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附近的林子里,噹噹的砍树声络绎不绝。刚离开部落的盛沉默地走到庚身边,一言不发。
“这么晚才来,你去找厉了?”正在砍树的庚抬头问他。
盛看一眼庚手上的水泡,拿起石斧狠狠地砍在树干上,闷闷的“嗯”了一声。
“他是首领!”庚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又是狠狠的一石斧,震得盛的虎口一片紫红,他压抑着声音说:“我是吴娅族的战士,只有你才是我的首领。”
庚忙抬头打量周围,好在其他人离得都比较远,而且砍树的声音很大,没人听见盛说什么。他皱眉严厉道:“别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没有吴娅族只有延越,否则将会给其他族人带来麻烦。”
“为什么你要那么怕他?”盛并不喜欢庚对厉的屈从,他反驳:“难道延越部落不是被大部落遗弃的吗?为什么我们不能也脱离延越,你只要说走,我立马离开!”
庚对盛的鲁莽有些头疼,“走?你觉得我说走,会有多少人跟着离开?”
见他沉默,庚接着说:“首先老人、孩子和女人肯定不会,他们太脆弱了。如果这些人不离开,他们的家人呢?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族人已经于延越的女人组成家庭,剩下的还有多少?三五十人?记住,比起对部族的忠诚,他们更想过不被欺负还能有食物吃的日子。”
盛想要张口辩解,但想不出辩解的理由。他不能否认,在延越部落的日子确实要比曾经安稳许多。可比起这样的安稳,他更不想让庚寄人篱下!可他可以忍耐饥饿,应对危险,别人呢?
庚从来都明白盛对自己的忠诚,他语气放缓了些,“何况如果不是延越部落,我们部族的一百多人可能没几个能熬过那个寒冬,既然选择成为延越部落的人,就不能因为度过危机而转头离开。比起做首领,我更希望族人能生活的更好,你明白吗?”
盛哽咽着点头。
庚拍了一下他的肩,“别再招惹厉,如果你让他感觉到威胁,他会除掉你的。相信我,就算你死了,族人也只会觉得那是意外。比起吴娅族,他们更希望自己彻底融入延越。”
盛明白,庚说的都是对的,可是胸中的不甘怎么也压不下去。明明庚那么厉害,他更勇武,也更爱他的族人,只是吴娅族自身太弱小了。
常念回到帐子里,待了一会儿便觉得难受,索性叫上鹤偷偷出去了。
他准备去云叔那儿,想看看日晷做得怎么样了,顺便还有一样东西问问云叔能不能做出来。
看了看自己手里画的结构图,常念也犯愁,如果云叔不会该怎么办?不是不想自己动手,实在是腾不出时间,只能紧着更要紧的事儿做。
见云叔就坐在外面雕日晷,他老远就笑着打招呼:“云叔,忙着呢?”
云叔停下手里的活,进帐子拿出个木墩,“你教的蒸笼做了好五个,准备都做好一齐给你送过去。”
“都做好五个了。”常念有些惊
讶。
他把木墩搬的离老人近了些,又从提着的小篓里拿出几个竹片,询问:“这些东西都是用竹子做成的,您看有办法做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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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念明白,看来这东西想靠云叔做出来不大现实了,他摆摆手含糊的说:“看不懂就看不懂吧,我在想想。您已经很厉害了,以后或许还有很多东西指望着您做呢。”
这倒不是客套话,想丰富当下的生活用具,竹篾匠人很重要。一是部落附近就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另一方面竹制品很丰富,大到竹床竹椅,小到簸箕蒸笼,每样都是居家神器。
回去的路上,常念对着手上的竹片叹气,好好的东西就是腾不出时间做。身边一直做人形拐棍的鹤犹豫半天,终于壮着胆子开口:“祭司,刚才您拿出的东西,我想试试。”
常念惊讶的侧头,却不敢让自己抱有太大希望,“你能做出来?”
鹤紧绷着一张脸,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说:“我想试试。”
常念感兴趣的挑了挑眉,“那你说说,细竹枝为什么要盘成一圈圈向上的形状?”
鹤低头想了想,不确定的回:“结合竹片上的图腾看,似乎是想向下压这个细竹枝,然后利用竹子的韧性,在松开后变回原来的形状。这样,在细竹上方的竹条就能回到原有的位置?”
