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菩萨

“谈不上哪路菩萨，只是一个驼背老僧罢了”

这时候，才从门外走来一道人影。

穿着黄色的僧袍，袈裟上破破烂烂的。倒是应了他的话，驼背老僧罢了。

令人惊奇的是，老僧皮肤之中仿佛没有半点水分。干巴巴的，就像是干涸的泥土。

手中握着一串佛珠，走路颤颤巍巍的，似乎随时都可能到下。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行将就木的驼背老僧，却给林有缘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张大夫，你出去吧。我想和这位大师单独谈一谈”林有缘言道。

等到这里只有林有缘四人时，在他身后的小和尚迅速的跑到了老僧身后。

“老衲替灵秀给二位施主叩首了”老僧的双腿打颤，似乎真的要给林有缘下跪。

一旁的秋小蝶一惊，颇为诧异，接着顺势扶住了驼背老僧。

“敢问大师从哪座古刹而来？”林有缘问道。

“灵山寺”

“灵山寺已经荒了很多年了，大师想必也是近些日子才到灵山寺中的吧？不知大师以前是哪座古刹的高僧？”秋小蝶接着问道。

奇怪的是，那驼背老僧不说话了，双手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双目紧闭，嘴中念念有词。

老僧入定

秋小蝶有些看不懂这位“大师”了，话说的好好，怎么突然就开始参禅悟道了呢？

“小蝶，你带这孩子先出去吧。我想和大师单独谈谈”林有缘算是看破这老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让秋小蝶把孩子带出去，他们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可是那小和尚就是不愿意出去，只是站在老和尚身边，双手紧紧抓住洗的有些发白的红色袈裟。

林有缘看到这一幕，并不强求。秋小蝶秒懂他的意思，一个人走了出去，顺便带上房门。

这里是高级病房，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偷听之类的，隔音效果还是杠杠的。

“阿弥陀佛，林施主我们又见面了”老和尚整个紧闭的双眸，浑浊的双眼似乎闪烁着略略有些奇特的光芒。

佛光。

“不知在下何时见过老菩萨？”林有缘被他这么一说，彻底懵圈了。

虽说他和秋小蝶确实喜欢到处乱跑，到过的去过的古刹用双手也数不过来了，但是对面前这位充满佛气，甚至说话都像是佛谒的老菩萨确实没有什么印象。

一般来说，如果遇到像这么牛掰的人林有缘巴不得多多结识，但是这老菩萨他确实没见过。

“忘记，也许就是最大的解脱。我佛慈悲，施主能够忘记也不失为一份机缘了”老和尚说话间，竟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平静似水。

这让林有缘心中暗暗有些佩服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何等高深的境界？

“灵秀，还不速速拜见师兄？”老和尚拍了拍小和尚赵仙佛的脑袋，那小子立马跪了下来，重重的叩了个头，接着用他充满灵气的大眼睛看着林有缘。

不得不说，赵仙佛确实是林有缘见过的最有灵性的孩子。

孩童的外表下，似乎藏了一尊菩萨。

“老菩萨，这不对吧？我似乎并没有拜入您的门下吧？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妥？”林有缘扶起那孩子，十分诧异的看着老和尚。

“如果林施主不是灵秀的师兄，那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呢？难道只是为了他那身与你无关的仙佛气？”

老和尚的话有些犀利，不过恰恰通过他的点拨，林有缘恍然大悟。

确实如老和尚所说，林有缘在路上走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后方的鸣笛声，他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灵秀小和尚。

林有缘当时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但是也不知怎的，林有缘像是着了魔的冲出去，救下了灵秀小和尚却搭上了自己的腿。

“师兄，师傅说我参了三生的禅，参到了无禅可参的地步然后又悟了三世的道，悟出了三千大道。最后又修了三百年的缘这才换来师兄你与我的一面之缘。”灵秀小和尚站在林有缘面前，一字一句，似低吟浅唱。

