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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在卫衍的愁眉苦脸咬不动豆腐只能喝粥,偏偏有了教训还不知悔改结果只能继续喝粥,景帝则日日骂他骂了也是不管用,又见他实在喜欢骂了以后依然纵容,只是在看到他愁眉苦脸喝粥的时候才想到实在不该如此纵容,但是等他想吃的时候却继续纵容然后对这样的自己很是无可奈何中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七月上旬。
平京城的夏日白天炎热,夜晚凉爽,皇宫中又多是又高又深的大殿,在里面基本感觉不到外面的热气,况且卫衍这人是典型的怕冷不怕热,别人热得要打扇的时候他还能抱着被子睡得欢,所以度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景帝对他的这种习性非常惊讶。虽说心静自然凉,卫衍被锁在殿内,链条足够长,但是也只够他在殿内走动,每天看他除了雷打不动的练练剑之外也就是睡睡觉吃吃东西,家里又去了书信有了交代,除了和他在这里互相比耐心之外,的确没什么需要烦心的事情,但是外面这么热的时候要凉下来还是需要一点特异功能的。
而卫衍这个人,景帝虽然不知道他具体修的是什么武功心法,但是京郊谭家村谭氏在武学上走的是正统之道,断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能消暑降温的譬如啥啥冰心玉矶功之类阴冷的妖异心法存在,那么卫衍的这种典型偏冷的体质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
景帝不曾和他一起度过夏,以前自然不知道他有这毛病,现在知道了,这婆婆妈妈的心就再也压不住了,很多事懒得多想的他,遇到这种事就要多想了,他一皱眉头,太医就被召了进来。
来的太医姓田,皇帝御用,当日来给卫衍视诊的就是他。田太医医术够高,嘴巴也足够严实,所以卫衍身体有个什么不妥,比如有次哭得稀里哗啦哭肿了眼睛,皇帝第一时间想要召进来给卫衍看看的就是他,不过因为卫衍强烈反对,又兼高大总管安抚,最后没能成功。
果然,田太医来了后,对于皇帝的龙榻上面躺了个男人这种事毫不动容,就算他认出来了躺在那里的那个人是他视诊过的某位熟人依然面无异色。
在皇宫中,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惊讶好奇的早就把小命交代了,至于剩下的那些,早就修炼到了见怪不怪视而不见的境界。
田太医先对皇帝见过了礼,告罪后坐在榻前的软墩子上,认真仔细地望闻问切,他提了些问题,又在那里把脉半晌,然后好好研究了一番卫衍的面色舌苔,站起来准备向皇帝回话,却被皇帝制止了。
“出去说。”景帝不愿在卫衍面前谈论这个话题,将田太医带到了外殿,才坐下来听他说卫衍的情况。
“臣以为……”田太医罗嗦了半天,从医理扯到里面躺着的那位病患,从病患现在的情况扯到病患在娘胎里面的情况,他那段话听得景帝云里雾里一阵迷糊,不过他的结论景帝倒是听懂了,总结起来可以概括为四个字——体虚,要补。
卫衍那是从娘胎里面带来的不足之症,虽然经过后天的调养锻炼身体有了好转,但是先天的不足还是隐藏在身体里面,具体表现为现在的身体偏冷惧寒以及其他头痛脚痛的小毛病,青壮年的时候或许没有什么大的不妥,但是等到了年老的时候问题就会越来越多。
不过这种不足之症靠的是长期的调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见效,所以景帝就算现在着急也没用,只能让田太医下去拟个详细的调养方略出来。
第二日田太医就上了条陈,洋洋洒洒数十页,详细说明了一年四季该如何配合节气调养,各种禁忌禁口应有尽有。
景帝看了后一声令下,禁忌的东西由高庸严密看着,不许卫衍胡来。禁口的东西干脆直接从他的膳食中撤去,这么一来卫衍就算想贪嘴都没地方吃去,当然景帝也开始陪着他过禁口的日子。