常念:......这就是他想要的技术型人才啊!
他想做的是一把弹弓和弩结合的武器,之前见过手工博主做过,威力很大。他的外形更像是热武器初始状态的火铳,只是在下边的扳机放到了上面。扳机往下按,弹珠发射,因为扳机下边装有弹簧,按完扳机发射后会自动回弹。
现在的条件想做弹簧肯定是没办法,但是选韧性好的竹条烤热弯成弹簧也可以代替,只是寿命上可能要短一些。但只要勤更换,也并不影响使用。当初的手工博主在装了一根,玻璃弹珠已经可以射破一瓶罐装可乐,如果换成三五根鹿筋,威力可想而知。
视频中的弹□□材料除了竹子,只有一个弹簧和一个钉子,竹弹簧有了,钉子也可用竹钉代替。就算一个弹□□使用寿命只有几百次,对于现在来说,也足够用了。
这个小弩并不算大,长度只有一尺,携带也很方便。虽然强度还不够射杀大型猛兽的,但如果是对准猎物的关节或是眼睛等脆弱部位射击,绝对可以让猎物行动受阻。
可别小看这小东西,要知道它如果“玻璃换钢珠,竹管换铁管,牢底能坐穿。”
“好。”既然鹤说可以试试,常念也就放手让他做,万一成了呢!
不过他也没有一股脑将设计图全丢给鹤,而是说:“这一半做出来再和我要另一半,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你应该明白这个东西的威力,如果图纸遗失被别的部落捡走......”
后面的话常念没说,但鹤明白他的意思,他没有因为只
()得到一半的图纸而失落,反而非常兴奋。常念觉得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好像是庇护所那些痴迷研究的大佬算数据时的样子。
“我知道,您放心,这半份图纸我一定会好好钻研。”
常念期待地看着鹤,“我身边现在能用的只有你和雁,等后面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们脱离奴隶的身份,拥有自己的伴侣,组建自己的家庭。”
鹤拿着竹片的手微微颤抖,自打成为奴隶后,他似乎已经认命了。可能是怕离开延越后自己没办法生存,可能是老祭司对奴隶不错,他都觉得做奴隶也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了。但今天听到祭司说或许有一天他可以不再是奴隶,可以和其他人一样拥有伴侣和家庭,鹤觉得自己的血又热了。
他砰地跪了下来,双手伏地,额头抵在手背上,行了一个原先部落的大礼。
“谢谢祭司,鹤会用心做事,一定会用心做事。”
常念无奈,伸手去扶鹤,好在崴的事脚踝不是腰,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古人怎么都好,就动不动的行大礼让他怪紧张的。
“赶紧起来吧,画的大饼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呢,要等我说话真的算数了才行。”
虽然鹤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大饼是什么,毕竟现在的社会,就连真实的饼都还没有出现。但祭司大人的意思,他还是听懂了。
早上盛过来时他和雁都在外面,所以几人的对话他们也都听见了。对于吴娅部落的人,他多少知道一些,于是问:“如果您觉得盛有冒犯到您,我可以在打猎的时候干掉他。”
我靠,这怎么就朝着杀人的方向发展了?
常念赶忙阻止:“这些都不是你现在考虑的问题,你要是能把竹片上的东西做出来,就算帮了我大忙。至于那个人......不着急。”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处理食材的地方,而站在柴堆旁的厉正在看着他。
完犊子了!
刚想悄咪咪的溜走,常念却反映过来,不对啊!他们俩一个首领一个祭祀,说破天也是平级,怎么搞的好像自己是儿子他是爹一样!
挺直腰板,目视前方,宠辱不惊,坐怀不乱!
呸呸呸,不对!
正在这儿做心里建设呢,后面几个小孩子你追我赶的跑过来。有个流着鼻涕的小黑娃一个弯没拐好撞在常念身上,然后齐齐向地面砸去。
哎我去!常念心想这次算是完蛋了,但他还是趁着自己有力气,将孩子推到了鹤的怀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时,前面的厉闪到跟前,迅速将他捞起来抱到怀里。
草,更像儿子了!
