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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或许是出于畏惧,又或许是难以接受自己杀了人,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可以确定的是,冬子并没有尝试救裴长临。
“我……”冬子颤抖着声音道,“我……不想让他死。”
他在村中住了十多年,但这个村子里,始终没有他的位置。每到日暮黄昏,家家户户归家时,他都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运气好,能靠着白天别人的接济吃顿饱饭,要是运气不好,就只能饿着,躺在床上呆呆等着天亮。
他想要一个家,可村中家家户户条件都不好,不可能收留他。
只有裴家。
裴家有世代传承的手艺,家境也好很多。所以他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裴二哥,裴老爹或许就会收他为徒。
那样,他就有家了。
这个念头一直在他心里,但以前的他,并没有想做什么。裴家二哥病得那么重,他迟早是要死的,等他病死之后,他再求求裴老爹,一定会有机会。
可他从没有想过,裴长临成亲后,病情竟然开始渐渐好转,还学会了木匠手艺。
贺枕书说得没错,就算没有昨天那件事,他迟早也会对裴长临动手。
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那样的念头,每天从村前那条小河旁经过,那念头都会更深几分。
于是,他今天故意来找裴长临,骗他地里出了事,带着他去了河边,再把他推下水。
可看到裴长临落水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贺枕书昨天与他说过的话。
他说,他是他来这村子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他说,他绝对不会背叛他。
可现在,他却要害死他喜欢的人。
那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跳下河,把人救了上来。
他知道,只要裴长临还活着,他推对方下水的事便瞒不住。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嫂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裴二哥。”冬子稍稍冷静了点,他用力抹了把脸,跪在贺枕书面前,“不管你们想怎么罚我,是要让我杀人偿命,还是什么别的……我都认了。”
贺枕书直起身,别开视线:“这事由不得我来决定。”
按照规矩,村中出了这种大事,是需要由村长出面处理的。
再不济,也该是裴木匠那个如今的裴家一家之主来决断。该怎么处理冬子,贺枕书说了不算,也懒得操心这些。
他最后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转头进了院子。
.
屋内,孙大夫给裴长临诊了脉,又开了些药。
但孙大夫不过一介草医,很早便说过对裴长临的病症没有什么法子。如今开的药也只是些预防伤寒的汤药,表示只要他睡醒后精神能恢复过来,应当就不会有大碍。
送走了大夫,贺枕书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一家人。
裴木匠得知真相,难得动了真火,抄起院子里一条长板凳就出了门,险些把还跪在门前的冬子打出人命。
外头吵吵嚷嚷,喧闹不止,贺枕书已经懒得再理会。
他只是守在裴长临床边,手沿着柔软的被子滑进去,轻轻牵住了对方的手。
裴长临这一睡,却没有再醒过来。
当天晚些时候甚至开始起烧。
心肺上的毛病,本就最忌讳受寒,何况裴长临是溺了水。虽然及时救了上来,但仍免不了被寒气侵体。
一家人折腾了大半宿,又是擦身又是灌药,温度始终降不下来。
“这样不成。”裴兰芝道,“去回春堂让大夫瞧瞧吧,再这样烧下去怎么得了?”
贺枕书正帮裴长临擦汗,听言抬起头来:“回春堂……不一定有法子治,我们得去青山镇找白大夫。”
“青山镇?”裴木匠皱起眉,“可青山镇那么远,长临受得了吗?”
裴兰芝也道:“是啊小书,这大半夜的,外头还在下雨呢。”
贺枕书抿了抿唇。
的确。
这会儿时辰已经很晚了,走在路上不安全不说,天上还在刮风下雨。裴长临如今状况很不好,最该卧床修养,长途跋涉只会让病情更加严重。
贺枕书道:“那我就自己去青山镇,把大夫请过来。”
在医馆的坐诊大夫通常不会轻易外出诊治,可白蔹先前毕竟算是承了他的恩情,他去将实情告知,再求求对方,应当能把人请回来。
贺枕书将自己的想法简单告知二人。
裴木匠听完思索片刻,果断道:“兰芝,去叫上周远,你们几个跑一趟。家里我守着就成,路上小心些。”
青山镇到村里有半天路程,想最快把大夫请来,只能现在连夜赶去。
但只让贺枕书一个双儿大半夜上路,他们不可能放心。
贺枕书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谢谢爹。”
周远还在厨房熬药,裴兰芝和裴木匠一道出了房门,屋里顿时只剩下贺枕书一人。
他又俯下身,细致帮裴长临擦完了脸。
裴长临已经烧了很长时间,两颊微微泛着红,身上一层一层往外冒汗,模样比白天更加憔悴。
“别担心,我们这就去请大夫,你不会有事的。”贺枕书移开帕子,换做手掌覆上去,手指在对方滚烫的侧脸划过,小声道,“你可不能有事啊,你答应过我会长命百岁的,还有你之前问我的话,我都还没有回答呢。”
“其实我是骗你的,我不是没有想好,我早就想好了,只是……”
他眼眸垂下,没有把话说完。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桌上的烛火跳动,映出对方英俊憔悴的脸庞。
贺枕书定定地注视着他,许久,终于低下头,在对方侧脸落下一个极轻、极浅的亲吻。
第22章
裴长临其实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他能感觉到身边一直有人来来回回,还时不时会摆弄他,帮他擦身换衣。但他头疼得厉害,浑身上下像被重物沉沉压着,喘不上气,也动弹不得。
待到意识清醒过来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天。
“嚯,终于醒了啊。”
他先是听见耳畔有人说话,而后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只能看见眼前有个模糊的影子。
对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能看清吗?还认得出我不?”
“……白大夫?”裴长临开口,嗓音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声音。
“很好。”白蔹直起身,欣慰地点点头,“看来没被烧傻。”
意识渐渐回笼,裴长临很快注意到自己仍然躺在家中的床上,一身华贵锦衣的青年坐在床边,正拉过他的手腕诊脉。
“我……咳咳……”裴长临哑声问,“我躺了多久?”
“从你落水到现在吗?已经是第五天了。”白蔹诊完了脉,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也算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