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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的病患一时间也窃窃私语起来。
出面拦住少年那伙计年纪尚轻,哪里懂得该如何应对这等场面。他一时哑然无措,少年冷哼一声,继续道:“要我看,那位薛大夫恐怕也名不副实吧?”
“诸位好生想想,这景和堂才开张多久,若不是靠着薛大夫的名气,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在江陵府声名鹊起。可偏偏薛大夫每日只看诊两个时辰,还要弄个什么初诊来筛选病患,能治多少人?谁知道他的医术是不是当真有这般厉害,说不准就是靠着初诊,将棘手的病患筛除罢了!”
这种时候才能看出,这夏侯家的小少爷的确是读过书的。
哪怕是在这种情景下,他说话依旧条理清晰,内容暂且不论,就凭那不慌不忙的姿态,便足够令人信服。
“是有道理啊,上回那城东送货的葛二摔了一跤,疼得站都站不起来,可初诊过后愣是没让他见薛大夫。”
“还有那城西的王婆婆,咳嗽得那样厉害,也没能见着薛大夫呢。”
“可景和堂不是说,薛大夫先前还治好了脑疡吗,不可能医术不好吧?”
“但话又说回来,也没人见过那被治好了的脑疡病患吧,谁知道究竟有没有这人?”
众人议论纷纷,提出质疑的人也越来越多,医馆二楼,管事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
他朝二人歉疚一笑,低声道了句“先失陪了”,转身朝楼下走去。
贺枕书与裴长临对视一眼,正犹豫着,听见老者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还在外头愣着做什么,不看病了?”
裴长临捏了捏贺枕书的手,牵着他掀开幕帘进了屋。
楼下议论声大,哪怕他们在二楼也听得清清楚楚,这诊室房门敞开着,自然也是听得见的。但薛大夫只是不紧不慢吸着烟袋,似乎没怎么受到那些议论的影响。
屋内弥漫着烟草气,裴长临素来受不了这味道,刚踏进来,便偏头轻轻咳嗽两声。
老者动作微顿,打眼朝他看了一眼,默默放下了手上的烟杆。
他低头按熄烟袋,一边悠悠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贺枕书陪着裴长临在桌边坐下,听言却有些莫名:“为何要后悔?”
老者一笑:“楼下那些人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不怕我真是个骗子?”
贺枕书:“……”
楼下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些,或许是那管事的下去说了什么,将场面控制住了。老者将熄灭的烟袋扔去一边,身子依旧没骨头似的倚在榻上,像是在等待二人的回答。
贺枕书认真道:“我相信薛大夫不是那样的人。”
“当真?”老者语调慢慢悠悠,“小公子,我观你相公这气色,怕是心力有损,久病缠身之相。像他这么棘手的病情,无论是用药还是医治,都要格外小心。若是遇到个庸医,非但治不好,反倒更会损害身体。”
老者偏了偏头,似笑非笑地吓唬他们:“你们不怕?”
贺枕书还从没见过哪个大夫一上来就与病人说这些的,但他神色未改,继续道:“薛大夫能一眼就看出我夫君的病因,怎么可能是庸医?”
老者不答。
他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打量片刻,又问:“听说你们中午就来了医馆,为何那时没有报上来意?”
贺枕书如实道:“那时门外已有病患排队,我们不想占了别人看病的机会。”
“结果就险些被拒之门外?”薛大夫眉梢一扬,轻笑,“两个傻小子,你们可知道,心力相关的病症,在景和堂向来都是拿急号的。”
景和堂的急号是无需排队的,而能拿急号的病症不多,心脏上的毛病,便是其中之一。
这类毛病可轻可重,病情严重的人,每一次发病都是性命攸关。
所以,就算没有白蔹的推荐,就算他们今日错过了看诊的时间,只要在初诊被诊出是心力相关的病症,都是可以直接见到薛大夫的。
这才是薛大夫这会儿答应见他们的原因。
贺枕书哑然:“我们不知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老者点点头,“回头我就让他们列个牌子,将可以拿急号的病情公布出去,省得总有些人犯傻。”
他说着,朝窗外看了眼。
他手边的窗台正对着大堂,窗户虚掩着,隐约能听见楼下传来的吵闹声。
贺枕书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
“行了,小公子先出去吧,我替你夫君看看。”老者说着,视线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眼中笑意更深,“老头子是个大夫,吃不了人,不用这么担心。”
贺枕书这才意识到他的手一直被裴长临抓着,连忙抽出了手。
“我、我去外面等你!”他红着脸说了这么一句,慌慌张张离开了诊室。
走出诊室后,才注意到诊室外立了块牌子,上头写着:“陪诊请在门外等候。”
贺枕书:“……”
难怪刚才薛大夫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他们好傻。
.
裴长临被留在了诊室,房门随后也被合上。贺枕书听不见屋内的动静,靠在护栏边,又往楼下看去。
楼下的吵闹已经平息了不少,但仍围着不少人,那夏侯小少爷被几名伙计模样的人围在中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管事的站在他面前,不紧不慢地说:“清者自清,薛大夫的医术如何,诸位试过自有评判。但既然来了我景和堂,就要守我景和堂的规矩。夏侯公子若不想继续在我景和堂看病,大可另寻高明,在下绝不阻拦。可公子若再胡闹下去,就莫怪在下报官了。”
他语气是一贯的心平气和,态度不卑不亢,却隐隐透着威慑。
周遭的议论声悄然止了,就连少年也只是站在原地冷眼瞪着他,没再多言。
不,是不敢。
大堂内的众人不知实情,贺枕书在二楼却看得真切。那少年被几名伙计轻轻搭着肩膀,看似只是被人拦住,实际却是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那几名伙计,竟都是会功夫的。
这医馆的东家究竟是何方高人???
夏侯珣在家中自幼受宠,长到现在,还从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他胸膛剧烈起伏,想张口骂人,却又心生怯意。
眼前那管事的话音平静,可眼底明明白白透着摄人的冷意,哪还有半分温和的模样。而围在他身边这几个伙计力气也大得惊人,这么轻轻把手搭在他肩上,却好似百斤重量加身,稍动一下都可能直接掰断他的胳膊。
至于跟着他过来的那些家仆,早被趁乱轰出了门,不知带去了哪里。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夏侯珣气得眼眶都红了,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阿珣,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