两人只穿了条皮裙,这么一撞,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厉体温偏凉,肌肉结实。而常念体温偏热,肉软乎乎的像个小朋友,和厉形成了鲜明对比。
十五岁的人,身体本来就还没有全部抽长开,加上之前缺乏运动,腰细的厉两只手就能掐住,这对于他的尊严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常念暗暗发誓,等脚
伤好了以后,一定要加强锻炼,蛙跳、卷腹、俯卧......()
“?瞍敧??敧浹?葶?????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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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吓得常念像安了弹簧一样,迅速退开。
厉怕他再次摔倒,一直稳稳抓住他的胳膊,直到见他站好才松开。
“哪,哪儿能啊,好多了,好多了。”常念赶紧狡辩,然后回头吩咐鹤:“回去吧,那张图你好好琢磨。”
“是,祭司。”
他躬身应是的时候,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家祭司,又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首领,心里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但一想到手里的图纸,便也没心思琢磨旁的。
鹤转身离开,刚才的小孩子们也跟着一拥而散。
厉扫了一眼鹤离开的背影问:“他为什么没有叫你主人。”
“啊?我让他叫我祭司的。阿父说鹤和雁与别的奴隶不同,可以信任他们。而且比起奴隶,我更需要能帮助我做事的人。”常念解释。
“你很缺人?”厉蹲下,把常念脚踝上松开的绳子系好。正好看到了裹在叶子里的脚腕,红肿确实消得差不多了。
常念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不敢乱动。两辈子加起来,都少有与人这般亲近的时候,比起拥抱楼肩膀,这种下意识的照顾竟让他有些害羞。
他掩饰好耳根的红晕,努力平静的说:“缺人,但也分什么人。”
系好绳子,厉站起来问:“哦?怎么分的?”
常念想了想说:“什么人都不是越多越好的,我现在需要一是像鹤和云叔这种手艺好的,二则是需要绝对听我的,不会质疑我决定,且嘴严的人。”
“是吗?听你的意思,是觉得部落里的人没有完全服从你?”厉靠近了写,眸子里不知道是戏谑还是挑衅。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常念赶紧否认三连,用眼神刀了回去。
难得与他开个玩笑,觉得他炸毛的样子还挺可爱。不过怕惹急了,厉转而问:“为什么要叫他们鹤和雁?”
提到这个,常念挠了挠头说:“阿父说你叫厉是因为雄鹰的鸣叫声是呖,我起名字的时候就想,以后他们就是我的人了,名字自然要有我们家的特色。我叫念,这个不好随,总不能叫思吧,听起来太像女孩子。所以随你好了!你的名字来自雄鹰,他们不如你厉害,那魁梧一点的叫雁,斯文一点的就叫鹤。等以后延越的人口多了,我们也要有姓氏。大部落和城中的人不都有姓氏吗?”
但想到刚才厉诈自己,他又撇撇嘴,觉得当初真不该随了他的名字。不过既然说道了姓氏,他决定半真半假的把自己的名字透露出去,也算是对上辈子的一点念想。
岁月长久,谁知道时间会让他忘了什么,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记不起庇护所的样子。但“常念”这个名字,应该能让他回忆起上辈子,回忆起庇护所里的温柔和地上的荒芜。
所以,他正色道:“其实祖神赐予过我姓氏,我姓常,叫常念
()。来自一卷经书,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是故须常念,念念勿生疑。”
厉的眼神复杂,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人随了自己的名字,还是那如神明之音一样的经文。
“祭司”
雁洪亮的声音搅扰了二人的谈话,他抱着陶罐走过来汇报:“这是您要的细盐,剩下的也已经分装好了。”
没注意厉的晃神,常念招了招手说:“走吧,我们去看看食材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家伙儿的手脚都很麻利,这会儿就等着祭司过来告诉他们下一步如何做。常念撸了撸袖子,发现没有,才又略微尴尬的说:“像我这样,把捣碎的姜汁兑一些清水,均匀涂在羊的全身,别忘了上面下面都要涂。然后再用盐在它们身上揉搓一遍,每个部位都要多揉一会儿,让滋味能进到肉里,记住了吗?”
做饭的人斗志昂扬,齐声回“记住了”。知道的是在做饭,不知道的以为这是要准备出征呢!