“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许,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臣要是这么活着,纵使长命百岁又有什么乐趣?”才过了几日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的的规规矩矩的日子,卫衍就忍不住开始小小声地抱怨。
可惜,他的声音再小还是被皇帝听见了,然后就被皇帝以“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为由惩罚了一番。
其实,卫衍也就嘴上抱怨一下,皇帝的惩罚自然也是轻描淡写得很。
卫衍大户人家出身,打小家里就被他的身体折腾得人仰马翻,各种禁忌禁口并不比这条陈上面少多少,要遵守这些规矩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只不过田太医那个配合季节调养的方法才是真的让他头痛。田太医根据夏日这个季节的特点让他天天在正午最热的时候用药汤泡脚也就算了,药草的味道再难闻再让他心里不舒服,熬一熬就能过去,后面附着的那一个月的药方才让他真的恐惧。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泡在药罐子里,还没学会吃饭就开始吃药,还不会说话就被那些银针扎得哇哇大哭,后来身体好转起来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东西,但是内心深处对那些东西总是有些无法抑制的恐惧抗拒,偶尔不舒服的时候吃几帖药还能勉强一下自己,如果长期吃的话他就开始想方设法逃避。
只是,皇帝好像是他肚中的蛔虫一般,大概料到了他一不在跟前卫衍就会偷懒逃避不肯做这不肯做那的脾性,光凭高庸未必能降得住他,每日里都会亲自来坐镇督查。
皇帝这尊大神坐在跟前,卫衍自然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只能每天都乖乖泡脚,乖乖用药,这日子过得才是真正的愁眉不展。
到后来,他很是纳闷皇帝怎么突然空闲起来了,禁不住开始企盼有人来找找皇帝的麻烦,好让皇帝没法这么天天不落地盯着他。
只是,他的愿望,没人听得见。朝臣们早就怕了皇帝的勤政,更是怕了他时不时召人下棋,现在见皇帝终于恢复了正常,没有时间再来折磨他们,个个庆幸不已,哪有这个胆子来找他的麻烦?
说实话,景帝也不想像管小孩子一样管着卫衍不许他这样不许他那样,更不想像个老妈子一样盯着他用膳用药泡脚,也厌烦了整日说些碌幕埃怯行┤瞬还懿恍校行┤瞬欢19啪突岢鲎纯觯贿脒陡且咸欤翟谑敲话旆u琶阄淠训厝杖斩19潘
在大事正事上从来不需要别人担心的人,偏偏在这些生活小事上却爱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动作,景帝真的很郁闷,真的很想问卫衍为什么。他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卫衍的身体着想,怎么卫衍每每在吃药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一副他就是在欺负他的表情,明明是比他大上好几岁的人,就不能让他省点心吗?
这个不让他省心的人一开始常常会在喝完药后,郑重其事地声明他身体强健根本没病,然后抱怨为什么没病却要天天吃药,边说边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他。
若是在其他的事上,他用这副表情是能够得逞的。这点,景帝知道,卫衍同样知道,恐怕这就是卫衍要使这种手段的原因了。
可惜,这一次不一样。
因为景帝听了他这些话,只会狠狠瞪他一眼,硬下了心肠不理他,放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几次以后卫衍发现这招在他这里起不到作用了,才终于死心不再抱怨,乖乖照着做了。
