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声,藏经阁内,一道尸体和一道身影渲染出恐怖的气氛。
如果有弟子来到这里,就会惊诧的发现,身为宗门长老的青伯,胸上正插着一把匕首,身体依旧是热的,但是人已经身死道消了。
但更令人惊诧的是,青伯脸上的表情还和生前是一样的,安详平和,和他每晚在藏经阁孤独的读书研究的表情一样。
显然,杀手技艺如此高超,令这个宗门内战力前十的高手被杀时,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那道身影也静静地站着,在青铜面具后面的脸,表情复杂。
他是青伯的亲传弟子,青伯收养的孩子,青洛,青伯爱如亲儿子的人。
一声低沉的叹息从斗篷下传出,青洛转头看了看黑暗的天空,伸手拿出一张人皮面具,从青伯胸口揩下一滴血,人皮面具片刻变成了青伯的模样,随即青洛将其穿戴整齐,攥了攥拳头,低吼一声:“快滚出来,做完你的事。”
突然蜡烛无风而动,空间像水波一样颤抖,形成一个人影,正是欧阳家族的欧阳墨:“哟,大少爷,佩服佩服,你终于下手了,咯咯咯。”
阴森猥琐的笑声让青洛愤怒无比,青洛没有说话,但是气息喷薄而出,欧阳墨只觉得突然灵魂一阵战栗,跌倒在地:“哎呦!”
坐在地上的欧阳墨愤恨地瞪了那个带着面具的人一眼,又迫于他的法力不敢造次,挥手拿出一个玉瓶,打开后,一颗小小的绿色火苗探出头来,跳到了尸体上,顷刻间火苗便燃成大火,把尸体灼烧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枚晶莹剔透的代表长老身份的龙骨玉牌。
欧阳墨一看禁不住躁动,伸手抓去,不料一阵火花四射,只见他手放在玉牌上,但一把刀已经深入他的手腕少许,只要青洛再用一丝丝力,那削铁如泥的破魂刀便会砍断欧阳墨的狗爪子。
“拿过来”一声不大但是震慑人心的命令发出。
欧阳墨不禁双腿一软,又是一阵风吹过,玉牌已经挂在了青洛腰间,而欧阳墨也跪在了地上。
愣了一会,欧阳墨恼羞成怒的站起来,正要扑过去,肥胖的身体却踩到了石板,咣当一声书架被碰倒,法阵运转起来,书架才得以站立如初。
“蠢货!”青洛连忙关上空览苑的大门,熄灭蜡烛。不一会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长老,第五军总管凌河带人负责今夜巡逻,刚刚发现藏书阁的动静,长老可有什么事?”坚定的男声传来,“是师哥!”青洛听出这是青伯的弟子,自己最亲爱的师哥,小时候每次他被人欺负了师哥总会为他出头,后来他们习武有成,被宗主赏识,但师哥总是有福同享,自己当了总军也要带上他。再后来就是同闯万鬼谷,他们落下葬龙崖的时候他用残余的力气把师哥踢上崖边,师哥获救,但他却没有力气再回去了。
当时师哥脸上挂满泪水和大声叫喊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师哥还活着啊,太好了!”万鬼谷十死无生,即使师哥没有跌落悬崖,也不一定能出去,看来援军到的及时。
“太好了!太好了!”青洛不经意间身体颤抖。
在意的人还能活着,难道还不幸福吗?
外面凌河有点意外,屋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长老出事了?
“长老?”一道询问声把青洛拉回现实,他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沉思了半天,眼看屋外的人就要进来了,他点起蜡烛。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后面。
“别吵了,”青洛嘴中发出青伯的声音,想要装出长老的愤怒,却掩盖不住无尽的悲伤“我今天有些新的领悟,需要静修一下而已,所以灭了蜡烛,刚刚练习招数不小心碰倒了书架,没什么大事”。
没想到,凌河却发出了不正常的兴奋的声音:“师父,那门秘法你真的要研究成功了吗,如果这样,我们说不定就能化解这次危机了,也能探查上次事情的始末了”
听到这里,青洛不禁一阵心痛。
是啊,危机,谁能化解。
或许中秋节那天,自己生活过的海城中的人们,自己爱的人,爱自己的人,就要通通倒在血泊中。
谁能拯救他们,自己吗,呵,不可能。
希望,在哪?