做饭前,基本的食材都教大家认过,姜汁是那会儿一起捣的,细盐也都一一尝了。
他用没有摸羊的那只手,取了一个姜片递给厉,“尝尝姜的味道,记住它,一会儿吃饭时你会爱上它。”
厉猜到味道可能会不好,但还是没有犹豫的咬了一口。
见他吃了三分之一的姜片,某人心里暗爽。他装作自己并不是故意坑人的样子,走到处理好的野鸡跟前,叮嘱大家:“这些野鸡一定要用水多冲洗几遍,之后像羊一样用盐揉搓全身。记得只用盐揉搓就行,不需要涂姜汁。做好以后放一会儿再用清水冲洗,把盐和新流出的血水冲掉,最后和姜片一起下锅炖煮就行。”
炖鸡汤的方子是在视频上和一个老师傅学的,据说这么处理炖出来的汤特别鲜,并且不会留下一点异味儿,更神奇的是不管炖多久汤色都是鲜亮的微黄色,不浑浊。
等汤咕咚的差不多了再加上采回来的菌子,那味道肯定一绝。
偷偷咽了下口水,他抓着厉的手腕当拐棍,“回帐子吧,我画几张图给你,正好说说关于部落建房的想法。”
家里的帐子旁边,有两个狭小的帐子,一个是玥住的地方,一个是鹤和雁住的地方。
鹤就坐在他的帐子外,用石器打磨长短不一的竹子。见常念回来,他站起身招呼:“祭司、首领。”
常念示意他忙自己的别管他们,鹤才又坐下继续摆弄。
厉看了一眼鹤手里的东西,撩开帐子说:“你教他的?”
常念跟着进来,一屁股坐在毛垫上回:“也不算吧。我只是把图纸给了他,能不能做出来就看他自己的。如果做出来,以后给狩猎队每队发一个,到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完事,他炫耀似的摸摸身后的白虎皮,感叹道:“这皮毛真软和,还多谢首领慷慨了。”
厉挑了挑眉,没有接他的话。
常念见他没多大反应,觉得逼没装到,忧伤!
不过因为有正事,他调整一
下自己的表情,从身前掏出了块大木板,比起之前用的竹片,这块木板要大的多。
“关于部落建房,我想了很多,今天才捋清楚,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见他开始说正事,厉坐到对面示意他继续。
常念习惯性的用炭笔的后面戳下巴,开始详述:“关于房子建址,嗯,也就是房子建在哪里的问题......”
说着,常念在最小的一块木板上画了一个大圈,“这大概是我们部落的领地,依照你之前告诉我的,应该是类似圆形的领地。”他在圆的上下左右标了方位,一边标,一边和厉解释:“上面这个字念北,北方的北,下面是南,左边是西,右边的是东。我们平时取水的河,是横跨领地从西面流向东面,在河流不远,也就是这个正中心是延越现在的位置。”
画了个三角形的标志,又在三角形外围花了一个正方形,把三角形围起来,让三角形正好落在正方形的右下角。他没有先解释三角形和正方形的含义,而是说:“你应该有扩大延越部落的想法吧,不然你也不会留下吴娅族。”
厉并没有掩饰他的野心,“是,想要更好的生存下去,几百人的小部落还远远不够。如果我们会制盐的事情传出去......”
后面的话厉没有说。前段时间,朝部落还只是发现一个储量很小的盐矿,就引来冀褚部落下手抢夺。听消息说,虽然冀褚赢得了盐矿但也损失了不少族人,而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勾陈似乎是要按捺不住了。
常念叹了口气,继续说:“所以在建房之前我们就要做好规划,把未来人口的增长也算进来。这并不是要我们一开始就建这么多房子,而是要把地方空出来,并且一并将这些地方的排水、沟渠和道路都规划好。”
他指着木片上的三角形和正方形,“这个三角形就是我们部落现在的位置,基本是沿河而建。他外面这个方框,是我计划未来延越城的样子。”
提到了城,厉目光亮了一下,随即转成幽深。他没看常念,认真的看着木片问:“你觉得,未来延越也能发展成城?”
“不。”常念摇摆着自己的食指,纠正道:“不只是城。城能有多少人?几千人?但还远远不够。我现在画的只是个内城,以后我们这里还会有外城。单单是内城,就要千人的几十倍。”
常念看向厉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痴人说梦?”
痴人说梦吗?怎么会!