能够坚持住原则,能够让卫衍尝尝踢到铁板的味道,景帝是高兴的,不过在这种事上赢了他,仔细想想又没什么可高兴的。
这一日,景帝如往常一般和卫衍一起用过午膳,在那里盯着他把应该吃的东西全部吃了下去,休息片刻后就一边喝茶一边看他泡脚,大概是两刻钟的时辰过去,泡脚结束,自有宫女来帮他将脚拭干,然后小心翼翼地套上让药效不易散发出去的布袜搁到榻上。这一拨收拾干净退下后,马上另有宫女捧着药盏上前了。
卫衍接过药盏,一脸痛苦神情地看着手里的药,又抬头向皇帝坐着的方向望了一眼。
皇帝没给他一丝回应,继续端坐在那里喝茶。
卫衍没有办法,只能像喝毒/药一般闭眼大口咽下,最后一口,他悄悄地留下了,不过在皇帝瞪着他对他冷笑表明待会儿要和他算账时,他无奈之下又端起来喝了,完事后用清水漱了好几遍口,才感觉嘴里的药味淡了一些,但是空气里面始终弥漫着丝丝药味,让他的日子真的是过得生不如死。
那边皇帝看完了所有的好戏,终于肯放下茶盏,优哉游哉地踱过去,慢吞吞地从宫女手上接过盛有酸梅汤的碗,端过去只喂他喝了一口,其他的全部自己喝了。理由是刚喝完药不该多喝甜的东西,药效会被冲淡的。
卫衍觉得皇帝肯定是故意的。真的怕药效会被冲淡就不要让人煮酸梅汤啊,煮了又不让他喝,肯定是在报复他前段时间没有节制地吃梅子的事。
皇帝非常幼稚,非常小气,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这是卫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皇帝陛下喝酸梅汤的时候得出的结论。
这个结论基本上非常接近于事实。景帝并不是特别偏好酸梅汤,但是卫衍那可怜巴巴的神情会让这酸梅汤变得非常美味,而且喝完酸梅汤后还有更美味的东西等待着他去品尝。
这种时候,卫衍非但不会抗拒他的亲吻,还会拥着他一亲再亲还常常意犹未尽。这么美味的酸梅汤当然值得他一再品尝了。
当下景帝喝了酸梅汤,两个人又拥着胡闹了一阵,才总算心满意足,他和卫衍并排躺在榻上,开始歇午觉。
入夏的时间还不长,外面天气热了起来,殿内还是很凉爽。卫衍不怕热,身上穿得整整齐齐薄被还盖得严严实实的。景帝怕热,只在肚子上面盖了条薄毯,两个人破天荒地没有抱在一起,而是各睡各的觉。
景帝的作息一向很有规律,午觉半个多时辰就醒了。醒了没事做,见卫衍还睡着,也不去折腾他,自己先起来了。
起来后在外殿兜了一圈,翻了翻书案上的书,没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无聊了一阵子,突然想到要去看看刘婕妤。
刘婕妤住在永和宫,已怀有身孕八个月,母凭子贵,现在是真正的圣眷颇隆。景帝现在去后宫的次数不算多,一个月会去上七八日的样子,从不留宿仅仅是去履行职责。只是这每月的七八日,倒有四五日是去的刘婕妤的永和宫。
在这一点上,刘婕妤很得后宫诟病和嫉恨。皇帝来后宫的日子本来就少,皇后雷打不动地占去两日,刘婕妤又占了四五日,那其他人还有什么盼头?况且刘婕妤要是能承恩也就罢了,她现在的身体明明就是不能承恩,凭什么要占着这大头不放手。
对于这件事刘婕妤也是有苦说不出。本来皇帝日日入内探视就已经很遭人嫉恨,但是白天皇帝只是来探视她肚中的龙种,纵使有人有怨言也不敢多说什么。至于皇帝夜晚驾临后宫的意义则完全不同,那是与每个后宫女子的切身利益相关,皇帝却要在她这里与白天一般仅仅是说说话谈笑一阵,怪不得后宫中的其他女子要不平衡。
只是皇帝要来,她也不能把人往外赶。她现在在后宫能有这般圣眷,凭得就是这肚中的龙种,皇帝才会宠着她,太后才会顾着她,皇后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不敢为难。
现在她肚中的孩子已经有了八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出生,她却越来越不安。人人都知道皇帝期待着皇长子的降生,如果生下一位公主,皇帝的失望是勿庸置疑的,真到了那时候她因此而失宠也是极有可能的,现在后宫中的女子个个都等着到时候看她笑话呢。
“陛下,如果是位公主怎么办?”
