昊自信没有一个俱乐部会拒绝一个哪怕是年龄超纲的顶尖选手！

然而，奇迹终究可遇不可求，更何况，就算李煜此时再度打出职业级别的程度，在现有的局面下，也无济于事。

孟昊所提出的要求可不是随口一说，李煜如果再度失败，那即便下一次挑战能够通过第三关，也无法跨越顶尖选手的鸿沟！

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也对李煜的未来深表叹息。

曾经闪耀赛场的明星选手，要是知道自己的尽头已经注定，那该会多么落寞啊……

可是，面对这几乎必死无疑的境地，身为当事人的李煜，却破天荒的走了神……

在白光出现的刹那，他的思绪便已经从挑战副本飘到了别处，就像第一次挑战狂欢万圣节，面对怪物围攻时的情景。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了自己刚刚从沉睡中清醒的景象。

……

“叔，姨，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陪李煜吧，午饭记得早点吃，别凉了。”

甜糯女声落下，高跟鞋的清脆响动在关门声中渐渐远去，眼前一片黑暗的李煜很是疑惑。

这个人，是谁啊？

“唉，多好的姑娘啊，这两年还惦记着咱儿子的，也就他们兄妹俩了。”

这是母亲范文的声音，李煜想着，黑暗中浮现出她的面庞，不过嗓音和记忆中存在很大差别，沙哑了很多，还伴着时不时的咳嗽。

“说你呢！老猫！人家姑娘走了你就不知道送送？成天盯着手机，那东西能看个完？”

老妈口中的老猫就是老爸的外号，原因不得而知，李煜想着大概是因为老爸的眼睛是灰色的，很像村子里的野猫吧。

父亲拥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李红军，他的生活并也十分普通，前半辈子没福享，人也不算勤快，普普通通懒懒散散的农村中年罢了，至于后半辈子……

老猫不情不愿的将手机放下，什么话都没说，不过李煜却能听到他重重的喘息，呼啦呼啦的和风箱一样。

母亲范文的声音从抱怨变成关心：“药，吃了吗？”

“吃了，以后还是别买了。”老猫说道，他的声音比李煜记忆中更加苍老。

“怎么能不买？”范文有点急了。

“不顶用。”

范文知道，不是真的不顶用，而是因为贵，所以只能不顶用。

李煜突然觉得眼角一热，想要睁开，但眼皮像是挂了铅块，重的要死。他又觉得嗓子发痒，想要说话，可连嘴角都动不了。

我这是怎么了？

困惑之感油然而生，蓦地，脑海中有电流一闪而逝，他突然记起，自己好像是出了车祸。

为什么会出车祸？是因为他急着打比赛啊！他记得那是一场很重要的比赛，一旦胜利就能以冠军身份迎战外服豪强，但是……

没有但是，记忆截止于比赛前的傍晚，被汽车撞飞的他记着那天，夕阳似血。

咕噜噜……

老两口听到了李煜嗓子发出的声音，照往常那样，范文盛粥，老猫将病床摇起，熟稔的配合着给他喂饭，显然，老两口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温热米粥顺着喉咙落入腹中，李煜吞咽得并不艰难，他想说着什么，但泪水却先是流了下来。

范文无声的为他擦拭，可泪水却湿润了整块手帕，老猫看了一眼，抿了抿嘴，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赶忙去找干净的手帕。

咳咳咳！

因为李煜过于急着说话，稀粥呛了嗓子，老猫又立刻折返，用手为他擦干嘴角。

有一说一，李煜觉得老猫的手指太粗糙，嘴巴被磨得生疼，但更多的是疼在心里。记忆中的手掌尽管并不柔嫩，但无论如何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李煜很想看一看，那对手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于是在脑海中再度闪过电流后，他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手，贴着三个创可贴的五指上，仍能看到皲裂的黑色伤痕，蜿蜒盘曲，好比老树树皮，烫伤刀伤布满了这双不甚宽厚的手掌，李煜甚至看到一个刚刚结痂的伤口崩裂开来，但他的心口却被生生堵死，就像有石头压在胸口，闷闷的，想说很多，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啪嗒！

碗碎了，老猫只顾着给李煜擦嘴，淡淡说道：“家里的碗，不多了。”

范文没有反应，老猫望了过去，才发现她看着李煜怔怔发呆，老猫不由得随同看去，又摸了摸眼角，咧开嘴，露出泛黄烟牙笑着说道：“醒了就好。”

……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电光火石的思绪流动，在现实中只不过经历了短短的弹指一挥间。

看着雪白的屏幕，李煜知道这里便是他的终点，一想起自己没办法达到孟昊的要求，没办法重返职业赛场，没办法让赵心术付出代价，心绪便不由自主的被遗憾所占据。

他遗憾自己未能在最美好的时光，成功攀登上梦想的巅峰，遗憾自己悄然醒来，却不得不与电竞职业提出告别，遗憾自己明知道罪魁祸首，却只能坐看他逍遥法外。

一切荣耀恍如就在昨日的他，自然无法甘愿接受这种结局，然而身为人子，他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为了自己的病情，父母借了五十万元的外债，生性好强的他，绝不容忍这份责任由父母继续承担！

假如没有办法重返巅峰，选择电竞行业只能为父母加重负担，他回想起刚刚清醒时的一幕幕，自然是于心不忍……

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李煜咬咬牙，又无力松开，但他的手掌却仍旧紧紧握着鼠标，他是多么不想离开自己热爱的事业，可命运向他开了个无比残酷的玩笑。

时至此境，李煜看着屏幕，依然不准备放弃，他想奋斗到最后一刻，哪怕失败已然注定，也向前方毅然决然的扣下扳机。

他不信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他不信命运操纵于小人的手中！

他不信成功会在放弃之后出现！

他不信他的人生真就这么操蛋！

干他妈的命运！

李煜在心中怒吼而出，脑海忽有一抹电光倏尔闪逝！

在他摁下左键的瞬间，手掌蓦地出现了轻微抖动，紧接着，刺耳的爆头音效奇迹般的响彻于李煜的耳际，雪白屏幕之上紧接着出现了一颗血红色的狰狞骷髅头。

这是消灭目标的标志！

当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李煜的手掌又一次莫名抖动，于一片白光之中锁定了下一只机械僵尸的头颅，又是五发子弹倾泻而出，又是一颗血色骷髅陡然出现！

这让孟昊的表情骤然变换，让陆仁义的笑容直接凝固，让所有围观者都不由得忘记了呼吸！

突然间，空气中只剩下了叮当作响的暴击音效。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空无一物的白色屏幕，想要找到被白光所淹没的准星，却只能看到一颗颗血色骷髅出现消失，一道道消灭提示在眼中浮现。

时间仿佛在此凝固，而李煜则超脱于时间之外。

无论旁人有多么惊为天人，他都无比从容而又肯定的甩动鼠标，攻击着那无法看到身形的敌人。

终于，在一片寂静之中，耀眼白光悄然敛去，而李煜的面前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只机械僵尸，那岌岌可危的城堡大门固然饱受摧残，却仍旧屹立于众人面前，当最后一颗子弹从枪口中飞射而出，那仅剩的一只机械僵尸也应声倒下！

弗兰狂斯鼠博士发动的三波怪物攻潮，在李煜的神奇表现下功亏一篑。

而包括孟昊在内的所有观众，都陷入了难以自拔的震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