厉坚定地摇摇头,然后咧嘴一笑:“我觉得你的计划很好。”
常念笑了,笑容很大,就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接着,他才开始说起这次建房的选址问题,“这次建房的选址,准备定在内城的西南角,也就是这个方形的左下角。虽然他离河水变远了,但可以开凿水渠。作为部落的第一条水渠,河渠并不需要太宽,而且长度也不会很长。可以在距离最近的河边开凿,贯穿部落新址后,向南延伸,汇入到河流的下游。我计划你分给我十几个人开凿河渠,耗时上也不会很久,按照
距离计算最多三十天。”
为了更详细说明选址的原因,常念继续道:“关于为什么要远离河流自己凿渠。就和我们先前说的一样,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做好城的布局。城市内河网贯通是必须的,不仅如此,这样凿渠也是为了能连通护城河。”
他指着方形外围带斜杠的框框说:“这就是护城河,目的是用深水宽渠将城市围住,如果外敌来攻,我们把河面上的桥收起来,他们便无法过的来。即使有人想游过来,但毕竟速度慢人数少,这时只需在城墙上放箭,那试图过河的人将全部葬身护城河之内。”
厉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右手握拳拍在手掌上,赞道:“好!很好!”
这个方法简直妙极了,也不知道他这个小脑袋瓜子是如何想出来的。厉觉得常念这个人身上有很多违和的地方。
比如对芽这样的小孩子,细心、包容、温柔,只为他能减少些痛苦,宁愿蜇一手的脓包也要取到虫蜜。但这样的人,为什么能想出如此毫不留情的办法。
他说到“全部葬身护城河”时,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好像是见惯生死后觉得众生也不过尔尔。他就像是一个不完整的拼图,欢迎你的接近与拼凑,但是却始终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样子。
厉的感觉没有错,就像之前他觉得的那样,两人中间隔了层膜,很近却又模糊。这只是因为生在不同的社会阶段,见识听闻不同决定的。
常念说那句话时内心没有任何波澜,因为他没见过战争的样子,所以根本无法体会到血染沙场的残酷,自然不会掺杂任何情绪。而对于芽的温柔,是他骨子里的善良,还有上辈子父母教会他如何被爱和爱别人。
说定了选址,常念又抽出一块板子,详细画了新部落的城市规划图。“这是刚才和你说过的水渠流向,这几条规整的线条是以后的道路。路面要宽,至少可以十人一起通过。有了房子,我们的安全有了保障,基本不会担心野兽袭击,所以房子不需要像以前那么紧凑。之前也和你提过每家都要有院子,除此之外,首领、祭司还有祠堂的位置在中间。”
常念觉得有必要解释,“祠堂是祭祀祖神和祖宗的大殿,祠堂靠前的位置准备建一个议事殿,以后我们谈事情,就有了固定的地方,这样便于沟通,也能更好树立首领的权威。而首领、祭祀的房子和议事殿都在中间,也是权力的一种象征。”
怕他觉得自己太贪恋权力,又补充:“或许你觉得大家都是族人,没必要一直强调权力,但未来还会有更多人加入。所以,你可以把他们当家人,不过必须也要有把控住他们的能力。因为以后你会有比他们更广阔的眼界,你需要族人的仰望和遵从。”
常念的想法就是根据现在的发展阶段做好中央集权,不然根本没办法发展农耕文明。为什么华夏文明能源远流长?这和长久的集权也是分不开的。保持民族认同,需要一个舵手从中把控,而厉就是这个人。
或许厉没有学过历史,也不懂何为民族认同,但他明白,想要能让所有人朝着一个方向
发力,就要有喊号子的人。所以他说:“你放心,我明白。”
常念心里暗赞,不愧是他看好的王。
既然权力的事达成共识,他又在模板上接着画,“这些比路窄并且被我画上斜线的是地下排水,部落的雨水在春夏两季并不算少,如果不快速排出雨水,不但会让出行不便,新建的房子也很可能因为雨水的原因而坍塌,所以在建房的同时,需要有人专门负责地下排水的挖掘和建造。”
为难的挠挠头,他觉得人手好像不够用了。
厉看出来他的忧虑,“我们只建七十多个房子,不用担心人手问题。比你最初的规划,我们已经少了很多事情。”
常念想想也是,不知道建完房子来不来得及再挖一口井,顺便把对岸的泄洪河渠搞定。如果可以,他想给这个暂时的新部落搞一个城墙,又是好多工作。
穿越过来的第一年忙,勿扰!