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烧灭尸体的背影,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是啊,我们要有信心,我们独暮宗千年传承,不是那些阿猫阿狗能比拼的,等我马上成功了,就把方法传给宗主他们,多几位掌握这门神功的人,我们就多几分希望。”
“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回师弟,荷妹的病也能治好,小虹也不用再难过了。”凌河又冒出一句几乎是叫喊的话来。
而门后的青洛彻底僵住了,“师哥还记得我。”兄弟之间的真挚感情还是不变的,他不禁也喜悦起来。
“荷妹”那个楚楚动人的女子,他爱的人,是师哥帮他追到的,那时他还是个傻小子。
“青虹,我的孩子”那个曾经襁褓中的小男孩,后来成长为无所畏惧,剑挑风云的男子汉了。
他们都还好吗。
青洛再也忍不住了,但是这一副已经不是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流出眼泪,他只能痛苦的干咳不停。
“师父?长老?怎么了?”凌河突然沉默下来,疑惑的问道。
“喝水被呛到了,你怎么还不去巡逻?”青洛慌张的发出声来。
凌河迟疑了一下,“快去,你发什么呆?”训斥的声音传出来,凌河打了一个颤,“是!”深深望了一眼阁楼,凌河一挥手,训练有素的卫军快步走远了。
在门后,一双黄浊的双眼温柔而哀愁的望着凌河走远了。
“荷妹病了,现在宗门穷困潦倒,她有丹药治病吗?”
“小虹有没有听你额娘的话呢,你该长大了吧。”
他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事,冷冷的回头,又是一声命令:“蠢货,出来吧。”
欧阳墨又如鬼魅般从空气中跳了出来,虽然他法力境界什么的都很差劲,但是欧阳家传承的空间法术却无人能比过他,所以通风报信的活都交给他,他也是因此才能在欧阳家混了一个较高的地位,也是因此才有资格参与这次阴谋。
“回去告诉那个老头子,我完成了任务,但是如果他不遵守诺言,即使我现在受他操控,他也会付出代价的!”青洛恶狠狠的说道。
欧阳墨听完后眯起小眼:“你说什么,你敢侮辱我们家老祖。”
说完后又是一阵痛疼感袭来,欧阳墨这才发觉自己又跪倒在地,“呜。”连喉咙都被青洛用气息震住无法发声,不甘憋屈写了一脸,脸上肥肉乱颤,可笑极了。
但是这里没人笑。
“呵呵,笑话,以我当初的能力,连周边大国的那些国王也要对我点头哈腰,你们欧阳家虽然是大家族,但用我原来的能力,随随便便能灭了你满门,而且你们修习鬼术炼制魔躯的事情只要传播出去,这片陆地也许没人动你们,西界和南界也会有人杀上门来,到时候你们一样会被灭门,而且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所以即使我已经是个半死之人,也是不用怕你们的,只有欧阳鹤龙那个老头子勉强有点资格和我说话,所以,你还没资格在这里和我说话,现在滚回去报告。”
欧阳墨觉得身体一轻,趴倒在地,不觉浑身冷汗湿透衣服,嘴角抽了抽,哼了一身,像狗爬一样踉踉跄跄撕开空间走了。
青洛冷冷的看着空间裂缝愈合,踱了几圈,坐在养父常坐的桌子前,突然瞳孔一收。
只见摊开的书本上写着几个字:“月水仍无情”。
青洛又觉得一阵眩晕,手扶住头,呆呆的望向寂静的藏经阁院落。
漏壶轻轻地滴下水珠,静悄悄地,在顶楼的角落里,一本堆满灰尘的书静静翻开,一个透明的东西悄悄地钻出,回望楼底那片烛光,跃上窗台,如微风消散。
坐在蒲团上的青洛,带着人皮面具,一动不动,嘴角却轻轻扬起,带着疲倦和坦然。
而此刻,在一片海面上,突然出现一艘泛着蓝光的小舟,舟里一位老者静静坐着,眼角也滴落泪水,还没落下,就被风吹干了。
深夜无声,好像海浪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