“参了三生的禅，悟了三世的道，修了三百年的缘才换来见你一面”林有缘暗自咛喃道，他的眼神之中有充满了迷茫，已经很多年没有露出来过的迷茫。

“老菩萨，我这一辈子，不问前生不求来世，现在我只想问一句我到底是谁？是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是他的师兄？”林有缘眉头深锁。

老和尚双手合十，轻轻拨动佛珠

“阿弥陀佛，林施主，这是你自己的心魔，斩之成佛，顺之成魔。一切都得你自己决定。”

“我既不想成佛，也不想成魔。我只想和她好好的渡过最后这短暂的时光。”林有缘摇了摇头，想到门外守候的佳人，不经意间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施主，余生还很长，需要选择的还有很多。务必切记老僧的话，千万不要选了不属于你的道”老和尚像是很担心的说道，这也是林有缘第一次见到老和尚露出其他的表情。

“三个月，不算太长吧”林有缘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竟然一点伤心的心情都没有，这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确实是十分罕见了。

“佛曰‘刹那即是永恒’老僧拙见，林施主的路还很长。”

“滴滴”

正当林有缘准备说大师不要逗他了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林有缘的口袋中传出。

“呦，十点了”林有缘掏出手表，虽然他很有钱，但是他对市面上所谓的名表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偏爱这种两位数的电子表。

用他的话就是这表多好，便宜还耐用，关键整点还有报时的效果。

“阿弥陀佛，老僧也是时候告辞了。”

老和尚转身准备离开，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就这样准备离开了。

灵秀小和尚紧随老和尚的脚步，他就要比老和尚好很多。

“师兄，等我练出了舍利就把它给你，这样你就再也不会生病了”小和尚非常认真的说道。

林有缘听得也有些感动了，他也在问自己，难道真的是他的师兄？

“灵秀，该走了”

老和尚推开门，头也不会的走了出去，小和尚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看到了守在门旁的秋小蝶，一老一少不约而同的双掌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离开了医院。

秋小蝶进入病房里，看到林有缘手中夹着一根烟，眼神中夹杂着迷茫的目光。

“他跟你说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像是颓废了不少？”秋小蝶站到林有缘身后，玉葱般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帮他轻轻的揉捏着。

林有缘突然做了一个令秋小蝶十分惊讶的举动，他竟然把还没点燃的烟给扔了，接着回过头言道

“小蝶，准备收拾东西，明天咱们回家！”

话说出了门的老和尚二人，每人从路边捡了一根木棍做拐杖，便准备步行回灵山寺。

灵山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反正要是走回去，没个半天也到不了。

夕阳西下，通往灵山寺唯一的古道上便只有一老一少了。

“师傅，那个人真是我的师兄吗？”小和尚跟在老和尚的身后问道。

“你若觉得是他便是，你若觉得不是他便不是”老和尚的话意味深长。

小和尚像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他一定就是我师兄”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老和尚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充满灵气的灵秀小和尚。

“师傅常说，我即是佛，佛即是我。师傅又说我的师兄与我佛有缘，那么师兄就是与我有缘了，那个大哥哥也与我有缘，所以他就是师兄了”小和尚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

虽然逻辑有些混乱，但是听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

“哈哈哈哈”

老和尚笑的前扬后翻，小和尚则是憋红了脸蛋。

“师傅，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小和尚红着脸问道。

“对，你说的很对。就是听起来有些怪怪的”老和尚歇息够了，便继续朝着山上古寺走去。

“灵秀，这次红尘俗世之旅你感觉如何？”老和尚一边走着一边又是问道。

“见到了师兄，就算再差也是极好的。师傅，你说师兄真的活不过三个月了吗？”灵秀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见到了林有缘，却得知他只有三个月可活，而且为了救他还断了两条腿，这让灵秀小和尚更加内疚了。

“那就要看他信不信这个命了，信则三月。若是不信，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劫不复。”老和尚又是回过头，这一次他看的不再是灵秀，而是后方的天空。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昨天，今天，明天。过去，现在，将来。前世，今世，来世。每个人都站在时光的长河边，河中流逝的是时间，那是无形的水，想要将其捧起无异于天方夜谭，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看着它飞逝。”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