“建房的图纸和房子内部结构的细节图我画完给你,最快后天。好在这几天大家都要努力砍树,暂时用不到。”
厉依然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常念笑了:“本来说好问你意见的,结果每个你都点头,你就不怕我膨胀?”
“你的意见很好。”厉言简意赅。
常念托腮看他,“你就不怕我说的不对,大家白忙活一场?”
厉拿起木板,回视道:“虽然这些东西我想不到,但你讲的清楚,我也听得明白,觉得其中并无问题。”
伸手拍他的肩膀,常念笑着说:“有你这样的搭档真好!等我脚好了,我还想去会断流的那条河看看,估计那儿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好,我会派人给你。”
太阳落下大半时,所有的族人都回了部落。
部落的空地上点着高高的篝火,篝火旁有烤好的整只羊和鹿腿架在炭火上,像户外的野炊似的。旁边还有人摇着木杆,让肉在炭火上一圈圈的旋转,保证每个位置都能被烤的焦香酥脆。
芽和小队长似的,带着一群小孩子蹲在不远处流口水,见大人们都回来了,恨不得这就扑到肉跟前。
小孩子们都知道祭司大人给芽做过肉丸子,听说好吃的不得了,于是问:“芽你说是肉丸子好吃,还是这烤兽肉好吃。”
闻着扑面而来的肉香,芽遵从当下的感觉回道:“我觉得可能烤肉更好吃。”
常念和厉站在一起,看向所有族人,厉先开口:“都找个地方坐下吧,一会儿会把食物分给大家。”
何止是孩子们馋,做饭的大伙儿和刚回来的战士也都馋的直咽口水,听见要分食物了,赶忙拉着自家伴侣和孩子坐好,抻长了脖子张望。
常念对后面的人招招手,站得整齐的奴隶陆续走出来,拆肉、分盘,再把东西平分给每家。
今天的晚餐很丰富,除了有烤全羊和烤鹿腿,还将打来的鱼挑着个头不是特别大的烤上了。为了照顾他们的饮食习惯,也煮了鹿肉,用的就是常念煮肉的办法。
当然,烤红薯是管够的,剩下的还有一道常念很期待的鸡汤炖菌子。
鸡一共三十多只,基本一只鸡五家分,不过鸡肉本就是为了吊味道的,一餐下来都是肉,需要用菌菇荤素搭配一下。
各家分到的食物都不少,至少够每个人都吃到“汤足饭饱”的。
狩猎回来的战士撕一块肉就要往嘴里送,却被家里负责做饭的伴侣打了下手。然后就见着,奴隶们端着一盘绿油油的泥状物送过来了。
蘸料是大葱捣成泥后放一点盐水,喜欢吃羊肉的老饕都知道,无论是烤全羊还是煮羊排,配着纯手工的韭菜花酱特别好吃。韭菜花延越没有,但常念想到用葱泥代替,之前在家的时候就试过,这样吃味道不错。
常念拿着一小碟葱泥酱,举起来给大家示意。“一会吃肉的时候沾一点这个葱泥,相信这个味道你们会喜欢的。”
其他的事情,他与厉商议过要饭后说,于是开口道:“开动吧。”说完他又叮嘱:“炭火里有烤红薯,大家可以自己拿。如果不够吃,前面的那只羊也都是你们的。”
他话音一落,族人都迫不及待的开动了。
有的老人牙口不好,吃不来鹿肉,好在羊肉烤的比较嫩。撕一块放嘴里,羊肉的鲜美带着汁水还沾着浓浓的炭火气,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只一口羊肉,老人的泪就流了出来。
因为年老体弱或疾病等原因被朔风遗弃,过了多少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要不是厉带着一群年轻的族人们奋力拼杀,他们这群老头子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现在不仅能过上较为安稳的日子,竟然还吃到了曾经在族里都没吃过的食物,真是死也值了!
其他族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包括后面加入延越的,也为自己的选择庆幸,还好成为了延越的族人。
盛嚼着嘴里的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知道弘说的没错,就今天晚上这一顿饭,那些吴娅族的族人们便更不愿离开延越了,他们何时吃过这样的兽肉。不但没有腥膻味,也没有盐的苦涩,只有肉香和盐的咸香。
庚见盛失落,并没有多说什么。
厉拿了一块羊肉,像常念说的一样,沾了一点葱泥,葱泥里微弱的辣味,刚好冲淡了羊肉仅剩下的一点点膻气,比那日做的鹿肉还多了几分焦香。这么对比,那次吃的鹿肉,确实还有些腥味没有去掉。
他又分别尝了烤鹿腿、煮鹿肉和烤鱼,都没有一点异味,就连吃过的煮鹿肉都变得更好吃了。他转头问常念:“这是因为放了姜?”