见皇帝正表情柔和地摸着她的肚子,显然此时心情很不错,刘婕妤还是将心中的不安问了出来。如果是位公主,也许会让她在后宫中得到的嫉恨少一点,但是在皇帝满怀希望的时候让皇帝这般失望,她以后大概不会再有成为皇子生母的机会。
“爱妃胡思乱想些什么,放心吧,朕敢确定会是一位皇子。”景帝虽然不明白刘婕妤在担心些什么,还是耐心地安慰她。
“臣妾是说万一是位公主呢,陛下会不会很失望?”
“怎么会,就算是公主,也是朕的长女,朕必定会喜欢的。况且爱妃和朕年纪都轻着呢,想要皇子以后再生就是了。”
有了皇帝这句保证,刘婕妤终于放下了心。肚中的孩子若是皇子的话固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公主的话日后相信还是有其他机会的。
刘婕妤在忧心肚中的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的时候,后宫中的其他女人也在忧心这个问题,比如说其他有机会承恩的女子,比如说后宫最高贵的女子之一——皇后谢氏。
皇后一直在嫉恨,她嫉恨后宫中其他获得圣宠的女子,也嫉恨皇帝身边那位受宠的臣子,而在刘婕妤确诊有喜后,她的嫉恨就转移到了那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如果是位公主的话就皆大欢喜,如果是位皇子的话则意味着太多问题。
在皇家,长子非嫡子而这长子又深受宠爱向来就是纷争的源头,很多帝王会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在有些时候,长子非嫡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比如说无嫡子的时候,还有一种方法则更加干净利落,比如说直接将长子变为嫡子。
皇后不知道在皇帝的心中哪种情况更符合他的利益,不过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她与皇帝大婚一年多,皇帝不曾冷落过她,该来她宫里的时候绝对不会找借口不来,该行房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推三阻四,但是她却始终没有怀孕。她以前是怪自己肚子不争气,找了很多秘方来还是没什么用,后来这种事情知道的多了,开始怀疑是不是皇帝根本不希望她有子嗣。
若无子嗣,她谢家再根基深厚又能如何,皇帝就凭无所出这一条就能轻易废了她,皇帝将从不赐给后妃的梅子赐给刘婕妤似乎就有了那么一丝警告的意味在里面。而且就算皇帝看在谢家的份上不会把她怎么样,他日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新帝登基时,她这太后恐怕也是摆设。
所以,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一位皇子,否则的话,她不敢想象她日后的下场,她谢家日后的颓势。
景帝刚出了永和宫福吉就附了过来,请安后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严重吗?”景帝听了这个消息后,皱起了眉头问道。
“奴婢打探过,只是有些受凉,不碍事。”福吉是高庸调/教出来的大徒弟,听了皇帝的问话后马上低声回道。
“回宫去。”景帝顿时没了其他心思,开始苦恼放还是不放卫衍这个问题,就这么直接放了卫衍回去根本就是全线溃败输得一败涂地他当然不甘心,若是继续硬着心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日后怕也会有些麻烦。
景帝在为难中回到寝宫,入了内殿,还不曾开口,卫衍就直直朝他跪了下来。
“陛下,求求您放臣回家。”话音刚落,他就对着他重重磕了个响头。
“没这么便宜的事。”景帝看他这样不知为何突然恼怒起来,边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边恨恨地说道,“朕说过不答应朕的条件,朕不会放你出这宫门的。”
卫衍听了这话,不敢置信地望着皇帝,不敢相信到了此时皇帝还能硬下心肠这么对他。皇帝的表情中似乎有些恼怒,他不知道皇帝到底在恼怒什么,但是皇帝与他对峙的眼中没有一丝软化的痕迹,平时在榻上只要他稍微哀求一下就会答应他的人此时却显得格外冷酷,皇帝有耐心和他继续耗下去,他却没有这个资本,终于还是绝望地低头。
“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