常念得意的点点头,“是的,姜可以去腥。刚才我看见出去狩猎的人又挖回来不少,可以弥补今天的用量了。”
他凑近了一点,小声和厉说:“上午我还可心疼了,这些姜可是除了我留下的姜种外全部的存货。好在他们给补上了,估计后面还会有一些吧,到时候再分给各家些,剩下的留到冬天给大家熬姜汤。”
厉的唇角好像弯了一下,然后淡淡说了句:“好。”
趁
着太阳最后一点余晖,大家吃完了晚饭。厉和常念站起来,开始说正事。()
“??????????N??豔浹?葶?驛???瞍?撖虎??驛葶N繶豎??葶???????虎鑎????????浹??掐?楒?葶????豔瑙????魒??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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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
族人淅淅索索地开始讨论,今早让大家伙砍树的时候就有人好奇,这砍树是要做什么。
“对,房子。”常念站在一旁肯定道。
庚没有盛的力气大,让他挣脱了手站了起来。“什么是房子?我们为什么要建房子?”
但比起以往,他的态度明显好多了。不知道是想通了庚说的话,还是吃人的嘴短。
厉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大家。“房子就是比大族木屋更保暖的地方。房子可以避风,里面也可以生火,无论睡觉还是煮食物,都可以在房子里完成。有了房子,今年冬天我们将不会有人冻死。”
哗的一声全场哗然,又恢复平静。见盛似乎又要发问,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在战士中点出了三十多人,都是脑子比较伶俐且可靠的,叫到了跟前。
常念在前面的空地用树枝画了一遍房屋结构图和结构细节图。他让身边的鹤给这些人讲解并答疑,等到所有人都听明白后,常念开口:“这是祖神赐予的新能力,我们会在天冷前盖好够所有人居住的房子。而你们三十几人将是这次建房的领队,我会让鹤从中协调,有不会的事情可以问他。明天开始,留下来建房的要分成三队,一部分继续砍树,一部分去河边收取细砂和圆润的小石头,还有一部分,要去我指定的地方挖黄泥。”
说完他又补充:“当然,部落的其他人也要忙碌起来,你们一样分成三队,一队完成日常的采摘工作,一队人继续采麻、晒麻、分麻,最后一队人要收集大量的枯草,越多越好。”
他学着厉看向族人,询问:“对这个安排,你们有问题吗?”
大多族人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问题。
常念满意的点点头,头一次做领导,感觉心里美滋滋的。他鼓励道:“大家辛苦一点,我们争取早日把房子建好,不耽误囤积食物。有一个好消息,从今天起,我们延越部落的人不需要为盐发愁,所以你们猎到的食物,都可以存放很久。后面我会教大家储存食物的方法,今年冬天,就是天气变冷的时候,我们不仅不会挨冻,更不会挨饿,大家努力吧!”
关于细盐的事儿,他没有具体说。每家都有人在今日做饭的队伍中,该传达的他们私底下都说过了。
一碗鸡汤灌完,常念转头问厉:“你还有事吩咐吗?”
厉摇头,对着族人说:“如果没什么,可以回去休息了。”
没一会儿,族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常念和厉,还有站在不远处的几个战士。
这会儿已经没了光亮,只是篝火的火光忽明忽暗的。常念看着空了的场地问:“细盐的事儿你不怕有人透露出去吗?”
厉找了个地方坐下,拍了拍旁边的空地,示意他坐过来。
“明天开始,在外打猎和分给你的人都是我信得过的,且九成是延越的老人。留下的领队也是一样。我吩咐过,如果有人想逃离延越,不问原因,直接杀了。”
常念:......那确实没什么担心的。
第二日中午,大部分的人都回来休息了。中午太阳太烈,常念也怕有人中暑,所以不准族人顶着太阳抢工期。
常念正在帐子里指导鹤关于弹□□一些细节,就听有人过来报:“祭司,刚刚有人带游商回来了?”
“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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